天堂隔壁-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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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里看见的,是白天看不见的每个人的另一面。隐藏最深的,阳光晒不到的,需要足够酒精与夜色还有情挑,才能被揭发释放出来的“另一面”。坐在酒吧里,可以欣赏到遍地横陈的“另一面”。
酒吧是一个手术室。很多时候,眼睛突然变成了一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剖开每个人的身体,凸现出他们的灵魂。血淋淋的令人震惊的灵魂。
酒吧是一个大染缸。大家一起跳进生活的大染缸,挣扎着爬出来,在酒吧这块大画布上打个滚儿,用自己与众不同的体形,绘成一幅超现实主义的抽象画。
睫毛离开后,我经常趴在吧台上如此胡思乱想。
她带给我的温暖感觉,短短时间,随着她的离去,被冲洗得一干二净。脑子一片空白,身体上下冰冷。
如同一条寻找冬季暖流和伴侣的鱼。
暖流一涌而过,伴侣陌然消失,什么都没拥有到。只好带着少的可怜的温暖回忆,茫然失措地重新游回冰冷对岸。
虽然冰冷,毕竟是个岸。
毕竟还有同类在活动。
“我们是同类。”
有个女孩一天这么对我说。
仿佛钻进我心里,转了一大圈,瞧瞧看看,又钻出来似的?让我颇为感触与震惊。
难得知音。一下子就成了朋友,女孩叫默默。
实际上不再是女孩了,应该是女人,年龄可怕地往三十奋起直追。可是默默动静相宜的举止、凸凹适度的身材,让人一点也看不出年龄。或许这就是生命活力之顽强的具体诠释。
“你看人的眼光,象一把手术刀。在解剖。”默默瞅着我,吐着烟圈。
“这跟同类什么关系?”
“我学过外科,懂这个。”
“你也经常解剖?”
“人,除外。害怕看见丑陋。还是倾向于欣赏美好的东西。”
默默说话从来都是如此简练深刻。青春抓住后半段的女人的突出特点。
两人说话经常像打排球,传来接去,重磅扣杀。有速度就有快感。从此只要默默趴在吧台上,我的目光都会尽量扮出温暖的样子。
默默的性格如同她的名字。
总是默默地趴在吧台喝酒,默默地陷在沙发里抱着枕头瞅电视屏幕,默默地望着窗外抽烟,默默地走进来或者默默离开,默默地哭或者默默地笑。
她酒量很小,但似乎挺爱喝。经常一点酒就醉,之后或者陷在沙发里睡觉,或者被男人带走。总是略为面熟的陌生男人。
默默是个极其坦率的女人,坦率到没有任何遮掩。
我怀疑这与她曾经学过的专业有关。解剖讲究坦率。
“你跟多少女人做过爱?”这是默默正式问我的第一个问题。
“若干。”
“从医学统计的角度,十个以上的病例代表若干。是否?”
我经常被她的提问逼到墙角,只好被迫装傻。
“生理结构既然相同,为什么非要跟不同女人做爱?”
“生理结构不同。”我终于找到一个反击的机会。
我瞅瞅四周,从吧台上拿过两个纸杯,递给默默。示意她摸一下杯子内壁。摸一下,果然纹路有极大差别。默默用力喷了我一脸的烟雾,算是惩罚。
“生理结构既然类似,为什么非要跟不同女人做爱?”默默换了个问法儿。
“性格不同。”我老实回答。
“总会遇到一个性格最喜欢的?”
“是的。”
“那总可以从一而终了?”
我喝了口威士忌,想了半天回答:
“还是不成。东西用过,会有折旧。”
一个纸杯从默默手上飞出来,结结实实摔在我额头上。
《天堂隔壁》 这种感觉让男人痛苦
播放着碟片《布拉格之恋》。
想起米兰?昆德拉的一句话:“调情是没有保证的性交承诺。”
我不知道与默默这种对话算不算调情的一种。从目的上来看应该不算。可是言谈之中那种触摸到低压电流似的轻微颤栗感,略带愉悦感的生理感应,又有类似嫌疑。
两人总是如此“调情”,但是不做爱。
唇来舌往,仿佛一场调情的演练,从来不涉及具体实施。百思不得其解。尤其面对着默默绽放着的最后的青春,以及自己孤独沉睡着的大好情欲?
后来终于明白。
性其实是一张纸,不管两个人再亲密,也不能一指捅破。毕竟羞涩与神秘是性冲动的主要来源。中间这张纸再薄,也得让它存在。一旦捅破,就会落入迟早索然无味的尴尬境地。关于性,两个处于调情阶段的陌生人,不能讨论得太深入彻底。一旦什么都说尽了,说彻底了,反而不敢再实践,至少会害怕实践。因为害怕那种“按图索骥”的对比反思。
比如一次默默提到“就是获得不了那种插入之后的快感,还得装模作样去伪装。”——我立即联想到如果自己插入她的身体,默默会貌似舒服,其实没有多少感觉,完全是一张虚饰之后的不真实的脸——这种感觉最让男人痛苦,那些试图把女人的感受作为做爱宗旨的善良男人们。
所以与默默之间,只善良地调情,但不做爱。
宁肯一直这样口无遮拦地“哥们儿”下去。
或许酒吧里的人都知道这层“哥们儿”关系,造成默默与我之间更加口无遮拦。
经常是我趴在吧台喝酒,默默忽然挤过来,冲我说上一句:
“管呆,带我回家好吗,今晚?”
顺着声音找人?往往看不见了,消失在茫茫人群里。如同她顽强固守仍然频频失陷着的大好青春。一会儿看见了,却挽上了某个男人的胳膊。
我只好笑笑,继续闷着头喝威士忌。
有时候一大堆朋友围着长沙发聊天。我偶尔挤过去凑个热闹。
经常看见默默陷在沙发里,躲在人群中,身子用毛毯裹着,闷头抽烟。偶尔就某个问题跟人争执几句,大多数时间落落寂寞。
瞅见我坐在旁边,就会问:“不想跟我做爱吗?管呆?”
我只好安静地回答她:“这个夏天不发情。”
然后两人在哄然而起的笑声中,心照不宣地笑。味道怪异又温暖。
《天堂隔壁》 时间过得很快
时间过得很快。
一转眼,时间仿佛被人偷走似的,夏天接近尾声,秋天悄悄到来。
发现这一点,往往是从酒吧女孩子的衣着。薄透夏装很快换成毛绒绒的精致包裹,腿上也开始套上各式各样漂亮的长筒靴,愈发显现出世上无物可及的动人情韵。
酒吧仿佛成了一个温度计。感受天气变化风雨冷暖,瞅瞅第一个钻进酒吧的女孩子,就会一目了然。
酒吧也是一个测量社会感情指数的温度计。所谓人间晴暖,或者世态炎凉,从酒吧的男人女人之间拥抱或者离开的力度、角度、方式、姿式、眼神、时间,最可以充分地感受到。陌生男女之间这种不经意的聚散行为,却成为自己心头上堆积人生凄凉大厦的主要材料。
睫毛的现在,仿佛一个未知数,想知道却无从得知。反而释然。
默默的现在,就在眼前,在自己心头悄悄凄凉堆积。所以沉重。
在酒吧,看着默默把自己包在毛毯子里,看着她喝酒,看着她喝醉,看着她喝醉之后被男人带走。偶尔醉熏熏晃过来,躲在我并不温暖的怀里,十分牵强地体会一下来自朋友的所谓关怀。
默默跟男人抱着走出酒吧时,心里总会莫名其妙的疼一下。
只是一下。
没有二下。
早就过了那种硬撑局面打抱不平的幼稚年纪。
尊重别人,首先是尊重他们的生活方式。
哪怕自寻死路,如果他们真的愿意。
一天,与玫瑰坐在楼道上弹《Hotel california》。
玫瑰来了个玩音乐的朋友,手鼓打得极为出色。
三人正玩得上瘾。默默从酒吧里钻出来。从我眼前一晃而过时,站立不稳,我一把扶住她。
她抬起头,或许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一下子释然,由我去抱。
我早习惯如此。只好拖过把椅子,把喝得半醉的默默堆在那儿,继续弹琴。
“换个新鲜的歌听听”,默默忽然大声喊:“烦死了!天天弹这个,换个新鲜的。我喜欢新鲜的,喜欢新鲜男人!”
打鼓的朋友哈哈笑了起来。
我与玫瑰难过地瞅着默默,不知如何是好。
一会儿默默手机响。响了好久。一直不接。
没多久,楼道那边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听得出来,是那种结实稳重男人的脚步声。
果然,类似感觉的陌生男人大步走过来。瞅了一会儿默默,摸下额头,把脸贴在她脸上。默默好象很熟悉那份拥抱,很熟悉那张脸,很熟悉那男人的味道。奇 …書∧ 網紧紧抱住男人脖子,脸都不看一眼,放声大哭起来。哭得很痛。
他们这样抱了好一会儿。
男人擦干净默默脸上的泪水,扶她起来,瞅几眼我们,转身就走。
咚咚咚结实有力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慢慢消失在楼道里。
我呆呆坐在那儿,注视着空气里他们曾经呆过的地方,好久。
“终于被爱情给抱走了?”
如此为默默暗自高兴。
这不是有关这个叫默默的女孩故事的最后结尾。
第二天默默又陷在酒吧那个属于她的沙发里。
我走过去,坐在旁边,瞅着她笑。
“昨晚喝醉了。我后来做了些什么?怎么回家的?”她抽着烟,一脸天真的样子。
我愣了好一会儿。
瞅着她的确很认真,不由得笑了。最后大笑,一直笑到倍感难过为止。
“你还没回答呢?”默默莫名其妙地瞅着我问。
“你差点回了家。”我只好如此回答。
《天堂隔壁》 所谓鲜花配绿叶
19
酒吧故事是由男人女人构成的。
所谓鲜花配绿叶。
讲了很多女人们的故事,却忽略掉了大片绿叶。
应该也讲讲男人们。
讲讲那些草儿。
那些比花儿更顽强,更不容易凋谢的草儿。
男人甚至根本不凋谢,
他们只是慢慢枯萎。
有这样一个男人。
喜欢趴在吧台,不停抽烟,瞅着各色人等,默默喝酒,默默微笑,不多事,也不多话。偶尔跟罐头说句什么。我老是趴在吧台,时间久了,自然就熟了。不知道他做什么职业,因为说话喜欢捎带几句英文,大家便喊他的英文名KEVIN,至于中文名字反倒无从得知。
KEVIN喜欢威士忌,还喜欢兑上饮料,味道怪怪的。每天晚上都要喝小半瓶,抽半包烟,一点钟抬起胳膊看表,准时走人。知道了这个习惯,时间一到,罐头就大声提醒:“KEVIN,时间到了!”。
“老婆什么要求都没有,就是一点钟回家。”他如此解释。
KEVIN挺有男人气。三十出头,脾气温和,不急不慢,很讨女孩喜欢。他还有一个爱好,喜欢请女孩子喝酒。不管认识与否,只要坐在一起,就送人家酒喝。时间久了,单身女孩来,都喜欢坐在他身边。送酒是一方面,主要可以跟他聊聊天解解闷。KEVIN一脸好男人相,很有安全感,当然也富有欺骗性。时间久了,他也不自觉被拉入酒吧艳遇大潮中。一开始总是一个人按时回家,后来带着女孩提前离开酒吧,再后来带着不同陌生女孩来酒吧。最后只要来酒吧,总会有女孩子跑过来扑他怀里,亲密无比。如此趋势。
“KEVIN,时间到了!”罐头好意喊他。
“Sorry,跟老婆讲好了,推迟到一点半!”KEVIN笑着说。
“天天在酒吧,老婆没意见?”
“Ofcourse!不过思想工作做的好,她想通了,也就习惯了。”
一段时间后,KEVIN回家的时间又推迟到二点,据说用每天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