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遗恨-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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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走到窗边,点了根烟。过了半响才缓缓道:“其实你根本就不是为了你的父亲。要手刃杀你父亲的人,是为了你的名声。而嫁给我,是为了你的地位。”他一早就将谭月华的资料调查的一清二楚,加上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也看明白了。
谭月华被一针见血的说中心事,虽然觉得意外,却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因为她根本不想掩饰自己的目的。谭琨将她放在军中多年,甚至不管她的死活,她早已恨意渐生。不仅没有为谭琨的死难过,反而觉得庆幸。谭琨活着,她就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司令女儿,连认识她的人都寥寥无几。可是谭琨死了,陆致洵就是她最好的利用人选。她们双赢双得,各取所需。她会成为万众敬仰的司令夫人,将来或许还能成为联军总司令的夫人。她笑的张狂:“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也不多说什么。您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知道怎么选。”
想起微雨,想起那个纤弱的身影,心里一阵刺痛。他们的幸福那么短暂,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可他瞬间就恢复了冷静,与其让别人去公布谭琨的死讯,还不如他自己公布,但跟谭月华订婚的消息必须同时公布。他没的选择,真的没的选择。
他吩咐下去,以最快的速度和谭月华拍摄了订婚的照片。照片上谭月华笑的灿烂非常,风姿绰约。他的表情是僵硬的,那笑容呈现着最为恰当的弧度,却没有一点生气和喜悦。他和谭月华订婚的消息还有谭琨的死讯,明日一早就会见报。
到了正午的时候,阳光越发的明媚起来。微雨正要坐下来吃饭,陆致洵却突然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这些日子,他都是从早忙到深夜才回的,这突回来,到叫微雨措手不及。“吃饭了么?我叫厨房去准备。”
“还没,不过不用准备了,我们去外面吃。”他将她拉的离自己近些,痴痴的看着她,好像很久没见她似地。
“去外面吃?你今天怎么有空了?”她嘟着嘴,带着撒娇的意味。这些日子他真的是太忙了,回来的时候,她往往都已经睡了。前日里要他陪着去花园坐一会,他都没时间。
他看着她嘟着嘴撒娇的可爱样,想起以前她在他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不敢说错一句话一个字。虽然她那时也总对他笑,可那笑容里却是带着苦涩。如今,她终于可以自在的面对他了,这苦涩却转移到了他的笑容里。他没有办法对她说出即将要发生的事,只能自私的贪恋着这最后的温柔。
她推搪了他一下,仰着脸道:“喂,想什么呢?”她从未见他有这样的神情,都不像他了。
他将她搂进怀里:“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去玄武湖看芙蓉。”
“今天?太早了吧,芙蓉还没开呢。”这才六月初,虽然今年天热的早,但也还没到时候。
“我答应过你的。”他的声音有一些哀婉,她却没有听出来。过了今日,他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既然要陪她去,她自然也不会拒绝。有他陪着,芙蓉有没有开,一点都没关系。
因为微雨不喜欢有人跟着,所以他特地吩咐所有的近侍一律便装,如非必要绝不出现在他们眼前。同行的车里,只有司机和严正。他提前让严正选好了一处僻静的酒楼,虽然不怎么出名,菜色却还不错,环境也很好。
吃饭的时候,他却不吃,只是一直看着她。
她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放下口中咬了一半的酥卷:“你怎么不吃?”
他笑道:“我不饿,只是想看着你吃。”
她低下头,抿着嘴偷偷的笑。被自己所爱的人注视着,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若是他能多一点时间陪她就好了。
到了玄武湖边,放眼望去,接天的莲叶碧绿的一片,却只有稀疏的几个花骨朵。一股绿叶淡淡的清香,伴随着轻柔的微风迎面扑来,沁入心肺,渗入血脉。旁有一排白杨树,阳光自枝叶的缝隙间漏下,摇曳的树叶在微风的吹动下,发出了沙沙的响声。
他牵着她,沿着湖岸慢慢的走着。因为是在室外,为着安全考虑,侍从们都跟的很近,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她的目光在层层叠叠的碧叶间随意的游移,无意间瞥见一抹诱人的粉红。她惊喜万分,指着那一点道:“你看,那里有一朵开了。”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还真有那么一朵在那叶浪碧波间开了。这花开得这样早,这样奇怪,就这么孤零零的一朵,临风而立。
她还在痴痴的望着那花,他却突然亲了她一下。她脸一下子就红了,身后那么多侍从都在看呢。他却笑了起来,牵着她继续往前走。她低着头,任由他牵着走,也不去看路,反正她相信他不会叫她摔着的。
一直逛到了晚上,从玄武湖逛到了南街。原来这里日是农历重午节,街上热闹非凡,悬了无数彩灯。漫说两侧商家店铺,连树上都挂得满满的灯,灯下人潮如涌。商铺门前争着放焰火烟花,半空中东一簇,西一芒。
他牵着她,在人潮中挤来挤去。那样多的人,熙熙攘攘的,却反倒觉得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俩个。她的手一年四季都是冷的,被他握的久了,才终于有了暖意。街边有一家卖粽子的小摊,冒着腾腾的热气。他说:“我们吃点东西吧。”她想起方才他只顾着看她,都没吃什么东西,心里蓦的一甜。“好啊,我们还要喝点雄黄酒。”
他们坐在一张小方桌前,夜幕上一朵一朵绽开的焰花,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她是会喝酒的,但也只能喝一点,所以喝了一小盅后就不再喝了。他却喝了一碗又一碗。她怕他喝醉了,伸手去拦他:“别喝多了。”他朝她笑笑,又喝了一碗。她以为他是高兴,又知道他酒量好,所以也不去管他了。可他却醉了,她只好示意跟在几步之外的侍从们上来扶他。她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让他喝那么多了。若是他没醉,他们还能再逛一会。如今他醉了,她也只能回去了。这样出来逛的机会,下一次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回了房间,她想扶他躺下,他却突然紧紧的拥住她,灼热的吻带着酒气淬不及防的落下,缠绵的吻下去。她眼波如水光洌滟,在自己所爱的人面前,□是那样容易就被挑起。她笨拙的迎合他,回吻他。他们陷进软滑的丝被里,他紧紧的箍着她,好像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她有些透不过气,双手去推他的肩,却被他箍的跟紧。他弄痛她了,她模糊的低呼一声,他却置若未闻,只是以一种极致的癫狂,将她整个吞噬。
风卷残云
窗外,浓重的黑暗笼罩着夜晚的金陵。那黑暗仿佛也深深注入人世苍生的命运里去。窗台上摆着一盆栀子花,悄无声息的开了许久,花香馥郁满室。
陆致洵半夜醒来,怀里的人睡得正沉,一切的浮华喧闹都凝聚成了一个小小的角落。他守着她,她的每一个呼吸都均匀平静,玉雕似的脸庞,沉静在月光里。他多希望这个夜可以无尽无止的漫长下去,永远也不要天亮。可安详的好梦总是那么短暂,当第一抹霞光从云层中透出,他的心却蒙进了乌云里。
微雨在他怀里醒来,他的怀抱宽阔温暖,仿佛这世上最宁静的港湾。如果每一天她都能在他的怀里醒来,那她什么都愿意。想到这,不禁傻傻的笑。
他见她笑意融融,一双澄若秋水的眼眸望着自己,那目光里的温柔真切却如同最凌厉的刀,一刀一刀的刮着他的心。他本能的逃开那目光去,不敢面对。他不仅要舍弃她,甚至来不及为她做什么的安置。当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要如何面对她。他怯弱的逃开去,拿过搭在一边的外套穿着。
她以为他是要去忙了,自己披了一件白色的丝质睡衣,起来去帮他扣扣子。她最喜欢帮他扣扣子,总觉得这个时候她才像一个称职的妻子,做着最份内的事。他突然拥住她,她笑着去推他:“别闹,还有一个扣子没扣完呢。”他却不肯放,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拥抱她了。喃喃的叫她:“微雨…”她看不懂他眼里的凄惶,只是道:“你快去忙吧,如果有时间,回来吃晚饭好不好?”眼泪堵上了他的喉咙,他慢慢的点点头,哽咽道:“好。”她本来不抱太大的希望,没想到他真的会答应,开心的不行:“那我等你回来。”
走出门外,迎面送来暖暖的夏风,陆致洵的心中却是一片秋凉。
天一亮,严正就带人包围了长崎岛国的领使馆,要求对方交出宁远昇。但领事馆方面却拒不承认,两方陷入了僵持。
陆致洵以华东司令部的名义,不断向领事馆施压。
领事馆里,宁远昇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焦躁不安:“再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将我交出去。”毕竟没有正式开战,长崎岛国不会为了他一个人得罪华东军。顾晴坐在一边,又忧又气的道:“谁让你当初蹚那浑水的!”宁远昇白了她一眼:“事到如今,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他要早知道今天,当初也不会一时冲动杀了谭琨。顾晴站起来道:“我好不容易借了钱,以为我们可以逃跑。你却不死心,还联系了长崎岛国的人,现在呢,我们怎么办?!”宁远昇道:“我若没有联系他们,早就被陆致洵的人抓走了,现在甚至可能已经死了。”顾晴一听到死字,心里电击一样。
宁远昇的语气却软了下来:“你放心,这件事不会牵连到你。我若死了,你要好好活下去。”顾晴心里一酸,眼泪濡濡的流下来:“你别说这样的话,叫我难过。”宁远昇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交到顾晴手中。顾晴仰起泪流满面的脸道:“什么东西?”打开来一看,是一枚小小的戒指。宁远昇道:“我很早就买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给你。如今我给你,并不是要你嫁给我,我不想耽误你,只希望你留个纪念。”那戒指其实很普通,值不了什么钱。可顾晴听着那些话,却是彻底的被感动了。她没有注意到,宁远昇说那些话的时候,正仔细的观察着她的表情。
宁远昇看着顾晴感动的表情,嘴角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他知道顾晴将会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再接再厉:“你是我一生最爱的女人,我真想一辈子都守着你,疼着你。可惜我要死了,再也做不到了。”
顾晴激动的抱着他大哭:“不会的,你不会死的。”她是那样爱他,从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被他深深的吸引了。在学校里,他是那样出类拔萃,卓尔不凡。她仰慕了他那样久,总是故意找机会接近他。尤其是微雨走后,她一个人无聊,更是厚着脸皮整天的缠着他。他开始也嫌她烦,不怎么搭理她,总是一副冷冷冰冰的样子。直到有一天她无意中提起跟微雨是最好的朋友,他才慢慢转变了态度。虽然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只是以为他是想到“人以群分”的道理,觉得她是微雨的朋友,也应该不错,所以才会对她慢慢改观。她就是这样,凡是只看表面,从来不去想背后的原因。虽然宁远昇对她的态度时好时坏的,可她一颗心却早已陷了下去,怎么都出不来了。
过了中午,她含着泪,看着宁远昇被带走。如今唯一能救他的只有微雨了。
微雨正在忙着准备晚饭,因为她想做的菜太多太多了,所以才过了中午她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准备了。一想到陆致洵晚上要回来吃饭,她的心里就喜滋滋的。侍从引了顾晴进来,她一见顾晴眼泪狼藉的样子,心里一沉,扶了她在沙发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