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不堪剪-第1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穿着湿衣服继续参观福利院,不多时,衣服竟已干了大半。
世界上唯一的花
见他不以为忤,先前对初夏柳叶眉倒竖的美女才松了口气。福利院这些年都是依靠社会捐赠才运转下去,资金方面早已捉襟见肘,好在地段不错,这两年城建搞得如火如荼,俨然也成了中心地带。现在就指望着早点儿把这块地卖出去换个便宜点儿的地方继续经营下去。可不知是标价太高还是房产商们都处在观望状态,市里组织了几次拍卖都流拍了,那头贷款修建的新院银行还在催还钱。儿童福利机构原本就是清水衙门,这样一来,资金更加周转不灵,无奈之下,她才想起已经是优秀企业家的旧时同桌沈诺,连忙奔上门去堵人。没想到老同学居然很给她面子,爽快地答应过来看地方,让她窃喜之余不免心头动了点活泛的小心思,难道?也许?霍!想当年,他和她也是被同学架秧子红着小脸在教室中央男女声对唱过《敖包相会》的。
不过照目前的趋势看来,柳叶眉美女泄气地扫了眼走在前面言谈甚欢的金童玉女,恐怕真的没她什么事了。真不想承认,这两人站在一起,还的确称得上郎才女貌登对的叫人生气。她龇牙咧嘴地看“吃吃”嘲笑她的小丫头片子们,瞪眼:看什么看,姐姐我是社工之花,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儿童社会福利事业服务中去,我要做中国的特蕾莎修女不行啊?!
“想不到你还涉足房地产界。”初夏叹息。早些时候她也院长听提起过福利院欲迁址,但地方卖不出去的事。虽然留心帮忙打听,可惜白露是搞广告公司的,自己舅舅则从事食品生意,风马牛不相及,只能有心无力。
沈诺笑,帮她把盛好的饭端上桌,低声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我不够眉目可憎不像是房地产商?”
她嗤之以鼻:“算了吧,宋思明还是众口交赞的翩翩浊世儒雅之士呢。”
沈诺叹气:“完了完了,一部《蜗居》十个王石都敌不过。”
孩子们热热闹闹围了一桌吃饭,因为是中秋节,又有客人来,所以厨房特地烧了不少好吃的。沈诺还带了螃蟹过来,七八岁的孩子吃的满嘴都是蟹黄。院长温了黄酒招呼大人们喝,她是返城知青,当年上山下乡时当铁姑娘在冷水里插秧,落下了一身风湿,全靠几口酒暖身子,所以练就的好酒量。初夏嫌黄酒的味道冲的慌,借口要给还不会自己吃饭的孩子喂饭。沈诺倒是好兴致,一面喝酒,一面跟院长谈天说地,说这座城市的变迁,说这所福利院的未来。
未来,未来这些孩子们几乎都是进附近的工厂打工。福利院能力有限,只能负担到他们义务教育结束的时候。走在福利院里,看着小孩子无忧无虑的笑脸,初夏觉得有些莫名的伤感,她认领了两个孩子,决心供她们到大学毕业。她能做的,只有这些。这件事她没跟别人提过,在这个时代扶老奶奶过马路就如同做公益广告一般做作。
因为是修道院的遗址,所以福利院还残留着早期基督教拜占庭风格。平面是“回”字形,中间开辟了一块宽阔的花园,里头种着不怎么需要打理的常见花草,这个季节最热闹的是菊花,大朵大朵的,并无欲说还休的垂髫,开得很是张扬。围绕在花园四周的是带有罗马柱和拱券的走廊,上面雕刻的图案在岁月的磨砺中已经模糊了,可是依稀能辨认出工艺的精美。
“先不管这座福利院的可再利用价值有多少,起码它也算是一处有历史意义的建筑,不加以妥善的改造,委实太过可惜了。”沈诺坐在廊下,初秋的太阳那样好,斜斜的穿过檐角,照在他脸上,半张脸在明处,半张脸在暗处,半明半暗之间,高高的鼻梁上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勾勒出一道奇异的轮廓线,额上的绒毛象是悬浮着似的。他半眯着眼睛和初夏对视着,唇角含着淡淡的温柔笑意。
初夏垂了眼睛,忽而低声感慨:“这座城市就是有着太多的历史意义,十度破城九度屠城。”斜阳染幽草,几度飞红,摇曳了江上多少远帆。
他起了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沉声道:“怎么忽的又伤感起来了?”
她摇摇头,把心底里那点儿感春伤秋的小女儿情怀压下去,微微一笑,指了指花园角落里蹲着看蚂蚁的两个少年,这对智障的双胞胎是福利院里年龄最大的孩子,他们的智力永远停留在六岁了。
“有的时候我偶尔会想,生命的真谛究竟是什么,把这样的孩子遗留在人世间,到底是温柔的慈悲还是命运的残酷?他们的将来要怎么办,生活对他们而言,是一种恩赐还是一种无言的折磨?”她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伸手盖住自己的半边脸,“抱歉,有的时候我就会这样,变得神神叨叨的。”
沈诺点了一支烟,半晌没有搭腔,就在初夏自觉无趣想要转身去跟孩子们玩皮球的时候,他突然冒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我记得物理上有个mirror matter学说,说镜子里所反映的镜像,实际也是一个世界,薄薄的一个镜面,使这镜像里的世界永远抵达不了我们这里的三维时空。”
“同样的,我们也跨不过去。”他微微地笑,“每一种生活都有每一种生活的意义,我们唯一不能否定的,就是生命的本身。”
当时的月亮
社工姐姐谢绝了搭顺风车的建议,乘了公交车很酷地留给众人一个背影,呵,身为新时代的独立女性,她才不要梗在别人之间纠结。沈诺突然把车钥匙递给初夏,一努嘴:“去吧,我喝了酒不能开车。”
初夏花容失色,连连摆手:“我不要,打死我都不要开车上马路。”
他疑惑:“你不是已经考到驾照了吗?”
初夏叹气:“那简直就是一把辛酸泪,惨不忍睹的悲惨岁月。教练说幸亏我学的是自动挡,要是手动挡的话,他头发没白也要被我气得一夜白发了。”
沈诺哈哈地笑,摇头道:“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能耐。走吧,去把车子倒出来。”
“嗳,你别啊。”初夏没拗过,被迫坐到了驾驶位上,愁眉苦脸地小声叹气,“别逼我开了,要是碰到了哪里,卖了我也抵不了车钱。”
他钻到副驾驶座上,自觉地系上安全带,低低地笑:“你可别妄自菲薄,怎么就知道你不比车子值钱。”
结果一开始就出了大糗,拉杠时她死命拉不动,初夏急了,怎么考场上出现过的乌龙事件现在又历史重演了?
沈诺忍笑忍得很辛苦,伸手握在她手上,轻轻一拽。初夏蓦的脸烧得通红,幸而耳后的头发垂了下来,遮盖了她大半张脸。执子之手,她无端想到《诗经》上的话,其实并不是这么回事,然而想到了便不由得面上发烧。像是为了掩饰,她清咳一声,嘴里念念有词操作步骤:“拉杆、点火、倒车……”
沈诺笑着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声音低低地从他指缝间透出来,嗡嗡的,倒像是胸腔底下发出来的一般:“原来我说错了,你最擅长的不是发呆,而是脸红。”
初夏疑心黄酒后劲太大,他渐渐开始染了微微的醉意,所以才说出这般暧昧的话。然而到该变动的时候,他又会出声提醒。
初夏开的战战兢兢,简直恨不得能自己下车驮着车子走,这样才最保险。短短的几十分钟里头,她已经压过一回线,抢过一回车道,差点还闯了一回红灯。初夏觉得奇怪,沈诺怎么还能笑得这么欢快,等到年底他看到自己究竟扣掉了多少分时大约就笑不出来了。她自我安慰:自己没买车的决定实在是太英明神武了,要真买了车,照这架势,马路杀手是必然的,每个月的工资也不用用来干别的了,光缴交罚单就足够让自己喝西北风去了。
害怕在闹市区女魔头的杀伤力过大,初夏坚持选偏僻的路径走,当看到出租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时,她还能做到面带微笑。可是连公交车都扬长而去,留给她一车尾巴烟圈时,初夏简直绝望了。沈诺哈哈大笑:“没事没事,开稳当点儿好。”
初夏心里滴血:她手里握着的可是宝马的方向盘儿啊,怎么愣是让她开成了小破驴。
所以前面的道路发生了水灾,初夏不得不停下车时,她心里其实是庆幸的。原来在她们前面有辆小卡车撞翻了消防栓压塌了路面水管,初夏目瞪口呆地看眼前水注喷洒,整条街已经淹了大半。倘若不算造成的经济损失的话,那稀里哗啦蹿到了半空中的水柱其实还是蔚为壮观的。周围人都跟自己差不多,傻了眼看这难得一见的奇观,只是转眼的工夫啊,一条街的人和车就陷进河里了,正宗的东方威尼斯。
初夏转头看沈诺,发现他也瞠目结舌地看自己,面面相觑,两人都忍不住笑起来,一开始还装模作样的夫子莞尔淑女掩口,到了后来干脆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毕竟,这么好玩的事情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碰到的,简直让人忍不住有脱了鞋子下去踩水的冲动。
有人打了电话报警,不一会儿急修车就呼啦呼啦地开过来了,上面跳下一群拿着工具的工人紧急投入了维修工作。沈诺下了车,给其中一个头儿模样的人递烟,打听什么时候才能维修好。
“这可说不准,你也知道,这条街年老失修,配套设施又跟不上,况且都传了半年要拆迁了,我们得勘测清楚情况才能搞清楚。”工程师模样的男子说得极其谨慎,完全没有提供半点实质性的信息。后面有工人大声喊“高工,你快过来看一下,底下的水管好像也裂了。”男子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急匆匆地跑过去了。
两人无奈,只好坐回车里枯等。另一条通往老城区的路正在施工,这条老街就成了必经之路了。有街上的住户站在窗台上叫骂着埋怨:“到底什么时候能修好啊,这还让不让人过节了。”一句话掀起千层浪,堵在街上的车主们也开始纷纷帮腔责备工人。初夏觉得气愤,修不好这些工人也不能回家过节,何况人家还站在冷水里头,即使十月的天气算不上多凉,一直泡在水里头也不是件舒服事。在边上说风凉话,未免太不厚道了。好在有人出口驳斥:“狗屁!又不是人家撞翻消防栓的,有人管修就不错了。”吵闹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今天是中秋节啊。”沈诺突然开口,微微地笑,说不出的轻松愉悦。
初夏没有他的好兴致,舅妈已经打了三通电话确保她能够晚上回家吃饭。她原本以为舅妈已经认定沈诺为准外甥女婿,没想到舅妈振振有词:在男女双方正式确定婚姻关系之前,这选择还都是双向的,所以咱要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普遍撒网,重点培养,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何况,不是你自己说的,你们俩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初夏怀疑,今天晚上会有一场所谓联络感情的家宴,自己会被洗干净打包推上台前,美名其曰:拓展人际交往圈。
她很是头痛。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修不好了。”沈诺跟她换了座位,打开导航仪,准备寻找新的出路。
离开了方向盘,初夏明显舒了口气,仿佛如临大敌的小猫崽儿乍了半天的毛儿突然解除了戒备一样,一下子温软下去。她无意识地抬头看后视镜,发现沈诺正微抿着嘴唇偷乐,顿时面红耳赤,满身不自在地抠绑在自己胸前的安全带玩。
“暂时是回不去了,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身上的衣服好像也要换了。”他到底是生活讲究的人,难为他穿了这么长时间的脏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