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墨无言-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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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岁的时候,因为邻居孩子喊林湄“傻子”,当她笑料一样推来耸去,他和那群本来相处得好好的伙伴狠狠打了一架,打落了一颗牙齿。母亲赶来领他们回去,一句责怪也没有,给林湄好好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整洁的衣裳,林湄就又清清爽爽的像个好姑娘了。父亲隔了几天,给他在小区报了名,学习防身术。
他一直想要做到最好。因为十二年来,父母亲对他的付出,绝不亚于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哪怕后来父亲的投资失败,他们家欠了一大笔债务,父亲被迫随一个朋友南下打工,母亲顶了间小店,勤扒苦作他们留守三人的生活费兼姐姐的医药费,他们都死也不同意他放弃学业回来帮忙。
他就是真的愤世嫉俗的恨过亲生爹娘,也早就被养父母的朴挚暖化了。他只想早日担起责任,像个男子汉一样照顾父母姐姐,努力出息到有能力撑起这个教给他善良的家。可他什么都还没做到,张嘉琪出现了。
奇异的,张嘉琪和他有一样的身世。他愿意宽容过去,张嘉琪却像只竖着毛的黑猫,坚持要和这个世界过不去。但是她却喜欢他,还专门调查了他,她说他们骨子里是一样的,她坚持他只是把孤独隐藏的很好,他们才能互相理解,所以他们属于彼此。
她是这样一个年轻美丽,却固执的死守黑暗的女孩,他多少被触动了,所以想帮助她,就答应做她的朋友。可惜他错了,他们出发的基点不同。失衡的情感让占有的欲望扩张到无穷,破坏力竟然如此巨大,他和她反受其害。他终究没办法改变她,闹到最后被学校请去单独谈话,要求他在高三这一年转学离开。
张嘉琪还是找到他了,那晚甩他耳光的时候她对他说,林墨,我诅咒你下地狱!
林墨说着自嘲的碰了碰脸颊,握成拳变的不大自然了,他压抑着问,“安言,现在你怎么想我?”
其实他刚在江灏楼下的时候,给了自己一个时限。如果她五分钟都不来,他就离开。这样,他就不必对真心待他的朋友横刀夺爱,只要所有的人最后能皆大欢喜,他就忍了心再狠伤自己一次,去顾全所谓的大局。
他以为时间够短了,可是她偏偏莽撞的这么冲了下来还闹出大动静。他拉着她逃跑的时候就想,好吧,如果这是命运,我不再逃避了。
安言一直在静静倾听,这时沉吟了一瞬,反手将脸上的濡湿抹掉,拉住他的微热的手,她轻轻地坚定地,好像在说一句誓言:“林墨,你不用为我做什么,一丁点都不用。我只要我们以后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偶,偶还是默默发吧,囧。
习惯性改错字……
过年
迎来送往鸡鸭鱼肉的年假,从来没有这么漫长过。
安言成了家里的专职接线生,每次电话铃一响,窜的比谁都快。可惜多半是清脆响亮的一声“喂,我安言”以后,就没了下文。如是多次,父母亲都瞧出端倪来了,宝贝女儿是在等一个电话,而且还没等到。
初四,恹恹的她终于答应和表姐出去逛街。结果有个男生打来电话,很礼貌的拜年,又问安言在不在。安言的妈妈当时刚巧要出门,不及多问,对方就收了线。
安言回来知道了,沮丧的恨不得撞墙去,进了房间一头栽进软乎乎的抱枕里生闷气。
他说,过年前五天他们照例要回老家去的,有机会他就打给她。
五天,好像真的过了很久很久了。她不想吃饭,不想睡觉,不想看书,不想上网,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他肯定不一样,他自在的很,在L城老家一家团圆快活呢。安言边琢磨边磨牙,林墨林墨,要是敢不打来,你死定了你。
好像心有灵犀。晚餐后居然就接到了电话,林墨在电话那头轻轻地笑,安言,我回来了。等急了吧,我打过电话,你不在家。明天有空么?
好像一切都顺理成章的自然。电话这头的安言,突然火气全消。
他们约在游戏城见面。
林墨那天真好看。黑牛仔蓝围巾,衬着灰尼大衣下的身姿越发修长有型。薄薄的阳光底下,他墨青的发丝一顺微垂,仰着头若有所思地好像聚焦着一群飞过的鸽子。
他在等她。
她早到了半小时呢,可是他竟然在等她。
心骤然被甜蜜填的一丝缝隙都不剩。
林墨终于看到在街角发呆的安言了,几步走过来,张开手臂把她搂住,“怎么不过来?”
他其实早回来了一天,因为老家的奶奶。当年他进林家没两年,父亲的生意就走了下坡路,直到最后破产。奶奶年纪大了,比较迷信,她说他生就是克亲人的面相,从此执意要父亲送回他。父母亲当然没有听从,不过每年回去过年的时候,奶奶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今年过年奶奶糖尿病发了,火气尤其的大。父亲经不起几个姑姑唠叨,在初四那天为难的问他能不能早点W市,他一口答应,独自回来了。回来了,就想先见一个人。
他已不想在她面前掩饰自己。
安言埋在他带着阳光气息的清爽里,没动。
林墨和她,也许并非她以为的那样,只是某场一厢情愿的苦苦追逐吧。他环住她的力量也不会说谎。
安言想哭也想笑,她说,“林墨,你应该说,我很想你。”
林墨顿了一下,轻声贴着她的耳朵:“我很想你,安言。”
原来心花怒放不是个形容词。安言觉得心里的一朵花蕾“啪”的展开了瓣,好像是亚马逊河流域最妖艳动人的花朵,那么强烈甜蜜的妩媚芬芳着,让眼前的一切都美好的像在梦里了。她紧紧地回抱住林墨,嘴上还不肯认输,“这次算了!以后五天才想起来联系我,我肯定就找你算帐。”
林墨只是笑,他们手拉手去进了游戏城。
在买游戏牌的时候稍微起了点争执。安言抢先抽出一张五十,要小姐给兑换。林墨却把钱拿回来,说“我来付”。安言哭丧了脸拉住林墨的手一摇,“你想晚餐我请?”林墨就收敛了变认真的神色,不再抢着付了。
安言根本是个吃牌大王。唯一擅长的抓娃娃,也因为林墨在场她急于表现而频频失手,抓了五次都不中。她气得哇哇大叫,林墨忍不住笑了,“我试一试。”
安言使劲点头,原来有男朋友在身边的好处是可以撒娇。她指着那个毛茸茸圆乎乎的黄色鸭子,“那个!”
林墨不想叫她失望,操纵的时候还真紧张了。想不到那个金属爪非常松,屡屡撞上鸭子,却都抓脱了。安言在旁边嘀咕个没完,高低声的呼喝热闹着,小脸快贴到玻璃上。林墨的精力都被她叽叽喳喳的分散了,费了五个牌也什么都没抓起来。
安言就说“算了”,拉着无奈的林墨去开赛车。临走还怪可惜的睨了一眼那只半埋在娃娃堆里的毛茸鸭子。人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原本无所谓的一样东西,因为得不到,就忽然觉得好了。
林墨瞥见安言垂涎的眼神,点了一下她的鼻子。年里的游戏城很红火,到处都挤着拿着压岁钱尽情挥霍欢蹦的年轻孩子。林墨很少进这类场所,任由着安言轻车熟路的带他四处乱逛。投篮,抽奖,跳绳机,跳舞机,一一尝试不亦乐乎。
安言在跳舞机上神气的踩踏,快节奏的音乐里还有空冲他扬眉,“怎么样,厉害吧!”
林墨点头,视线里的背景五光十色,他却注意到她红色的编制帽子两侧同色的线球,在空中一跃一跃的,和她的笑一样火红耀眼。
心情竟然快乐的有些恐慌。他总是习惯着把握自己的情绪,习惯多给与一些,习惯不要求对等的回报。不过现在,似乎有些乱了。他不知如何形容自己这份从每个细胞中扩散出的热烈,仿佛她的笑容是某个终极的目的地,他很早很早就在等待着渴望着,一伸手就能触及到的幸福。太快乐了,所以居然不安了,他不确定天真的她是否能够了解,所以他就没有讲。
直到很久以后,他常常在无眠的夜里,无力的审视着心中巨大的空洞,才悲哀的发现,所谓的“一期一会”——这简单的由日本茶道衍伸出的情感观念,原来如此寂寥而沧桑。
安言只是觉得少年那时的眸里有丝朦胧的忧郁,不过他总是在注视着自己的,她就没有去深想,满足攥了一堆票拉林墨去敲鼓。
林墨的乐感的确很出色,第一次握鼓槌,竟然就把那些掉得刷刷的鼓点打得有模有样。安言的眼睛珠子都快掉下来,扯着机器吐出来的奖票合不拢嘴。要求林墨再试一次,林墨也不拒绝。不一会儿引来旁边不少人围观,安言得意的像只小公鸡,几乎要拍拍胸脯挺一挺脖子。后来察觉有些女孩子的视线变得直勾勾的,不是在看游戏了。她又从公鸡变身为斗鸡,不由分说拉着林墨飞快的撤了。
这人生得实在太打眼了,安言郁闷。长这么一张俊得一塌糊涂的脸,不是惹人犯罪么?她应该找个纸袋子把他的脑袋套起来!
林墨看她突然偏着脑袋的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不明所以,“怎么了?”
“你说你没事长成这样干嘛?”安言理直气壮地质问,他失笑,“什么?”
“当我没说!”
林墨四顾,却醒过神来了,心里发笑。如果他是江灏,可能会挑逗的追问一句“吃醋了?”,可他不是。他只是摸摸安言的发,“你真傻。”
他压根就没注意过别的人。
安言的脸顿时红的像年里艳丽的“福”字。
他们一起去兑奖。手上的小票一大把,其实并不值钱,能得的奖品无非是钥匙扣娃娃茶杯垫圆珠笔,安言却认真的很,趴在那里瞪圆眼搜寻最合适最经济的奖品。
林墨说去买点水,去去就回来了,拿了两杯可乐,一盒爆米花。安言选了一对钥匙扣,合金的白色黑色的小猪,皮皮的半眯着眼。她递了黑的给林墨,当场套上自己随身的钥匙,“以后都要用它圈钥匙,不许卸下来!”
林墨对滑稽的猪脸有点不敢苟同,不过既然她喜欢了,“用坏了也不许卸?”他边说也边解着钥匙。
“哦。用坏了我们就再来玩,弄一对新的!”
答案很肯定。林墨怔了怔,眼底明亮了,唇边的弧度一直上扬。
据说恋爱的时光,最初的那一段,多半是最美好的。因为在乎的那个人一句半句言语,就以为看到了预言的永恒。
他们在那里混了一个下午,合照了大头贴,胡乱的吃了点披萨。后来林墨送安言回家,在路上提了报考大学的问题。气氛严肃了点,他条理分明的陈述利弊,安言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林墨竟然很了解她的那点爱好心思,还帮她做了规划。重点是,她被规划在他的未来里,他在和安言讨论的学校,是他也会报考的,至少是他可能去的城市。
突然心都飞起来了。
直到楼栋口,似乎还有许多话没讲。安言提议,他们又走出去几步,靠着院子里的香樟树继续。聊起聂振宇,两人都沉默了,林墨扣住安言的手指就紧了紧,“有缘的人,不会这么容易分开的。”
“是吧,缘分这种事,不可能用时间来量的。”安言无端的忆起了江灏的脸,终于感觉有点寒冷——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认识了十八年的朋友,那天他生日之后,她一次也没联络他,当然,他也没再找她。
江灏和别人不同,她不可能从此把他当作陌路,可她也给不起他要的陪伴,因为林墨。
“江灏那里,我会认真和他解释一次。无论如何,他都是我这辈子的朋友。”静了一刻,林墨却忽然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