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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承欢记-第16部分

小说: 承欢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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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宝翘听了,亦深深叹息。

承欢讪笑,“小时候不懂,脸上着了巴掌红肿痛不知道谁打了我,后来,又以为是自己性格不可爱,唉,要待最近才晓得,人欺人乃社会正常现象,我们这种没有背境又非得找生活不可的年轻人特别吃亏。”

朱宝翘看着她,“你在说的,正是十年前的我。”

承欢有点意外。

“所以我特别感激辛先生。”

承欢深觉奇怪,辛志珊两任妻子都称他为先生,一刹时分不出谁是前妻谁是后妻。

渐渐朱宝翘在那个环境里服侍那个人会变得越来越像从前的辛太太。

当然,她此刻年轻得多漂亮得多,日子过去,岁月无情,两位辛太太的距离会日益接近。

车子驶抵辛宅。

承欢愕然,这间新屋与从前的辛宅不过是十分钟路程。

“请进来。”

布置当然簇新,海景极之可观。

房子如果写她的名字,朱宝翘下半生就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承欢今非昔比,对于房地产价格,略知一二。

朱女士绝口不提辛家之事,真纯与承欢闲聊。

“承欢,”她忽然问,“你有无遗憾?”

承欢哑然失笑,“一个人怎可能没有遗憾。”

“说来听听。”

承欢岔开话题,“说三日三夜也说不完。”

“大不了是十八岁那年某男生没有爱上你吧。”

承欢不甘心被小觑,便笑答:“不,不是这样的。”

朱宝翘知道,如果她想别人透露心事,她先得报上一点秘密。

“我的至大遗憾是出身欠佳。”

“英雄莫论出身。”

“可是吃了多少苦头。”

“那也不过栽培得你性格更加成熟老练。”

“还有,”朱宝翘说下去,“我们兄弟姐妹不亲爱。”

“嗯,那倒是一项极大损失。”

“你呢?”

“我?”承欢缓缓道来,“我自小到今都希望家母较为通情达理。”

朱宝翘点点头,“子女无从选择。”

“还有,我假如长得略为美貌——”

朱宝翘睁大双目,“还要更漂亮?”

好话谁不爱听,承欢十分开心,朱女士又不必故意讨她欢喜,可见说的都是真话。

“身段不够好,穿起泳衣,不能叫人刮目相看。”

朱宝翘笑不可抑。

承欢却不觉可笑,“那真是一项天赋,同英俊的男生一般叫人眼前一亮,你说是不是?”

“你的遗憾微不足道。”

“好坏么,我懊恼世界没有和平。”

她们大笑起来。

承欢看看表,“我得告辞了。”

朱宝翘并无多加挽留,“我叫司机送你出去。”

“下次再找我,两个人,聊聊天,我可以胜任,人多了我应付不来。”说得再坦白没有。

“我明白。”

席开二十桌就不必找麦承欢了,不然净是打招呼已经整晚过去,累死了。

返回市区,承欢松口气,用锁匙打开小公寓大门,立刻踢去鞋子,往沙发里一倒。

要到这种时候才能读早报,真是荒谬。

她扭开电视看新闻。

电话铃响了。

是毛咏欣的声音。

“让我猜,一个人,边喝冰水,边看新闻,而前任男友已开始约会旁的女生,欢迎欢迎,欢迎麦承欢加入我们怨女行列。”她咕咕笑。

承欢问:“你很怨吗,看不出来。”

“我在等壮男前来敲门把我带到天之涯海之角去,”毛毛说,“我已不稀罕知识分子型异性,我宁择年轻力壮肌肉型。”

“毛咏欣你越发鄙俗。”

毛咏欣不以为然,“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这是真的,你若不释放自己,没有人能够释放你。”

咏欣乘机说:“今天我看到辛家亮与他的新女伴。”

承欢不动声色,“是吗,在何处?”

“在圣心教堂,一位朋友的婚礼上。”

“那女子长得可美?”

毛咏欣笑,“这通常是前度女友第一个问题。”

“快告诉我。”

“各人对美的水平要求不同。”

“胡说,漂亮就是漂亮。”

“你我都不会喜欢那种大眼睛小嘴巴。”

“为什么?”

“太过小家碧玉,皮鞋手袋衬一套,深色丝袜,永恒微笑。”

承欢一怔。

这像谁?

毛咏欣说下去:“男人就是这样,大学生找个中学生,中学生找小学生,一定要有优越感。”停一停,“喂,喂,你为什么不说话?”

“没什么。”

毛咏欣劝说:“他迟早要约会别人,你也可以见别人。”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承欢,放开怀抱,从头开始,我点到即止。”

她挂断电话。

承欢急忙翻出旧照片簿。

也是一个婚礼,是初识辛家亮之际他把她带去的,新娘是他表姐。

在婚礼上拍了好些照片,承欢挑了几张,珍藏在照相簿内。

看,小圆脸、大眼睛、小嘴巴、穿蓝色套装、白皮鞋(!)白手袋,话梅那样颜色的丝袜,刘海一丝不乱……

承欢嗤一声笑出来,这不是毛咏欣口中的小家碧玉吗。

还有,嘴角永远带笑,有种喜不自禁,蒙受恩宠的意味。

原来辛家亮喜欢的人,一直是这种类型。

不知自几时开始,麦承欢变了。

或许因有一夜要当通宵更,发觉白衬衫卡其裤最舒服,以后不再劳驾套装。

也许因有一日风吹乱头发同事反而赞她好看,于是以后她不再一丝不苟。

更可能是因为在工作岗位久了,发觉成绩重要过外表,上司写起报告来,名贵衣着不计分。

于是一日比一日改变。

到了今日,她潇酒、时髦、爽朗,还有,非果断不可,已不是那可爱依人的小鸟了。

承欢把她近照取出看。

那是获悉升级之后一日在某酒吧内与同事拍摄的生活照。

麦承欢容光焕发,怎么看都不似刚与未婚夫解除婚约,大动作,捧着啤酒杯,咧开嘴笑,双目眯成一条线。

感觉上比从前的她更年轻。

那是信心问题,她又无须任何人来光照她,麦承欢本人已经光亮。

终于。

承欢倒在床上长长吁出一口气。

幸运的她在原位上升了上去,驾轻就熟,比调升到陌生部门舒服十倍。

人怎么没有运气,做官讲官运,做太太讲福气。

一些幼儿,南生下来,父母忽然收入大增,搬大房子置大车,享受硬是不同。

承欢觉得她的运气已经转佳,熬过穷困青少年期,渐入佳境。

她收好照片簿安然入睡。

新家地方虽小,五脏俱全,而且环境宁静,不开闹钟,不会被任何杂声吵醒。

虽然平伸手臂几乎可以碰到客厅两面墙壁,可是承欢还是对小公寓珍若拱壁。

那是她生活荒漠中的小绿洲。

改天拿到房屋津贴再换一间大的。

真满足。

第二中午,接待处向承欢报告:“麦小姐,有人找你。”

承欢去一看,却原来是承早。

女同事都向他行注目礼,这小伙子,进大学以来,益发显得俊朗。

可是承欢是他姐姐,一照脸知道他有心事。

“怎么了?”

“有无咖啡与二十分钟?”

“坐下慢慢聊。”

“姐,我已搬了出来。”

“几时的事?”

“昨天。”

“又回宿舍去了?”承欢大惑不解。

“不,宿舍已无空额,我住朋友家。”

“承早,那非长久之计,缘何离家出去?”

“因母亲蛮不讲理。”

承欢力劝,“你知道妈妈个性,你答应过尽量迁就。”

“可是你走了以后,我已失去你这块挡箭牌,现在她事事针对我,我真吃不消。”

“我置一个新家不外是想你们生活得舒服一些,为何不见情?”

“母亲天天与我吵,且偷听我所有电话。”

承欢微笑,“本县也曾经此苦。”

“我记得有一次你补习学生来电告假,也受她查根问底,那十五岁的孩子吓得立刻换老师。”

“你要记住,承早,她是爱你的。”

“不,”承早拨拨头发,“我已决定搬出来住。”

“到我处来?”

“你地方不够,也不方便。”

承欢起了疑心,“你那朋友是谁?”

承早不答。

“又是男是女?”

“女子。”

承欢略为放心。

承早咳嗽一声,“她是一间时装店的老板,育有一名孩子。”

承欢立刻明白了,“这是几时发生的事,有多久了,你那些女同学呢,难怪母亲要不高兴。”

承早不语。

“你尚未成年,难怪她不开心。”

“母亲的担忧是完全不必要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承欢凝视弟弟,“是吗,你知道吗?”

“我承认你比我更懂得讨父母欢心,可是你看你,姐姐,你统共没有自己生活,一切为了家庭牺牲。”

承欢瞪大眼睛。

“若不是为着母亲,你早与辛家亮结婚。”

“不,这纯是我私人选择。”

“是吗,姐姐,请你扪心自问。”

承欢立刻把手放在胸前,“我心甘情愿。”

承早笑了,“姐姐你真伟大。”

“搬出去管搬出去,有了女友,也可别忘记母亲,天下妈妈皆唠叨,并无例外。”

承早留下一个电话离去。

那日下班,承欢赶回家中。

只有父亲一人在家看报纸。

承欢说;“承早的事我知道了。”

麦来添抬起头来叹口气。

“妈呢?”

“不知道到何间庙宇吃素去了,她认为前世不修,应有此报。”

承欢啼笑皆非。

“你有无劝你弟弟?”

“我不知从何说起,他从前不是有好些小女朋友吗?”

“他说那些都不是真的。”

“现在,他与那位女士同居?”

“可以那么说,那位小姐还负责他的生活费以及学费。”

承欢发呆,坐下来。

“你母亲说你弟弟交了魔苦运,这间房子风水甚差,她天天哭泣,无福享用。”

承欢问父亲:“你怎么看?”

“我只怕他学业会受到影响。”

“我也是,余者均不重要,同什么人来往,也是他的自由。”

麦来添不语。

承欢试探问:“是母亲反应过激吧,所以把承早逼得往外跑。”

麦来添摊摊手,“可是我又无法不站在你母亲这一边,这个家靠她一柱擎天,在这个小单位内,她是皇后娘娘,这些年,她含辛茹苦支撑一切,我在物质上亏欠她甚多,如果还不能尊敬她,我就没有资格做她伴侣了。”

换句话说,这几十年来,他把妻子宠得惟我独尊,唉,他也有他的一套。

承欢不由得说一句:“爸,君子爱人以德,很多事上,你该劝母亲几句,我们也好做得多。”

“我不是君子,我只是一名司机。”

劝人自律,是天下一等一难事,自然是唯唯诺诺,得过且过容易得多,麦来添焉有不明之理。

“早晓得,这个家不搬也罢。”

承欢啼笑皆非,做多错多,承欢又一次觉得她似猪八戒照镜子,两边不是人。

想要讨得每个人欢心,谈何容易。

麦来添接着又没精打采地说:“我从来没想过要搬家。”

“爸,承早这件事,同搬家没有关系。”

麦来添抬起头,“承欢,那你去劝他回来。”

承欢站起来,“我尽管试试。”

家里所有难事,例必落在承欢身上。

她回家部署了一下,考虑了好几种策略。

投鼠忌器,打老鼠,怕伤到玉瓶儿,别人的女儿当然是老鼠,自家的兄弟必定是玉瓶,毋需商榷。

她先拨电话去找承早,得知他在上课,于中午时分赶到大学堂。

承早自课室出来,看到姐姐,已知是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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