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南北-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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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茶垂下眼,睫毛微弱的颤动,良久,轻声问:“南燊哥,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宋南燊怔了怔,他该怎么说?说爱她,很爱很爱她,爱到已经不能失去她,她可会信,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宋南燊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白茶怯怯的看了他一眼,很心虚的样子:“所以,南燊哥,我不能跟你结婚。”
宋南燊闭上眼,脸上的表情似痛似悔似无奈,他问:“白茶,你不爱我了?”
白茶没有回答,一径沉默,过了很久,宋南燊才听到一声小小的“爱”。
宋南燊睁开眼,眼中有迫切的渴望,他紧紧扣住白茶的手臂:“白茶,跟我回去,我们马上结婚,我会对你好,一辈子都对你好。不要再折磨自己,也不要再折磨我了。”
白茶被他拉得很近,几乎要贴在他怀里,她仰着脸,看着宋南燊,说:“南燊哥,我不能走。”
“不能走的。”白茶喃喃的重复,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早已预料到的结果,宋南燊仍旧不想放弃,他挣扎:“白茶,这样偏僻的地方不适合你,我们要帮助这里的孩子,方法很多,不见得一定要留在这里,我们可以捐钱,可以资助。。。”
“南燊哥,”白茶从他怀中退出来,笔直的站在旧风琴旁边,断断续续的说:“你曾经为了陈姐姐住在筒子楼里,那么差的条件。。。那么难捱的日子。。。你始终没有动摇过,这是因为你爱她吧?我当时只是嫉妒,可是后来才明白。。。你爱她都已经爱成信念了,所以什么也不怕。而现在,我也有我的信念,我想我的生活。。。可以不一样,也许这样的想法很幼稚。。。但我觉得它值得我为它付出。。。所以,再差的条件。。。我也不怕。”
破碎的句子,宋南燊竟然全部听懂了,他觉得自己沉入一个名为“曾经”的深潭里,时间的水从四面八方把他包围着,他窒息的想,曾经的深爱,曾经的坚持,只是命运里一个苍凉的笑话。
“白茶,你是在惩罚我吗?”宋南燊说,“惩罚我当初不爱你?”
惩罚?
在那些难堪的日子里,白茶不是没有负气的想过,如果,仅仅是如果,宋南燊有朝一日爱上她,她一定要好好报复他,报复他居然眼盲的看不见她,报复他让她吃了那么多苦。
可是现在,白茶很难过:“我只是没有力气了。”
原来,爱还在,可是在那义无反顾的追逐中,力气已经耗尽了。
暑假很快过去,开学后,白茶被安排教三四年级的语文和四五年级的音乐,当老师不够时,白茶也代其他年级的语文课。因为每天课排的很满,所以课间经常能在教学楼看见白茶夹着书和教案从楼梯上上下下的忙碌身影。
忙碌之余,特别是在寂寂无人的夜里,白茶躺在宿舍那张小床上,偶尔想起那天夕阳下宋南燊离开时的背影。宋南燊把从香港给她带的礼物交到她手里,就头也未回的转身大步走掉了。她站在原处,惘然的看着,握住那个蒂芙尼粉蓝色的小盒子,手指无意识的来回摩挲盒子上系的缎带,丝滑微凉的触觉从指尖一点点传到心里。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背影,白茶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白金项链,链坠是一大一小两颗紧贴在一起的心,心上的钻石反射着斜阳的光芒,闪闪烁烁,映在眼中似有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把小盒子放在枕下,辗转反侧时,伸手就能触摸到,盒子坚硬的棱角划过掌心,会有一种奇异的安心。她已记不清初中数学老师的名字,也没有记住送她第一封情书的那个男孩子的脸,她的青春记忆中,沙漏般渐渐流逝的是岁月,而刀刻般清晰的都是宋南燊,最后,她留下了这两颗心,已是很好很好了。
《大城小事》里说,我的青春因你开始,而却令我看破爱这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坐了一天的火车,呃,今天又出去跑了一天,呃,好累,集中不了注意力,请原谅,今天只能更这么多了。。。明天继续:)
以为消失的又回来
宋南燊打来电话的时候,陈千瑶正在与同事一起对一件越窑青釉海棠碗进行断代研究,有人走进保管瓷器的地方对她说:“千瑶,你的电话,打到办公室来了。”
四年前刚来博物馆,陈千瑶就被分配到陶瓷研究部,她的办公室在楼下。下楼时,陈千瑶心里惴惴不安,她猜测大约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又或许是上大学的弟弟这个月生活费又早早花光了。在电话前,她稳了稳心神才拿起话筒,说了声:“喂,你好,我是陈千瑶。”
电话那端静默了几秒钟,陈千瑶又“喂”了一声,然后她听到了曾经眷恋无比的声音:“千瑶,我是宋南燊。”
宋南燊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润低沉,从电话线彼端的千里之外传过来,如暮鼓晨钟一般轰开了陈千瑶尘封的记忆,她震了震,又迅速平静下来,说:“嗯,有事?”
宋南燊说:“哦,没事,只是想问候一下,你。。。都好吗?”
“都不错。”陈千瑶听起来似乎愉悦:“你呢?”
“我?也挺好。”
说是问候,原来真的就只是问候,宋南燊简单的问了几句就挂了电话。陈千瑶回到瓷器保管室时,仍恍然如梦。她的同事朝她笑:“刚才曹研究员来了,他也赞成这件是唐中宗时期的越窑瓷。”陈千瑶走过去,恍惚的点点头,她拿起那盏海棠碗,清澈的釉色仿佛能融在阳光里,隔着塑胶手套仍感觉得到瓷器凉凉的温润,这是一千年的时光,凝结在手中。
陈千瑶长舒一口气,缓缓地定下心神,一千年都过去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宋南燊挂了电话,走到窗边,窗外是艳阳下鳞次栉比的高楼,他想起那个官梁县城,矮矮的楼房,杂乱无章的街道,匆忙奔走的行人。直到离开官梁县的时候,他才想起,陈千瑶是官梁县人,当初他妈妈扣下了陈千瑶的档案,把她分配回的也是原籍的官梁中学。
当车飞速而过,那挂着官梁中学四个字的匾额滑过眼底时,宋南燊想,有时候令人费解的宿命就像一张逃不脱的网子,明明是一个遥远的毫无关联的地方,却一次又一次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于是,他给陈千瑶打了四年来的唯一一个电话,他想问问,官梁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一年四季的气候如何,人热情吗,饮食容不容易习惯。可当听到陈千瑶声音的那一刻,宋南燊决定什么都不问了,既然不再有交集,打扰已变成一种罪过。
天边的云在窗前一幢高楼上投下阴影,宋南燊叹了口气,又回到办公桌边。
中秋的时候,中心小学给每个老师都发了月饼,五个一盒,用白色油纸包着,放在简陋的红色盒子里,有股淡而甜腻的香气。白茶吃完晚饭回到宿舍,打开盒子尝了一个,是百果月饼,陷是甜中带咸的味道,里面点缀着冬瓜条和青红丝。很久没有吃过这个味道,白茶饶有兴致的吃完了一整个。拍拍手上的月饼渣,闲闲正趴在脚边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白茶笑起来,探手去摸闲闲柔软的毛,问:“闲闲也想吃月饼?”
闲闲是一只不大的猫,被食堂里的厨子们放养着,夜里捉捉老鼠。白茶某次经过时,拿吃的逗弄它,从此它便跟住白茶了。白茶觉得自己疑似偷了食堂的猫,非常不好意思,主动找厨子们坦白时,他们很大度:“没事,白老师喜欢就拿去养好了,我们随便再找一只来好了。”
白茶欢喜的接受了猫咪,在成长的某个阶段,她也曾经动过养小宠物的念头,无奈白夫人对猫狗的毛都过敏,而乌龟之类的白茶又不喜欢,从此放弃这个想法。小楠家有一只猫,通体雪白,眼睛一蓝一绿,小楠说是纯种波斯猫。那只猫总是懒洋洋的晒太阳,好像没有彻底清醒的时候。
白茶观察自己的猫,花花的皮毛,大概是那种最普通的猫。她的猫也爱在阳光下睡觉,但清醒时偶然会带着深沉的目光打量这个世界,一副有大智慧的样子,《庄子》里说的“大智闲闲”,白茶便叫它闲闲。
白茶掰了点月饼给闲闲,闲闲闻了闻,低下小脑袋开始舔。闲闲可爱的样子让白茶心里一软,她又摸了摸闲闲毛茸茸的脑袋,转身开始备课。
课文内容是王维一首有名的诗,“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如此的应景让白茶觉得想笑之余又生出几分慨然,从小读到大的诗此时才真正品出韵味。
惆怅间,宿舍外有人敲门:“白老师,有电话找你。”白茶匆忙赶到门房,白君守又是相同的抱怨:“小妹,电话离你宿舍怎么那么远?”
白君守几次打来电话第一句话都是这个问题,白茶已经习惯了,“嗯”了一声问:“哥,我晚上打电话给奶奶,你怎么不在家?”
“哦,我有应酬。”
“今天中秋,你怎么不好好在家陪奶奶,整天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应酬。”
白君守很委屈:“是正经应酬,宋南燊和宋北良都在呢。”
白茶怔了怔,白君守问:“小妹,中秋有没有月饼吃啊?”
“有埃”白茶说:“那种苏式的百果月饼,哥,你记得吧?你小时候挺喜欢吃的。”
白君守想了一下才模糊的记起这种月饼,焦黄色的面皮上印着圆形的红色印章模样的字,有的是花好月圆,有的是佳节快乐。吃了几个中秋之后,这种月饼就被广式月饼替代了,白君守沉默了片刻,说:“小妹,要是太辛苦就回来。”
白茶不明白…白君守怎么突然就又提起这话,便笑道:“知道了。”
白君守仿佛失了兴致,嘱咐了几句就草草挂了电话。
回到饭局,桌上的人走了几个,剩下的都是熟稔的。白君守也没问那几个人为什么走了,坐在桌上喝了口杯中的红酒,又埋头猛吃了几大口菜。旁边有人看出他的不愉快,取笑道:“白少,这又是在哪个妹妹那里受气了?怕是中秋你没陪人家,人家生气咯。”
白君守一言不发的只是吃菜,胡乱吃了一气,扔下筷子又开始垂头喝闷酒。宋北良看他这个样子,说:“嗳,白君守,怎么回事啊,你?”说完,看白君守没有反应,又把玻璃转桌上的月饼转到他跟前:“来,吃个月饼,今天中秋,好好过个节。”
晶莹的燕窝冰皮月饼盛在剔透的琉璃盘中,自有一种骄矜奢侈的气度。白君守看了一眼,忽然转向左边的宋南燊:“你吃过苏式的那种百果月饼没有?”
宋南燊一愣,点头:“原来在江南的时候吃过,怎么?”白君守夹了一个月饼,笑了笑:“我小妹今年中秋吃的也是那种百果月饼,话说也有些年头没见过那样的月饼了。”
旁的人不知白君守的意思,都噤口不言,只有宋南燊和宋北良同时变了脸色。白君守又笑:“我小妹。。。嗨,真不值。”
不值什么?什么不值?没人敢问,席面上安静下来,主位上的三人,白君守似笑非笑而更显阴沉,宋南燊已是脸色极差,倒是宋北良显得平静些,抿了一小口酒,说:“也许白茶自己不这么想。”
宋南燊看了眼宋北良,目光中带着惊诧与不解,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慌乱和嫉妒。白君守靠在椅背上,拿出一根烟,点燃:“她当然不这么想,只是我替她不值,这个憨丫头。”
说话间,白君守锋利的目光似不经意划过宋南燊。宋南燊低头无言,唯有心中涩然苦叹,在白家人眼里,他已被烙上罪人两个字,然而是是非非,前尘后事,他辩不得,亦已不需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