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莲之死-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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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那样说我呀?”梅兰抬头瞅了瞅正一脸坏笑着的沙岩,显然有些不信。
“是呀,有什么不对吗?”
“不是,我是说……”
梅兰隐隐觉得,如果不是沙岩这个人精在有意作弄我,这个新校长只怕也是一个务虚不务实的人,也是一个夸夸其谈的人,他就那样看重梅兰参加罢教前后的这些行为和作法?参加罢教前写一份入党申请书,原只是自己没有办法的办法,何必小题大做!
尚未谋面,就那样夸他!有点不对劲呢。
惟一的解释,当然是沙岩故意这样说的,他是想让梅兰早点从他半死不活的沉沦中振作起来。
沙岩还告诉梅兰其它许多好消息:老屈头的动物标本室终于有了着落了,学校给了两间大教室,局里拨专款要为他装修一新,已经动工了!还有,屈建明和山婆子在婚礼的第二天,由梁书记亲自领了他们去补办了结婚证,屈师母和她的两个儿子,也顺理成章地在派出所落了户!老梁通知公安局,以后谁也不准再去找他们的麻烦。王师母现在是学校食堂的炊事员。她每天为各个办公室义务送开水,脸上有了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了。教师们都说,屈师母比原先至少年轻了二十岁!
据沙岩说,自罢教开始至结束,前后一共二十五天。复教后,老师们正在赶那些被拉下的课程,可能还要延期放寒假。
“二中确实是换了人间!”沙岩最后按捺不住激动的样子,大声说道,“自从你住院这段时间,多少人来看过你,你看看,这么多的慰问品,足足可以开一个小卖部、水果店了!阿兰,你一定要坚强起来,你将来当了校长,我会好好地协助你,我们一块儿干,干出一番事业来!我们一定能够成功!还记得我们过东江大桥时立过的誓言吗……”
哦,沙岩!
当了副校长的不是他,可他有点飘飘然了!
※※※
梅兰没有沙岩那么高兴,他在想一个人,一个那样让人牵肠挂肚的人。
他在医院里躺着,清醒的时候,每时每刻都在想着那一位令人肝肠寸断的小人儿!不停想象着玉华走后的情景,这些不同寻常的日子,她在干什么,她去了哪儿。
他在医院里从冬天躺到了春天,从旧年躺到了新年,他的心路里程却是从春天进入到了永远严寒的冬天了!
玉华是在罢教的第五天离开学校的。她最后一次来校,是被宋云芳连骗带吓哄了来的。她的目的是为了通过她拉拢梅兰,分化罢教队伍。
宋云芳的目的没有达到。玉华因此在学校住了最后一晚,那晚,她与梅兰共同度过了平生中最为缱绻缠绵的一夜。第二天她毅然回到了家里。
梅兰最初并不知道,就在那以后的第三天,玉华听从家里的安排,去了大姐夫的那个团场。
她是和他说过,要去团场的。那天晚上,她曾与梅兰相互约定,二人以后每天晚上在同一时间里观看牵牛星和织女星。那时没有移动电话和寻呼机,更没有依妹儿, 他们的情怀和思念,要通过牛郎织女来传递。
可她以后……
冬天里没有太阳,但春天里的太阳呢?
他没有看到太阳。他无论无何也记不起来了,太阳是否真的出来过。
在他的心里,仍然永远是冬天!
他清醒的时候,已经明明白白的知道,他的玉华失踪了!他是因为她而病倒的。
那还是他从玉矿回来的第二天。
梅兰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多钟。睡前,他又喝了几口酒,那是他从法院回来时,顺便在街上小卖部里买的一小瓶纯高粱大曲。他尽着自己的最大能力喝了五口,以强制自己睡下的。
他是有些兴奋,他按捺不住。罗大鹏的案子,应该就这样了结了。不出意外,人是肯定要放的!剩下还有什么,那就是罢教这件大事了!
他就那样迷迷糊糊地睡了。睡得很死很沉,也没有做梦。第二天早上,是沙岩拼命摇醒了他,末了还喷了他一脸的凉水!
“快起来,快起来!亏你还在死睡!今天早上,八点不到,肖伟臣的哥哥就来了。若不是听他说,我还不知道你是昨天晚上回来的。你可回来得真是时候!”
“地球倒转了吗?天池被谁加了盖了吗?塔里木不见沙漠了吗?天山不见了吗?天塌下来了吗?天塌下来了拿来给我当被子盖上!我还想……”
“你还是少耍贫了吧!你知不知道,玉华她……”
“玉华怎么啦?”梅兰一翻身跃起,就像被火烧着了屁股,他一把揪住了沙岩,“你说呀,玉华怎么啦?你快说!快说呀!”
沙岩的眼镜被梅兰扯了下来,掉在地上摔碎了!但是谁也不去管它。
“她……她……阿兰,你千万要冷静。其实也没什么,可能……可能她……我知道这对于你将意味着什么!”
“她倒底怎么了?你沙岩那样伶牙利齿的人,怎么也这样吞吞吐吐起来了!”
“她……你去吧,你去到她家一切就知道了。你去呀,快去!”
“你不说,我……我不去!”
“我也是昨晚十点钟才知道的。四妹和自来水厂的一个中年工人到学校来找你。他们都很急很急的样子。我想她……她……你叫我说什么呀?我也是根本不相信,不相信这是真的!昨晚我和阿莹已经到过她家里一次。三妹她……她……我不相信的。六妹老是在打听你的下落,你快去啊!”
天哪!
“玉华她?玉华她会怎样?哦,玉华……”
第二十二章(5)
梅兰嘴里含混不清地咕哝着,匆匆忙忙地穿衣,连袜子也没有套上,就那么光着脚丫子塞进了皮鞋。
他骑了自行车以最快的速度冲在通往玉华家的山道上,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粒,一阵阵北风刮过的雪粒迎面向他撞来,嘴里鼻孔眼睛内,不时有冰冷的雪粒钻进来!
当他披荆斩棘杀到自来水厂时,浑身的热汗稀泥,糊了个遍。眉毛上掉着冰滓!
玉华家的厨房倒了!是被雪压倒的,里面该拿出来全拿出来了。两天前翻出来的。现在早已没事了,现场冷冷清清。
门半开着,梅兰全身淌着泥水,衣服前襟上结了一层一薄薄的冰!
他推门进屋。全家人都在,只少了玉华!
所有人流着泪叹着气,他们都在喃喃祈祷在自我安慰在默默等待着什么!
他们都在等待梅兰!
是等他啊!
“梅老师,你那个啥,终于来了……呜呜呜……”晋妈妈一见他,止不住泪如雨下,“厨房倒了,猪圈倒了,死了十二头猪仔不算,玉华又不见了!全家还欠着人家那个啥三千多块钱债哪,这可怎么办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玉华为什么不见了,她几时不见的?您慢慢说!”梅兰内心焦急,表面尽量摆出平静的样子问道。
“本来三妹她那个啥,已经去了姐夫他团场了,前天倒了屋,我让四妹去喊她回来。有个浙江来的那个啥,浙江来的木匠,才二十六岁,人也勤快,手艺又好,我们厂的那个啥沙发全是他打的。他早就看上了三妹,半年来帮了我家不少忙。我们已花了他两千块钱了。他说那个啥,钱不用还了,还可以再给我们五千块,让他带走三妹。他的那个啥心地很不错的,我也早就有这个主意。当时我问三妹时,她什么也不吭声,因当时还在学校读书,这事就那个啥给放下了。现在不读书了,又出了这种事,那小木匠提了好多次了,又帮我们家还了那个啥,还了人家三千块的债。昨天我叫三妹回来,就是为了这事儿。可她仍是不说什么,晚饭后,她那个啥洗了个澡,穿了几套新衣裳……”
“姐姐没有穿新衣裳!她走的时候外面是穿的那条灰裤子,还有一件粉红粉红的毛衣!”六妹插嘴说。
六妹跑过来紧紧抱住梅兰沾满稀泥的腿。她抱得很紧很紧,一点也不顾那些稀泥弄脏了她的那件补了一个明显补巴的花棉袄。
“是旧灰裤子吗?还有粉红色的毛衣?”
梅兰记起那天晚上她就是穿的那身衣服。那晚上的情境梅兰终生难忘!
玉华……
他静静地僵立在门边,一直僵立在门边!浑身颤栗着。
他不是冷,那时刻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只是浑身颤栗!
晋妈妈的话仍然在耳边响着:
“反正,新衣服她全都带走了!就只那个啥,留个字条在桌子上!”
“字条呢?”梅兰问。
六妹跑进去找来一张纸条。梅兰迅速打开看了,那上面写道: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找我了,永远不要再找!我去寻找属于我自己的生活。多少年以后,如果我还能回来,我会再来孝敬你们!也许……也许我再也回不来了,一辈子回不来了,你们不要怨我!我不爱这个家,也不爱这个世界!这世界的一切,都离我太远,都不属于我!但是,我还是爱我的妹妹们,我也不恨爸爸妈妈,我谁也不恨!梅老师会知道我去了什么地方的,可你们不要去问他,他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他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将来六妹长大了,会转告梅老师: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别人的事。”
最后落款是:你们不孝的女儿上。
“我已经叫了那个啥很多人四处找,”晋妈妈说,“哪儿也找不到!她以前跟大姐去过上海,大姐说,那边有很多人喜欢她,不知道她会不会去上海那边?她是九点还不到就离开了家的,那时候离上班还差一个多小时,我是十二点过后才发现那个啥那张条子的,今天早上又打电话去团场,团场说没见她来!梅老师,她说你那个啥知道她去哪里,你快帮我们找她回来啊!我们一家都会感谢你的大恩大德的……”
“晋妈妈,您别这样说……”梅兰早已悲伤得自己都难以控制了,他是在尽力压抑着克制着的。
玉华……
晋妈妈又说道:“一个多星期前,那个宋书记和那个啥一个姓刘的男老师来到我们家,他们说什么玉华和你梅老师有意思……两三天前,他们又来了,东问西问的,说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他们都问了些什么?”
“他们说……”
晋爸爸嗯了一声,回头狠狠地盯了一眼晋妈妈,那分明是让她不要乱说。可晋妈妈不管那些,继续说道:
“他们说那个啥,说是让我们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女儿,不要再在学校那个啥招蜂引蝶了。很好的同学、老师都被她勾引坏了!他们还说,你梅兰老师本来那个啥,是个很好的老师,很听话,政治上那个啥很有抱负,可是如今,你也跟那些人一块儿瞎胡闹,搞什么罢教!他们……”
晋爸爸火了,大声叱道:“你闭住那鸟嘴好不好!一个妇道人家,满嘴胡说八道,没完没了的!”
“我就要说,怕谁哩!那宋书记最后给玉华那个啥提了三点忠告:第一:让玉华劝告梅老师,赶快离开罢教队伍;第二:尽快与梅老师脱离一切关系;第三:将梅老师同她讲过的话一五一十写了出来,交给那个啥学校领导。如果这三点办不到,他们就要那个啥给她处分,还说要开除她的学籍!我当时一听就火冒三丈,我说:你爱怎么怎么好了,不用你们开除,我们早不想读了!我们家姑娘怎么了?什么好好管教,人交在你们学校,要说坏了也是你们学校那个啥给教坏了,怎么到头来反倒怪到家里来了?我最后让他们那个啥走远点!”
晋爸爸说:“这事与人家梅老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
“我没有怪梅老师呀!梅老师是个什么人,我们心中有数!好人坏人,心地正不正,我当然看得出来!宋书记那样的人,还有那个姓刘的,叫什么什么什么刘福昌,对!刘福昌的,我一看就知道他那个啥不会是个什么好鸟!你们学校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