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咒师-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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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哥,」收起符纸,她看著发愣的明峰,满脸关怀,「你还是不舒服吗?」她知道大部分的人都畏惧这些尸骨,但她不怕。这些可怜的孩子……他们只是恐惧,并无心伤人。因為知道这点,所以她不怕。
「我不是怕这些尸块……」明峰还有点头痛,「是恶行……」
「污秽的恶行。」明琦点点头,「他的伤口是……」
「我知道是什麼造成的。」明峰心浮气躁。
他住了几天,已然明白殃的血统裡有殭尸这一系。但人类的血缘原本就很复杂,拥有殭尸的血统不足為奇。但他和殃相处过,即使剔除和罗纱重叠引发的怜惜,他依旧敬重这位身在剧烈病痛依旧保持尊严的女性。
是,这个人是被殭尸所啖食。但不可能是殃。
一种更為不祥的感应让他发冷起来。殃是半妖。对於某些大妖来说,对人类动手会引发红十字会之类的机关干涉,但对半妖这种曖昧种族,红十字会通常睁隻眼闭隻眼。
若是另一隻纯种、拥有道行的殭尸对殃动手呢?在被殃逃脱的时候,转而啖食路人浅埋在她的庭院当作一种声明、一种宣告呢?
他不擅长追踪。
「明琦,」他担心得声音沙哑,舔了舔乾裂的唇,「你能追踪殃的气息吗?」
「可以。」明琦偏头想了想,「我想可以。你要去追捕她吗?」她有点担心,但不害怕。
「……我要去保护她。」
***
明琦是个路痴。她最擅长的是嘴裡喊著「右转」,却拚命挥著左手。
「到底是左还右啊?」明峰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
「别听我说什麼!」明琦还在拚命挥左手,「看我的手就对了!」
对,她的路痴非常严重,但她的路痴却无损追踪的本能。执著探水棒只是一种习惯,她能够灵敏的感受,殃的气息在哪裡,明确无误的追踪而至。
「奇怪……好奇怪。」她很迷惘,「有两个『她』。」
明峰困惑了一会儿,「你是说,有两个殭尸?」
明琦安静下来,焦躁的啃指甲,「是……但也不是。我不知道。不过方向是相同的。」
越靠近追踪目标,她越焦躁。她在警局打工有段时间,从来没有遇过这种事情。类似的宛如一个人的气,却分為两股,一前一后的在他们前面。这让从来不害怕的她,非常害怕。
「……我们不要去好不好?」她虚弱的问。
明峰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若害怕,我送你去火车站搭车回家。」他们距离嘉义火车站很近了。
她默然无语。这种陌生的恐惧让她很不习惯,但也有种危险的刺激感。她很渴望见见那个奇怪的殭尸……若只有她一个人,她可能会跑掉。但她和堂哥在一起。
错过这个机会,她将来会扼腕懊悔不已。
「……她就在火车站。」她发起抖来,不知道是怕,还是兴奋。
明峰紧绷起来,将车骑到火车站附近,粗率的停在路旁,拉著明琦走向火车站。
不大的车站,人也不多。但无需明琦指引,连他都能感受到那种异样的气。那的确很类似殃的气息。
乾冷、虚无,横越过死亡的黯淡。
他抓住来人的手臂,而明琦紧紧抓住他。他几乎脱口而出的呼唤,却在嗓眼裡停滞。
他瞠目看著那人冷淡的粟色眼珠,灰白头髮。这是个外国男人,个子不高,清瘦严峻。看起来陌生却熟悉。
他见过这个人的。当初他管著禁书区,而这位灰白头髮的人,常来跟他登记借书。
啊。明峰恍然,我知道他是谁了。他是红十字会西方学院的法师师傅。虽然明峰是东方学院的学生,但也听闻过这位伟大师傅的事蹟。凯撒老师是当代西方巫术第一人。一般来说,法师要不就修习白魔法,不然就是黑魔法,他不但两种兼修,还是当中的翘楚,是个传奇人物。
「……日安,凯撒老师。」他鬆了手。
凯撒老师偏了头想了想,「哦,你是史密斯的学生,专管大图书馆的。日安,没想到会遇到你。」
如果是凯撒老师,那就很正常。他大大的鬆口气。「是,好久不见。老师怎麼会来这儿?」
「我在猎魔。」凯撒老师不欲多谈,「是任务。」
要动用到师傅出来猎魔,可见事态严重。而这种祕密任务是必须保密的。
寒暄了几句,凯撒老师点点头离去。
明峰觉得手臂有些疼痛,发现他的小堂妹紧张得几乎把指甲都掐进他的肉裡。「你要抓烂我的手啊?」
明峰哀叫著,「很痛欸!」
「……他、他是殭尸。」明琦整张脸变得惨白,嘴唇不断颤抖。
「不,他不是。」明峰一根根的把明琦的手指掰开,耐著性子说明,「是有那股子气氛没错,不过他不是。凯撒老师曾经因為病重过世,却在死亡半天后清醒,所有疾病不药而癒。他是个大法师,熟悉所有巫术和医疗,可说是当代巫者第一人。他用了秘术,让疾病随著死亡而去,再将自己从死亡中召唤回来。你会觉得他像殭尸,是因為他横越过死亡。」
明琦望了堂哥好一会儿,严肃的摇摇头。不过,她没再说什麼。「……另一股气息,在正南方。」她指著,意外的,这次居然没有错误。
她满心沉重的上了堂哥的机车,心裡压著甸甸的惶恐。虽然万里无云,天空晴朗的光辉灿烂。但她却感到暴风雨将至的阴森。
我们真能平安度过吗?
她咽了口口水,闭目缩在堂哥的背后。只有表哥左肩若有似无的淡薄花香让她感到一丝篤定的安慰。
***
越追踪,明琦越焦躁。她发现自己的灵感像是故障了,她可以追踪,但有些迷雾挡在她前面。她本来对自己的天赋相当有自信,那种野性般的天赋从来没有背叛她。
但这一次,她被阻挠、错引、混乱。越想找到正确的方向,反而越昏乱。最后连心智都蒙上严重而疼痛的阴影,她的脑子发出轰然的噪音,几乎让她疯狂。
「明琦?」明峰发现了她的僵直,将车停在路边,「明琦?你不要跟我讲,连骑机车都会晕车呀!」
他用左手覆著明琦的额头,大吃一惊,「天!你在发高烧!」
淡得几乎无法察觉的花香席捲,让她的脑子清楚许多。她结巴而吃力的说,「琴……音乐……想听、我想听……」
「你该送医院而不是……」
明琦瞥见这小小市镇居然有家乐器行,她更用力的指著,「琴、琴!」她焦躁而哀求,她不知道这样的清明可以维持多久,但本能告诉她,绝对而致命的危险只有这方法破解。
明峰惊诧,但他的左耳微微热起来,就在耳环的位置。
是有一些什麼。他不再说话,半扶半抱著明琦,走进那家乐器行。他环顾四周,「有古箏吗?」
「古箏?」店主吓了一大跳,「……有是有,不过那是教学用的……」这家店也兼营古箏教室。
「可以刷卡吗?不,没关係。或者先借我弹?几分鐘就好,我会付费。」他不等店主答应,直觉的走进古箏教室,让明琦虚弱的盘膝而坐。
他的琴弹得不太好,但还算有点基础。犹豫了一下,他弹起「十面埋伏」。
罗纱教他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这原是琵琶名曲。但他知道以后,也不觉得古琴弹奏有什麼不对。
他激烈的弹起「十面埋伏」。当初罗纱教他的时候,两个人都有相同的迷惘。罗纱自己也很困惑,她不知道為什麼要教明峰这样杀气十足的曲子,这和她的个性不合,也和明峰的个性不合。
但她说不出為什麼,执意将他教会。
这首干戈大起,震聋发瞶的战曲,在明峰手裡弹出许多错误。但他弹得这样气势万钧,谁会在意他的错误呢?他的琴声不但镇定了明琦的高烧,甚至将小镇附近的杂鬼邪灵逼得飞逃,数十年不敢回顾。
路人惊愕的驻足,感到一股无形而强烈的风刮过整个小镇,像是猛烈的山嵐,狂野的扫荡整个小镇的所有邪恶。
直到他狂暴的弹断一根弦,破除了「十面埋伏」。
他静默。整个镇都归於寂静。然后响起掌声,热烈而漫长的掌声。
这是祓禊。他居然用不纯熟的琴艺祓禊。
「堂哥。」明琦的高烧已退,她颊上滚著惊惧又激动的泪,「有人在我身上下了咒。不让我继续追踪。」
他愤怒又害怕。「你回家去。」他将麒麟给他的护身符塞给明琦,「你立刻回家去。」
「……我要看到最后。」她寧定了些,擦擦眼泪,「我不要夹著尾巴逃跑。」復转凄婉,「而且现在逃也太迟了。」
明峰静默下来,他明白堂妹的本能是对的。从她开始追踪起,就逃不了干係。
他想买下古箏,但宛如大梦初醒的店主严拒了他的钞票。他在明峰的演奏不久就录了音,他只央求让他保留,还帮他换了弦。
「这把古箏是便宜货。」他有点羞赧,「但你弹得实在太棒了。」
这不完全是我弹的。明峰很想告诉他。是有个天才而无名的琴姬,将她的「思念」寄託在我身上,所以才能有这样感人的琴声。
但他什麼也没说,只是喃喃的道谢,带著有些发软的明琦,继续追踪。
他不相信,他绝对不相信殃会这麼做。但明琦是在追踪她的形跡时才被下咒的。而他,很明白殃有这种能力。
这让明峰的心情更為沉重。
他们继续往南追踪,当明琦开始发烧,他们就停下来,没有任何法器的的明峰,只靠一把机器粗製滥造的古箏,排拒不断发作的咒。
原本生涩的指法,却越来越熟练。或许名琴不是必要的,或许是什麼乐器都无所谓。说不定什麼形式都不太重要。
明峰的心裡掠过模糊的概念。
他不再停下来,而是吹著口哨,哨音是「十面埋伏」。很奇特的,这样居然也能镇压明琦身上的恶咒,并且一点一滴的解除。
这让他们速度快了起来。只是,他们沿途不断的发现新的尸体,明琦不顾自己的虚弱,坚持的收魂。等收到了第六个无助的冤魂时,明峰的愤怒被点燃了。
他不得不同意麒麟的见解:这些都是他的眷族,同為人类的眷族。他不是救世主,但无法看到邪恶在眼皮底下无耻的张扬。因為这就是人类希冀繁衍下去的本能。
等追踪到的时候,明峰绝望的发现,殃正抱著尸骨不全的尸体,全身染著血。他不愿相信,不敢相信的看著她。
「你别插手。」冷酷而严峻的德语在他耳边响起,「她是我的。」
明峰转头看著凯撒老师,有些迷惑的。
「她就是我的祕密任务,难道你不明白吗?退下!」他举起法杖,「退下!不要干扰我!」
明峰静默片刻,「殃,你想说什麼吗?」
「滚远点。」她淡漠,被毁的右脸疤痕通红。「走开。」
「你认识这隻殭尸?」法师师傅脸孔的线条更严厉,「你可知她的恶行?」
殃笑了起来,却没有欢意。「好吧,是我干的。你快滚吧,我和这位伟大的法师有旧要叙。」
「邪恶,你这招来邪恶的恶毒巫女!」他的法杖放出无法逼视的光芒。这光芒笼罩在殃的四周,轰然的裂地成為咒文阵。殃痛苦的往后一仰,像是被捆绑一般,失去了声音。
明琦也拚命吸气,痛苦的抓著自己咽喉。她被紧缩、无形的刺穿声音,几乎无法呼吸。她又被抓住了,被恶毒的咒抓住了。
茫然的明峰瞥见她的痛苦,小声小声的吹著口哨,哼著「十面埋伏」的曲调。
这低低的声音在轰然沉闷的巨响裡,是这麼微弱,却也如此清晰。一方面解除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