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推半就-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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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禁暗自咂舌。向来知道自己长相不够娇美,却不知竟平庸到让人胃口尽失的地步。
两人的卡座其实稍嫌拥挤,窄窄的桌面,目光稍稍越过两个盘子的距离就能撞见对方幽黑的眼。偶然一不小心撞上,避无可避,也只好作势扬一扬手里的筷子,展颜一笑:“这个牛仔骨做得真好吃,不愧是本市最好的酒楼。”
对方的眼睫垂了垂,复又抬起:“……嗯,那你多吃点。”
“好。”她立刻如获圣旨般埋头大吃,假装看不见他满脸的欲言又止。
“Joy……”他又启口,幽深的眼直直地看在她身上,盯得她头皮发麻,就是假装也装不下去了。
于是她便抬头,嘴里还含着半块肉骨。“嗯?”
“为什么要辞职?”对面的人如是问。
嘴里的骨头有些啃不动了,牙齿和舌头自动罢工中,脑子一字一字地重复这个问题。为什么要辞职?这个问题她刚刚递交辞职申请的时候她没问,却在她以为他永远也不会问的时候问出来了。
她皱起眉头,托起下巴,视线从对面的俊脸飘到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再从吊灯飘到远处托着盘子忙碌的服务生,似乎在很用力很用力地想,很仔细很仔细地斟酌用词,在别人以为仿佛一场超长篇的演讲词就要在下一秒诞生的时候,终于淡淡地丢出一句,语气轻飘地像水晶灯下流动的光晕。“感觉有些累,目前想休息一阵子。”
对方显然不满被这样打发,于是继续追问。“你对自己的薪水不满意?”
她微愣,接着恍然。也怪不得他,世人汲汲营营,离职跳槽也不过是为了更高的薪水更好的发展而已。“如果我说不满意,你会给我涨工资吗?”她看着他轻声笑道。
“我会。”灯光照亮了他的脸,眼里的认真不容忽视。
“哦。”这下轮到她沉默了。
他看着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碗里的一块骨头,心里愈发沉不住气。“这个星期共有三个客户给我打电话,他们说如果我能留住你,他们愿意下更多的订单。”
“嗯,他们需要我。”客户直接开口让她的上司挽留她,听起来似乎是莫大的荣耀,却说不上有多么令人兴奋。她工作努力,{奇}对客户尽心尽力,{书}有丰富的经验,{网}有灵活的头脑,有解决困难的能力和方法,使得众多客户越来越依赖她,越来
11、金玉轩和菠菜汤 。。。
越需要她,他们会开口留她也在意料之中。所有这一切,都是她的勤奋换来的,毕竟,她这些年已经为公司付出这么多了呀。
“你做得很好,如果留在公司应该会有很不错的发展。”
“我可以做好,不代表我愿意做。”她支起脑袋,偏头看那玻璃杯里的水辉映着灯光,澄澈灿亮。想了想又觉得这句话他未必能明白,视线便离了那杯子里的夺目奇观,抬头笑着看他,“喏,你知道的,我家离公司很远,上下班不方便,晚上回到家就已经七八点钟,肚子饿得咕咕叫,偶尔碰上要加班,就更让我犯难了。”
“你……”他想说些什么,甫一张嘴却被一阵音乐声打断了,低回悠扬的女声唱着《闪亮的日子》。
鲁半半转身去挎包里摸索手机,掏出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却不由得犹豫了一阵。深更半夜被黑社会召唤,想必不是什么好事,下意识地不想接,却又实在缺乏反抗恶势力的勇气。一首歌听到快尾声的时候,冷不丁地看见对面投来的狐疑的眼神,胸口竟莫名地泛起一阵心虚感,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接听键。
她这辈子啊,注定是逆来顺受的,反抗强权这种事就象水里的月亮,没得捞摸。
“喂,阿昌啊,什么事?”
对方似乎有些犹豫,几秒钟之后才沉沉开口,“鲁小姐,麻烦你一件事。”
她讨厌麻烦,真的。“哦,你说。”
“那天你给乔先生喝的菠菜汤,是用什么做的?”
脑子里浮现出那个黑衣黑发黑墨镜的冷酷男子用低沉的嗓音说着菠菜汤的表情,不禁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和呆怔。电话那头的人看不见她愣愣的样子,那下巴掉下来的惊讶表情却把餐桌那头的注意力引了过来。她尴尬地笑笑,“……哦,就……菠菜,虾皮,淀粉,鸡蛋……盐,胡椒粉……还有芝麻油哇……”
“嗯,谢谢!”
“不……”还未等她的“客气”二字出口,电话里便传来嘟嘟的挂断音,似乎是急慌急忙地去了。
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把手机扔回包里,仿佛烫手的山芋般。看看美食当面,美人在前,周围一室繁华美景如画,实在不该让突然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怪异人种扫了兴致。她又继续埋头,惬意享受美食。
十几分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她扫下小半盘的酱爆珍珠贝,也足够她平复心情来接听来自异世界的另一通电话。
这通电话接通时,那头的人语气里开始有些焦躁了,开头就短促有力,“不对!”
“……什……什么不对?”她嗫嚅着,胡思乱想着,拿不准自己又该有什么祸事临头。
“乔先生
11、金玉轩和菠菜汤 。。。
说味道不对!你是不是漏了什么?”
吊起的心悄悄放下一半……原来还是那锅菠菜汤的话题。拼命地想了想,才又慎重地开口,“淀粉是红薯淀粉,芝麻油是黑芝麻现磨的。”
那头的人这次连答应一声也没有,马上挂了电话急急地去了。
她拿着手机怔怔看了半晌,想扔回包里的念头像油尽的灯火渐渐地熄灭了,直觉这电话还会再来,便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手边。再提筷子时,心思像被牵了根线,牢牢地拴在手机上,吃得不经心,视线也不经意间直往手机上飘。
手机上的时间只会跳数字,不会嘀嗒嘀嗒地响。脑子里却像被谁装了一个石英钟,秒针一格一格跳动的声音清晰地敲打着她突然变脆弱而敏感的神经。
如是心不在焉地又过了十几分钟,铃声果然再次响起。
“你在哪里?我去接你!”这次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和不匀的呼吸,余音回荡,仿若在一个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金……金玉轩啊。”
电话那头的脚步声瞬间停止了,“……你说哪里?”
“金玉轩,海边的那间。”
对方听起来似乎松了口气。“几楼?”
“二楼大堂……靠窗的卡座……”
嘟……嘟……电话挂得一次比一次快,黑社会果然是缺少耐性的。
黑衣黑发的人几乎是飞奔着过来,两分钟内便出现在她的桌旁,冷酷的眼神带些许焦急,一瞬不瞬地盯在她怔愣的脸上:“跟我来!”边说便迅疾地出手,抓住她的腕子就要把她拉走。
这边手快,对面的Vincent面对此突然变故反应也不慢,立刻从座位上起身,身子拦在阿昌面前,隐现忧虑的眼睛却是看着她,“Joy,怎么回事?他是谁?要带你去哪里?”
“呃……”她开口便愣住无语,实在是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只因某类物种的心思向来难以捉摸,自己也对此行的去向没什么主意。
拉住她的人却抢答了:“有急事需要鲁小姐帮个忙,一会儿就回来。”脚下不再停留,急匆匆地又拽着她走。
待人接物,礼数必须周全,才是处世的道理。主人请客,客人却半途跑路,实在是大大地无礼。所以她便急急地回了头,对着那灯火阑珊处一张明灭不定的脸抱歉地笑:“对不起啊,Vincent,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你先吃……”
脚步越来越快,声音渐行渐远,两个行色匆匆的人影也顷刻间消失在大厅的出口处。
出了大厅就是电梯间,乘电梯来到四楼,穿过长而空旷的走廊时,两个人的脚步声杂乱而响亮还带着回音,那感觉犹如幻境,好似冒险般地走
11、金玉轩和菠菜汤 。。。
在通往未知世界的路上。
一路行到尽头她就傻眼了,看似静悄悄的走廊里竟有十几号人同时围站在一个房间门口,个个面露焦虑,急得面上不时涔出冷汗,却无一人发出半点声响,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气氛肃穆得如丧考妣。此时见他们二人出现,一群人俱都匆匆迎了上来,带头的男人年纪不小,步履有些蹒跚,花白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个半湿,在额前打成了绺儿。也不说话,只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阿昌,像是等候神旨的信徒。
阿昌将鲁半半向前一推,简短地对众人交待:“带她去厨房!”
一言既出,人人欢欣鼓舞,面露喜色,那年老男子连忙指挥手下:“余经理,快带这位小姐去!”
鲁半半身不由己地被众人簇拥着往前走,乱乱哄哄地也没注意走得是那个方向,乘电梯是上还是下,去的是哪一层。
一路茫然,耳边只听得那个被称为什么余经理的男子边走边絮叨个不停,“也不知道乔先生今天是怎么了,往常每次来都是点我们酒楼的招牌菜,这次却突然提出要喝什么菠菜汤。我们找店里最好的厨师用鲍鱼干贝精心熬制了一锅送上去,他一口没尝,光放在鼻子下头闻了闻就撂下汤匙,说他上次喝的不是这个味道。后来我们央求阿昌先生打听来用料,重新做了送了上去,这回倒是尝了一口,却还是撂下了,说味道不对。我们老板亲自赶过来,百般赔笑,问他能不能换点别的,他就是不肯,送上去的菜一点儿没动,就巴巴地等着喝这碗汤。这位小姐啊,听说乔先生上次喝的汤是您做的,这次就全仰仗您了,这位爷我们可是惹不起的,您一定得好好做,如果让乔先生满意了我们一定会重金回报您的……”
就算没在现场,光用听的都能把那场面在脑海里一笔一笔刻画出来。那人必定是表情慵懒,眼神淡漠,浓眉轻轻拢起,稍现不悦,面容甚至不需要多么冷酷阴鸷,光凭那与生俱来的傲气就能让人觉得被拒于千里之外,只能伏地顿首,顶礼膜拜。
厨房里的厨师们也都停了手上的活计,个个肃容而立,像临上战场的将士,随时候命。有钱有势的人跺一跺脚就能让大地抖三抖,吃饭换个口味都劳师动众,闹出这么大的排场。
12
12、无形的门 。。。
鲁半半接过一旁人递来的围裙系上,挽了挽袖子,认命地开始忙碌。材料早已齐备,随手便可以拿来用。倒了三碗水在锅里,下了虾皮和菠菜。等水开的时候忍不住又寻思,光喝碗汤定然是不能饱腹的,想到那余经理刚才说送上去的菜原封不动,她就又向厨师要了几个馒头。酒楼里的馒头都是当点心吃的,个头极小,切了三四个才凑成一盘。鸡蛋液裹煎的馒头片儿,漂着虾皮儿浮着香油星儿的菠菜汤,当日无米之炊时的不得已想出的将就法子,如今在酒楼里一般无二又奉上了一份。
装了碗,盛了盘,转身硬着头皮对余经理无奈地笑,“我也就能做这些了,他要是不吃,你们再另外想办法吧。我在你们二楼大厅里跟朋友吃饭,刚才抛下了朋友被拉来这里,要快点回去了,不然我朋友要着急的。”
余经理连忙让人端了食物送去,又找来服务生带她回到二楼大厅。
甫一跨进大厅,远远地就见靠窗的位置低眉沉吟的Vincent,笔挺的西裤,整齐而没有折痕的衬衫,通身职场精英的气派,就算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相信只消一眼就能从人堆儿里把他找出来。
自从出了厨房门,一路都在想该如何解释这匆匆的离去,直到坐在位置上的那一刻,未果。最后只能带着歉意微微翘起嘴角,“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