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价值投资论-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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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在沉默的车厢里,在疾驰的高速公路上流逝。
MK知道从她转身的那刻起就他们之间就成了一场没有终点的追逐。她终于片刻停留在他的身旁,不知道是幸抑或不幸。他凑过来想吻吻似阖非阖的眼皮,冷不防她下意识地挥手挡开,凉凉的掌心拍在他青涩下劾上,清脆地提醒着他们那段不可逾越的距离。
“对不起……”慕憬盯着他十足受伤的神情,努力措辞,“MK,我……很想,很想信赖你,一如从前……可那件事像一根刺插在我心里,我看见你就会不由地想起江北,想起最后那些日子对他的伤害……我会下意识地恨我自己,下意识地怀疑你……”
低低叹口气,“MK,我曾经那么全心全意地对你。于我而言,你是老师,是父兄,是亲人,是朋友,是我在异国他乡父亲出事之后唯一的慰藉……如果不是那天你……过去的事我已不欲再提……我其实真的很想,很想一直将你保存在最柔软的心底。我不想恨你,宁愿躲起来自责自怨。”
MK身体一震,心底突然疼痛起来,他轻轻抚过她的面颊,濡湿冰凉。他想问她,那么江北呢,她是不是把江北永远地放在了心尖尖上?他还想告诉她,他们之间尚有如此漫长的几十年,他怎堪让她独自背负一切艰难过活,怎堪一直沉寂在她的心底被祭奠或者回忆?
江北已经是死人,而他们还鲜活着。
他缓缓靠近她,动作轻柔,生怕她如同受惊的小兔一般飞快逃开。可她还是逃开了,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那片美好甜蜜却如同毒药般的花瓣前。
他是真的失望了。她对他竟如此抗拒和不信任。如果告诉她那些真相,她会不会付诸一笑,然后说,MK你真会编故事圆谎,你居然会以这样的理由来为我们俩超脱。
他开始犹豫。
“对不起,”她艰难推开他,“虽然我很想,可是,我真的说服不了自己,我真的找不到与你的相处之道。”
MK的身体僵硬在车内凝滞的空气中。
“你知道吗?”她深深呼吸一下,似乎在鼓起勇气,“两个隔着一万多公里太平洋的人偶遇的概率有多大呢?”
她接着问,似自语一般,“三千万人口的大都市里,两个毫无联系的人偶遇的概率又有多大呢?”
MK轻声接口,似有若无的懊恼,“这么些年,这么多事,你依然不肯相信小概率事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可能性?”
“太过微乎其微。”慕憬黑暗中眯眯眼睛,“长长短短数十年,哪个人一生没有两件幸事抑或不幸?以此就认定自己是故事里的女主,只能说明她很傻很天真罢了。我只是这地球上最可有可无的一粒灰尘,天上掉块馅饼真会那么精确砸中亿万分之一的我?”她轻轻转过头,“MK,说吧。你万里迢迢特意来找我,为了什么?”
MK的指尖停顿在她的发稍。“你果真不再信我。”他自嘲,转而问,“那么他呢,他就值得你去倾心托付?”
慕憬垂眸不语,回味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所指的是程熠微。但听MK低沉的嗓音在车内发出质问的变奏,“又或者,你刻意让他接近,只是想利用他的社会关系替你摆平眼前的麻烦。”
她不想争辩,忽而冷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世界无非就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的关系。如果有爱,就能为之裹上冠冕堂皇的或伟大的外衣;如果无情,就只能是赤 裸 裸的廉价利用与被利用关系。我走投无路,还有得选么?”
他怔了怔,口气软下来,“你对程氏能了解多少呢,程氏与简氏十几年的利益攸关你又知道多少呢?他家的反噬力你又能算到几分呢?我回来,自然是要帮你的。”
慕憬彻底震住。程氏与简氏——原来自己竟漏掉了如此致命的一环。他的出现于她本来只是个意外,她以为上帝终于仁慈地赐给她一根救命稻草,却不料令自己陷入更致命的境地。
…………
“我父亲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是吗?”她默想了很久终于问他,平静得彷佛在询问一个无关痛痒路人甲。
“是,”他放低声音,“慕容先生到天堂找你母亲去了,远在十一年前的秋季。”
“你对我父亲的事知道多少?”
“不会比你少。”他沉吟,“事实上——他在最后一次见你之前见了我一面,郑重地将你托付给我。”
“所以当年你才会‘好意’请我去帮你整理资料?你同情我?”
“不。一开始,只是感动。”
“感动?感动什么?”她追问。
“父爱。”
慕憬口气不自主尖酸起来,“一个将女儿扔在最偏僻落后乡下十多年,接回城里家门都没让进直接流放海外的父亲;一个临死还要成为贪污犯,把无尽麻烦危险和屈辱留给女儿的父亲……值得你,为他伟大的父爱感动?”
MK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指尖,“请相信他是爱你的。他唯一的心愿是能够看着你穿上Vera Wang的婚纱,挽着他的手臂踏上红毯。他为了护你安全,早早将你送走,亦不敢正大光明死在你母亲墓前,只能选择让自己——永远沉寂于太平洋底。他大概还向你谎称环游世界去了吧?至于你小时候,肯定亦有他的苦衷……”
“我不想再听下去!”
“事情到了这一步,你必须知道。”
“明知他会去死,你为何不阻止?”她冷情依旧,只在心底生出叹息。MK的寥寥数语,正在颠覆父亲在她心目中拼命压抑住的分量。她不愿想起那些往事,心底又有一个更强大的渴望在涌出来。
她忘不了幼时,停留于乡下苦苦等待父亲的身影出现在那个小山坳,期待他如同乔木姐姐的爸爸那样把她扛上肩头,用宽阔脊背为她搭起眺望极致风景的阶梯。一年又一年,他总是不来。直到城里病重的妈妈去世了,直到他的脊背佝偻了,以后再无力负重十二岁的小小少女。
每一年期待又落空,她恨他。
她忘不了在海外,每一次还没找到朋友,父亲就会委托别人迫不及待将她转学去新地方。除了不同地点汇过来的美元,从来不打电话或写信询问她是否适应加州炎热的天气奇Qīsūu。сom书,是否习惯整天啃汉堡不吃蔬菜,是否害怕洋小子嘲笑她卷不好舌头的发音,是否……想他和家。她甚至要从那些替她转学的所谓父亲的朋友们口中,才了解到自己的父亲是一家中字头投资公司的老总,正值风光无限牛气冲天。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开始对金融投资领域产生兴趣。她期冀有一天,自己能站在这个行业的世界之颠,她的父亲终于可以正视她,重视她,甚至膜拜他。那时,她就有资本对他漠视,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重重地打击他报复他。
她以为自己是恨他的,那个没见过几次面的父亲,从来没给过她父爱的父亲。
第一次用搜索引擎,她几乎下意识地搜索了他的名字。尽管当时互联网上的资料寥寥无几。她用心记录下所有她能找到的有关他的成绩立志要超越他,但其实,她的心底有一丝骄傲和窃喜——她的父亲,尽管不是好父亲,却是好丈夫,是资本市场里笑傲天地的豪杰,是国家金融市场发展史里的一个标记。
直到,父亲首次来芝城找她。言词含混,神情闪烁,笑容萎顿。苍老而憔悴的背影。那一天,芝加哥刮起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飓风,她骑着自行车无法前行,重重地摔到坚硬的水泥地面上。那天起,真的开始恨他,在她还没来得及长大到足以打败他的时候,他的神像已轰然倒塌碾落成泥。她从互联网上看到他的只言片语后便再不搜索此人。
再后来,麻烦渐渐找上她。她愈发憎恶他,甚至麻木到以为自己对他的生死已漠不关心。
“他想用他的死,洗刷自己的罪孽,成全一个男人对祖国的眷恋和对妻子女儿无尽的爱。所以我——只能看着他离开。”MK如是说。慕憬的心微微痛起来。
“那个人一直不知道他死了?”她僵硬地问。
“你父亲知道自己逃不过那个人的势力网,所以选择了死不见尸,令其彻夜难安。你从小不在身边,出国改了名字,几次转学,也不大与父亲联系,所以他们对你的存在一直不敢肯定。后来通过你父亲的一个至交才发现他有个女儿,因为他的刻意保护,他们追查起来亦举步艰难。直到最近几个月……”
他关掉冷气,拥着她微微颤抖的肩头,“不用担心,我在这里。我总在这里……”
“那个人临近退休,担心晚节不保,又惦记着你父亲转移走的巨额资金,而且他终于怀疑到你父亲失踪十余年已经身亡,那些罪证都转而握在你的手中。因此加紧了对你的搜索排查。他通过我父亲查到你确实存在的更多信息,找到了你生活过十几年的小山村,只是你家连最后一个远房亲戚也没有了……”
他抚上她郁雪清泠的眼睛,“……无论叫乔木还是慕憬,你的眼睛那么像父亲……那个人目前起码有八成把握确定你就是慕容憬,他施加给行政司法机关调查你父亲案子的压力越来越大……”
慕憬冷哼一声,“放马过来好了。”
“傻孩子。”他捏住她的手,“虽然日暮西山,居高位的日子并不长远了,他毕竟有他盘根错节的势力和关系网,狗急还会跳墙,更何况他这样的亡命徒。他会动用非法手段也说不定,我们更不得不防。”
最大阻力线
程熠微正与大哥程冠中共进晚餐。
程氏是家族生意,主营金融投资,父辈精明善钻营。在国内资本市场刚刚启动极度不规范的时候,靠着当地募集到的游资,藉着伯父身居金融监管部门要职的关系,利用套取内幕交易和一些大大小小的冒险,终于赚得资本,然后一路滚雪球下来。短短二十年间,资产累积达数亿。
父亲和伯父四年前已双双退休,将家族业务拆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程熠微现在经营的RCIG,另外一部分是由伯父的儿子程冠中在海外运作的某些资产。
兄弟俩一直暗中较劲,比拼经营业绩。他们的父亲不止一次表露出来,五年为限,谁的业务运作得更好,谁就会完全执掌程氏,而另外一个人只能拿到极少的股份,提早退休。能者居之,任人唯贤,父辈苦心积虑以避免公司步入国内家族企业发展的通病上去。
程冠中抱怨近两年海外环境不好,正在积极将部分业务开拓回国内。国内金融业务监管审批流程极为严格,老头子退休后一副不管不顾的态度,要他靠自己的实力与熠微公平竞争。暗中梳理完国内市场的利害关系之后,发现自己不可避免地还得要用到RCIG十几年经营起来的政府关系。
“……Rex,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范围,我自有分寸。项目运作之后我们七三分成,你是无本万利,包赚不赔。现在国内散资这么多,投资热情这么高涨,羊群效应这么明显,钱就好比掉在地上任我们捡那么容易。你看,我要开拓引进的这几项新投资渠道正是顺应发展大势的!激进才能走在时代前端,领头羊才能吃到好草。……”
程熠微突然想到MK给自己的那片纸,皱眉踌躇不语,手机嘟一声提示邮件。他扫一眼发件人,突然变得极其不耐,迅速将之扔进邮件垃圾箱里。起身走出包间吸口新鲜空气,摸索半天找出烟盒。
空空的锡皮盒子里,只有孤零零一支烟。
他放在鼻端嗅了嗅,还是慢慢放回去,手底触到衣兜深处的手机。
那是一只黑黑的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