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言民国桃色好 作者:潇湘墨客-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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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甄茜的目光却久久停驻在那锦绣匣子上,声音忽而提高了几分:“装什么糊涂,你知道我问的是你手上那只匣子,这种手工看着眼熟,应该从宫里出来的才是,你拿过来让我好生瞧瞧。”那叶副官闻言,脸色愈发的发青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迟疑着开口:“这……恐怕不妥。”她见势不对,眉头微微蹙起,猝然命令道:“你这混账!什么东西我见不得?给我拿过来!”
那叶晓阳素来对她敬重有加,眼下的情形既是迫不得已,他见她平日里温润谦和的性子,如今竟也怒了,亦是半分不敢怠慢,只好颔首着缓缓将匣子递至她跟前。那甄茜随手接过,当下便叫这锦绣匣子上边儿的镂金字体活生生地刺痛了双眼,那小锁扣还未来得及扣上,只是松松垮垮地阖着,她伸出手去缓缓打开。那叶副官此时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住了,神经绷得极紧,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他不用细想便可知晓那司令夫人接下来的神色。
煞白的光线下,她轻轻执起那张薄如纸履的照片儿,借着日光想要看看清楚这对才子佳人到底有多天造地设,那般子会心的笑意便如同冬日的暖阳,一直暖到人的心底处,她的指甲深深嵌进纸张里去,刮出一道丑陋的折痕。那道折痕不差分毫,正正落在关雪的颈脖处,将她的下巴与脖子活生生断成了两半。那叶副官因着站在她身前,并未看见这一幕,仅是静静地候在一旁,不敢作声,四下里的气温冷到了极处,他微抬眼便看见甄茜煞白的一张脸,朱唇轻启缓缓开口,声音却听不出任何波澜:“如实告诉我,你是受了谁的托付?”那叶副官如实禀报:“属下不知。”她自以为对这个依托之人已经了然于心,却依旧穷追猛打:“事情都暴露了,你还要瞒我么?叶副官!”那叶副官忙解释道:“属下若有半句假话便任由夫人责罚。没有受人之托,这个匣子从属下所见的第一眼起便一直置在夫人门前了。”
那甄茜深知他素来是个有分寸的人,方才他又说此物原是一直搁置于自个儿门前,摒除他语中带虚的可能,想必就是是非者一心想生事端,亦或是此人想从她身边夺走她的男人,故意用此物来刺激她,而唯一会如此恬不知耻的人只有——关雪。她心中周旋几番,微微正色道:“今日之事,我不希望进入宜生耳中。这个匣子,你便当作从未见过从未接触过。”话甫一出,那叶副官自然识趣地答应下来:“属下明白。”她点点头,望着他手中那份密电,转而云淡风轻地笑道:“既然是紧急军务,叶副官还不快进去?宜生如今也该醒了,可别耽误了才是。我去吩咐厨房准备早饭。”
话音犹未落,那叶副官便已疾步走进了屋子里头,甄茜见他既已走开,忽而高声唤了几声,那原在远处修剪着草木的小丫头踩着小碎步,啪嗒嗒地迎上来柔声唤道:“夫人。”那甄茜扬手一指,说:“将这个匣子拿去佛堂,用老夫人生前用过的保险箱仔细锁好。”
那小丫头一听闻要去佛堂,那张眉清目秀的小脸都吓得发白了,她是八岁进的司令府,那时候便听府里的老佣人说过——傅老司令屋里共五房太太,个个生得如花似玉,却个个红颜薄命,几乎都是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了。傅老司令爱妻情重,花了一笔巨款建起的佛堂,那佛堂便用做存放各房太太尸骨所用,大太太去得早,葬在十里之外的一块宝地里,后来傅老司令命人将大太太的坟头重新迁回佛堂里拿香火供着,而几位太太生前的衣冠物件亦一同搁置在此处。挖尸重迁到底晦气,佛堂里一年到头阴气森重,新进的丫头们都是不敢涉足的,如今打扫的亦是当年服侍太太们的几个老佣人了。
那小丫头身子哆嗦着,只是傻了一般呆在一处,话不成句:“夫人……我……”那甄茜眉头微蹙,声音高了几分:“还愣着干嘛?是不是要我家法伺候?”话甫一出,那小丫头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忙颔着首双手接过她掌中那只锦绣匣子,像是一刻亦不敢耽搁似的,半走半跑着往那佛堂方向去。
那甄茜将手按在轮椅扶手上头,指尖因为她的力道变得猝然发紫,她心里忐忑不安,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迫在眉睫,要压制不住地发生了,她深知自己绝不能再坐以待毙,她一定会叫生事者付出惨痛的代价,以此祭奠往昔的姐妹情深……
那傅作翊还未来得及换上军装,卧室门便已被人叩响,他原以为是甄茜取自己的马靴回来了,走上去一面开门一面唤道:“小茜?”甫一开门,竟是那叶副官候在门外,他不由得微微一怔,却又很快正色道:“什么事?”说罢猝然走回去随手取下那落地衣架上头挂着的一套军装来,却不穿上,仅是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那叶副官将手中的密电呈上去,如实禀报:“总司令,这是今儿一早便从石家庄发过来的。”那傅作翊并未细看,便已大抵明了密电的内容就是冲着梅龙来的——十日前,他便接到石家庄第一份密电,傅家军五个师举军上告梅龙罔顾军纪,擅离职守,私自逃逸三宗罪。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他原本早已拟好全国搜捕令,准备上交到北平政府大总统处,只是一想到关雪今后的处境,又不由得将此事暂时压了下来。如今石家庄又加紧发过来第二份密电,便已说明此事不可一拖再拖,他既已决心立意将关雪嫁与梅龙,定不会叫她背负这逃兵之妻的骂名穿上凤披霞冠。
“姓梅的人如今身在何处?”他低沉道。
那叶副官不敢隐瞒,颔首道:“根据情报——格伦路有家旧屋舍,里头的房东太太见过疑似相近之人。”此言一出,那傅作翊的眼神蓦地闪过一丝凌厉,猝然从腰际*那支德国制造的手枪,“啪——”地一声一把按在桌上,咬牙切齿道:“妈拉巴子!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抓回来!”那叶副官立马行了个军姿:“是!总司令。”
他转念一想,觉得倘若如此兴师动众去逮捕梅龙,风声必定会传到石家庄那边去,如此一来,他若是想扭转局面便是不可能的了,见那叶副官此时正欲退下,不由得开口:“等等,传令下去,行动改成密捕。”那叶副官明白总司令的用意,他是打算保梅旅长一命,其实经上回关雪私闯练马场一事,傅家军上下知晓关雪与梅旅长关系的人不在少数,他亦不例外,只是他一介草莽,哪里想得透总司令对关雪的费心。
“有一件事……”那叶副官迟疑着开口,他忽尔忆起一码子事情来——昨晚上他原在小骑楼里巡视动静,却在屋子门前看见了关雪蹲在一处独自流泪,那般子撕心裂肺,痛彻心扉的模样看得连他这个局外之人亦于心难忍,他靠在暗角处,因而关雪并未发现。他迈不开步子,只是远远地望着那个孱弱的身影,仿佛脆弱得不堪一击,终究因为不忍再往下看,不得不提早离开,因而未曾看见她临走前搁下匣子那一幕,可心中早已明了匣子的主人,所以,他昧着良心在司令夫人面前立下妄言——属下若有半句假话便任由夫人责罚。
军人行军打仗素来性子耿直爽快,如今他这般子吞吞吐吐的模样,那傅作翊最是看不耐烦:“有话直说。”叶副官顿时陷入犹豫之中,却忍不住将心中所言一一道出:“昨天夜里,属下在巡视之际,看见……看见关小姐蹲在门外哭了半晌。不晓得是发生了什么事?”话甫一出,那傅作翊心中轰然一紧,只觉得一丝一丝的苦涩禁不住地蔓延开来,他欲想说话,却又骤然无言以对,他万万想不到她昨夜就在那扇窗子外头探听他与甄茜的对话——对她的下半辈子做出的裁决,可他想不透,她原本应该是快乐的,她与梅龙至死不渝,为何还会如此心痛窒息?他骤然一个转念,难道是因为……
他心中豁然泛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波澜,辨不清是隐隐的窃喜还是更深的惆怅,胸口压抑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按在膝盖处的双手紧了又紧。那叶副官见他脸上阴晴不定,顾虑再三,低声劝道:“总司令,恕属下直言,那梅旅长是关小姐的心上人,碍于您与关小姐的情义,确实不宜对梅旅长处置太过。如若将那梅旅长逮捕回来,不知您会做如何打算?”那傅作翊此时只觉得胸口如遭雷击,哪里堪得住他一而再再而三点明“梅龙是关雪心上人,他们是如此的情投意合。”,只是无力地说道:“此事……我自有分寸。”
☆、【十四章】(3)逆风不解痴人意
【第十四章】(3)逆风不解痴人意
格伦路的密捕行动因为与房东太太的里应外合,完成得是相当的利落,傅家军几乎无损一兵一卒,便将藏匿于阁楼处的梅龙顺利逮捕。此时正值午夜时分,街上方才热闹起来,总司令未免走漏风声,此次行动虽则派出的兵力不多,却着实亦存在风险,适逢夜幕临近,百乐门的歌声便成为了再好不过的天然屏障。
旧屋舍大门前停着一辆黑甸甸的汽车,旁侧则是两架军用铁驴子,眼下便有士兵押着梅龙走出来,对面百乐门的霓虹灯光冷不防罩在他脸上,映出他眼中的愤然与明了,仿佛方才那一幕军队的鱼贯而入并非突如其来,而是他早已心中有数。那叶副官领着兵走在前头,却蓦然在车前顿足下来,替他开门:“职责所在,若有得罪还请见谅。梅旅长,请。”说罢又清了清嗓子,押着他双手那两名士兵十分识趣地替其松绑,梅龙松着腕部关节,问:“去哪里?”叶副官原是受过严诫,仅是伸出手来低声道:“请。”眼下局势紧张,那梅龙亦不多问,猝然跨上车去。
“砰——”地一声,车门轰然关上,那黑色汽车在夜幕中一路绝尘而去,车后是两架铁驴子轰隆隆的声响,滚滚碾过盛京大街,宛若在预示着今夜将会是个不安宁的夜晚……
车子在一阵冗长的呜咽声中戛然而止,梅龙隔着车窗目光遥遥地望过去,树叶蔽芾掩不住军政办公楼顶上那迎风飘扬的傅家军旗。叶副官依照傅作翊的命令,将梅龙直接领至军政办公室,甫一进门,那叶副官便猝然退下去了。
他半眯着眼睛,望着那鳄皮沙发上坐着的男人,眉头微蹙,却笑得意味深长:“想不到会在此处见到总司令,属下还以为你我会在刑讯室碰面呢。”话甫一出,那傅作翊却无心与他玩笑,骤然站起身来,开门见山地说:“我不管你是出于何种缘由胆敢擅离职守,也不管你尔后逃逸去了何处,做了什么,如今我只明白地告诉你,今夜一过,你的人生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而你唯一可做的便是求神拜佛也要对关雪好一辈子。”那梅龙心中一紧,脱口便问:“什么意思?”傅作翊心中虽痛,顷刻间便犹如利刃割心,心碎成片,却不得不说出违心之言:“我问你,当*在练马场说过——她若要杖打,你便替她扛下,她若要一死,你便代她把身家性命都赔上。此话可当真?”
“肺腑之言,决不后悔。”那梅龙脱口便道。
傅作翊对他唯一认可的便是他对关雪的一片真心,不由得微微正色,继续往下说:“关雪如今身处险境,而唯一能够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法子便是……便是你娶她。她会以总司令小姨子的身份嫁给你,今后你得好生待着她,梅团长。”话音犹未落,那梅龙猝然走上去拽住他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