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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谁言民国桃色好 作者:潇湘墨客-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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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的人少,搁着又烂,那才叫赔了夫人又折兵呐。如今世道不好,到处战乱不休,俺家里七口人,个个要吃饭,柴米油盐哪样不花钱?军爷儿,您不愁吃穿,不晓得百姓苦啊!”那人愈说愈激动,这些话想是已经在心中憋屈得太久了,他点点头,倒是分外认真地听那小贩说着。
  “早前俺听说,那山西的卢司令,云南的霍督军,湘江的张大帅,纷纷向日本人投降,心里就恨得咬牙切齿。这帮龟孙子,丧尽天良,出卖国人,该死!”那小贩一掌便拍在木桌子上:“良心泯灭,陷害一国同胞,该打!忘恩负义,置国家危难于不顾,可耻!贪生怕死,甘与日本鬼子狼狈为奸,可恨!”那小贩讲得头头是道,想来亦是读过书的,语气铿铿锵锵,说得那样疾言厉色,却是句句命中要害,字字*傅作翊心底深处,一语惊醒梦中人——他是中国人,中国便是他的根,中国便是他的本,假若他无根无本,那跟一个彻底失去灵魂的躯壳又有什么分别?没有人会甘心一生一世只做行尸走肉,在无尽的欺压之中苟延残喘!
  一股热流猝然自胸口处升上来,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快要沸腾迸发,不由得点头赞道:“骂得好!骂得太好了。小兄弟能有这样的爱国丹心,我真是深受感动。”他这样说着,缓缓伸出手去按住那小贩的肩头,语气坚定像是给自己许诺一般:“放心!只要咱们中国人还有一口气在,便永远不会输!誓死也绝不向日本人投降!”那小贩微微一怔,不知为何竟觉得眼前人愈看愈熟悉,他的话仿佛是世间上最值得信赖的承诺,听得自己也有些信了:“盛京的统帅是傅作翊总司令,若是他也能这样想便好喽,您瞧瞧,这里哪个不是为了养家糊口一大清早就出来干活的。”那小贩喋喋不休地指着:“喏,水果摊的石大嫂,补鞋摊的坡脚四,还有卖糖葫芦的欧老头……”话音犹未落,那傅作翊的目光便被他遥指的方向通通吸引过去——那抹白色纱裙的女子微微垫着脚尖,举手就去摘木棍里最上面儿那串冰糖葫芦,她手中明明已经攥着一把了,却依旧执拗地去摘最顶端那一串。
  那欧伯又是担心又是怜爱地说:“小雪,你当心点儿。”那关雪极力地举着手,纤纤五指扬在半空,眼见仅差区区毫厘却如何也够不着,她今日接到自行车行的电话后满心欢喜,出门得忒急,竟只急急地穿了一双平底鞋子便走出了司令府。这会子才觉得懊恼不已,一咬牙就要触到那糖葫芦棍子,头顶上却骤然扬过来一只手将那串糖葫芦硬生生夺过去了:“也给我来一串?”关雪一时间气结,蓦地回过头来,却见那傅作翊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一手轻轻捏住那串冰糖葫芦,他又不厌其烦地重复问一遍:“你手上拿着这么多,分我一串可好?”她见他分明是在戏弄自己,平日里的他都是一副风度翩翩,严肃老成的模样,如今望着这般子戏谑幽默的他,不由得“哧”地笑出声来:“吃腻了山珍海味,一串冰糖葫芦就让您上心了?”他脱口道:“令我上心的是这糖葫芦的主人。”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却不依不饶地打趣道:“原是对欧伯上了心,您真是心怀百姓。”
  话甫一出,竟轮到旁侧的欧伯膛目结舌了:“小雪,什么时候学得这么牙尖嘴利了?再说下去,这些糖葫芦我可给你算贵些。”他见俩人一人一句,却是有种打情骂俏的矫情,不由得问:“小雪,这位军爷儿就是你的心上人吧?敢情就是一对璧人呐。”那关雪又是好气又是怕羞,正欲开口澄清,旁侧的傅作翊却已先发制人:“老人家好眼力,一看便知,不知情侣买糖葫芦是不是可以多送一串?”此言一出,那欧伯立马连连点头:“呵呵,好咧!送的那一串得一人一口咬着吃,啊?”殴伯语带双关,叫关雪的脸“唰”地一下便从脖子一路红到耳根处,不由得嗔道:“欧伯,你老不正经的。”那傅作翊却理所当然接过去,赫然咬下一颗来,又递至她面前,郑重道:“一人一口。”她望望那欧伯又望望那傅作翊,心中隐隐恻动,竟然鬼使神差地咬了下去,那傅作翊原也是在开玩笑,却不想她竟然真的在人前做了这样暧昧的举动,见她此时艰难嚼着那糖果子的模样,只觉得娇态无比,不由得拉住她的手便径直往前走去。
  永邑街上全是年久皲裂的灰砖,黄包车的轮子碾在上边儿,竟发出吱吱的响声,他们一前一后走着,她望着自己那只被他攥住的手,手心里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也许是她太紧张,也许是他的手太热,所以促成这种温暖人心的感觉。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心底处竟萌生出一种可怕的念头——她想要这种温暖,她想要这种安逸,她忍不住将手指渐渐收拢,一分一分反攥紧他的手,咫尺瞬间,他却蓦地先放开了。她心里一惊,忙故作不愿地甩开,他不禁好笑:“你做什么?”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只胡乱地找着不相干的事转移话题:“幼稚!”他猝然回过头来严肃道:“辱骂总司令可是重罪。”话甫一出,她忙吓得掩住嘴,那傅作翊忽而绽开了笑意:“讲吧,我倒是头一回听见有人骂我幼稚。”那关雪将脸一扬,辩驳道:“难道不是么?高高在上的总司令为了一串糖葫芦,不惜脸不红心不跳地向一个老伯撒谎,那跟一个小孩子骗糖吃有何分别?”
  那傅作翊呵呵大笑起来,好似所有的不如意都在她的世界里消失殆尽了,一时间心情大好:“人这一生总是要疯上一回的,咱们今日不约而遇,算是天赐良机,就这一刻,咱们也来当一回疯子,抛开一切繁文缛节与身份地位,疯疯癫癫地过完这一日。”她骤然打断他的话:“不行!”见他眼里蔓出失望之色,便笑着继续往下说:“等会儿你得陪我正正经经去一趟大杂院,我才答应陪你疯疯癫癫过这一天。”他见她竟敢反过来戏弄自己,倒也不怒,只是扯扯嘴角点头答应。
  关雪口中的大杂院便建在永邑街的胡同深处,原是当年一位朝廷高官的府邸,几十年前因为不幸卷入一场腥风血雨的“文字狱”当中,一夜之间竟被下令满门抄斩,主人全家死绝,不落一丝活口,此后这座家宅更是被封整整三十年,直至民国建立后,才被南京国民政府拆封收回,原是作民办学堂之用,后因年久残缺,如今只用于收留那些在战乱中失却双亲的孤儿。
  甫一进门,那院子里便有人指着这边儿高声叫嚷道:“先生,哑妞,你们看谁来了?”他还未反应过来,屋子内就纷纷熙攘出一大批的孩子,一见着关雪却是满心欢喜地跑过来唧唧喳喳地围着她的裙摆转忽个不停,那关雪见着他们亦是眉眼俱笑着躬下身去,捏捏哑妞的小鼻子,道:“上回答应下给你们一人一串糖葫芦,诺,如今见者有份。”她一面说着一面给他们派分见面礼,那傅作翊见状,也下意识地从口袋中摸出那个还留有余温的包子来,递给了底下最矮小的小娃儿,却不想他一接过包子竟猛地狼吞虎咽起来,那傅作翊心中一痛——这些孩子都饿成什么样儿了?不由得伸出手去摸摸那小娃儿滑溜溜的脑袋,他却忽然仰起脸来朝着傅作翊笑,捏过肉包的小爪子油腻腻地拽住那墨绿色的斗篷大衣,笑眯眯地望着上边儿的金丝沿线。
  跟在孩子们身后的便是在那大杂院里维持孩子们日常起居的的老先生,这会子知道关雪又拿了东西过来给孩子们,忙迎上来招呼他们进屋里坐。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狭隘的小屋子还不比司令府的军政办公室宽敞,却打扫得忒干净,地砖都是最残旧的样式,想必是自前清时期便遗留至今的,裂璺中还有细细密密的青苔生出。冷风从疏离的砖缝里肆意地渗入来,吹得那疙瘩上边儿的三盏茶都有些凉了。关雪轻啜了一口香茗,介绍道:“这位是大杂院的莫先生,教过几十年的学堂,退休之后便在此建起了孤儿院,学识很是渊博的。”回头又向那莫老先生说道:“这位便是傅总……”余下的话还未说出口,那傅作翊便轻轻咳嗽了两声,示意要她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关雪见势忙改口道:“他是我一位在傅家军中当任旅长的表兄,傅梓生。”
  他们初次见面,说的尽是些客气话,不过从那莫老先生的话中,他知晓了原来关雪是在一月前才认识的他们,当时这帮娃儿饥寒交迫,不得已跑去偷那欧伯的糖葫芦,叫旁侧卖包子的小兄弟逮了个正着,原是要带去警察局做处理的,关雪见他们还只是这么小的孩子,于心不忍,便将全部冰糖葫芦买下帮他们解围。尔后,在莫老先生口中知晓了他们的状况,心中分外怜惜,只有时常带些东西过来作为帮补。那傅作翊一面听着他们的遭遇,一桩桩可怜的身世,一件件揪心的死里逃生,他的一颗心也不由得隐隐作痛起来:“眼下时局动荡,到处兵荒马乱的,也苦了这帮孩子了。”那莫老先生接下话:“如今各路军阀都已经接二连三地向日本投降了,怕是过不了多少时日,日本人便会将目标定在盛京,只要傅作翊总司令在那联和书上一签字,咱们老百姓的好日子就算是走到尽头喽。”
  那莫老先生说得极轻松,可傅作翊深知他其实是早已对军阀投降之事见怪不怪了,心中只觉得盛京沦陷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所以心如死灰。关雪几欲说话,想提醒那莫老先生讲话当心,他方才这样说,便是当着傅作翊的面骂他与那些贪生怕死之徒并无分别,祸从口出,她是知晓傅作翊那脾气的,生怕莫老先生会自招横祸,到时候像陆军师长那样落得个风烛残年的下场……
  她心中一紧,不由得仰起脸来察看他的神色,他的眉愈皱愈深,脸上却是阴晴不定,她下意识地咬着唇,心里忐忑不安,慌乱中却忽听见那傅作翊斩钉截铁的一句:“老先生,请你相信咱们总司令,他一定不负众望,绝不会让日本人有命在咱们中国的疆土上为所欲为,就算只剩下最后一发子弹,哪怕同归于尽,他也绝不会退缩,一定跟日本人拼到底!”


☆、【十三章】(1)你是人间四月天

  【第十三章】(1)你是人间四月天
  大杂院距自行车行亦不过数百步的路程,沿途上均是青石砖砌成的小街道,那傅作翊提步走下去几个台阶,甫一转身便顺其自然伸出来一只手欲想拉身后的人,她因着站在逆光的位置,日出扶桑的光阴便盈盈动动全洒在她背上,她来不及多加思绪,竟顺其心意地搭在那偌大的手心里,由着他牵住一步一步走下那青苔蔓延的小石阶,自掌心处传过来的温热便如同春日的旭阳,朦朦胧胧的*,缀着沁人心脾的写意,连呼吸亦萦绕着微弱可闻的懵懂,一丝一丝扣人心弦,即便天地间蓦地黯然失色亦掩不住这般沦陷人心的情愫。
  四下里因着罩在寒意凛冽之中,旁侧卖热包的小摊子上氤氲着一大片暖气,漫白的烟雾窸窸窣窣消散在半空,拂在她颊上微痒微湿,她不由得将脸埋入颈项处那一抹软绵绵的丝巾里头,不过微微低头,便瞧见自个儿那平底绣花鞋子面儿上不知何时沾上的少许泥垢,再瞟了一眼旁侧那傅作翊的马靴,亦是一小抹微黄带黑的泥泞,不由得好笑——原是方才大杂院那帮小鬼头的胡闹把戏,甫一进门便是一大帮子的娃娃涌上来分冰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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