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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谁言民国桃色好 作者:潇湘墨客-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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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见势不对,将头一偏,原是那军帽边儿里的线头都叫她给揪出来了,他本对这一身步兵戎装忒不上心,此番见她万般困窘的憨态更是不禁好笑。她见他缄默不语,将脚一跺,嗔道:“都怪我得了吧?你们行军打仗的最要紧这玩意儿,帽亡人亡,回头我给你重新做一顶便是了。”
  话音尤未落,指间里的绒线猝然往后一扯,她蓦地回过头去,原是那一刻亦不能安宁的毛什子缠了一爪子的毛线,她心中气结,道:“你这添乱的野东西,敢情我得好生调教调教你。”回头又将手一指,对他说:“我要它!”方才他见她逗鹰的趣样已是俏皮动人,如今的浅嗔薄怒更是扣人心弦,故作为难道:“这东西性子倔,你得叫它心甘情愿跟着你。”他说这话好像她“逼良为娼”似的,见她细细端详着,又补上几句:“它叫绝目,一生下来便是瞎的,倒也不用看见这世间善恶了,平日多半不与生人亲近。”
  她若有所思点点头,却骤然将手一咬,伸出食指去放在它颔下,笑问:“绝目,你可愿意跟着我?”绝目嗅到了血腥味,下意识地往下琢去,他冷不防她竟如此伤害自己,心中一紧,忙迎上去拦截:“你干什么!学佛祖割肉喂鹰么。”指尖丝丝渗着血,她却是莞尔一笑:“你瞧,它答应了。”他赫然抬眼望去,那绝目一下一下琢着她指里的鲜血,仔细一瞧恰巧是在俯首点头,他心里像是窝着一锅沸水,滚烫得似要翻*来,见那尖嘴都快琢啃进肉里,一颗心刹那被灼得极疼,忙拉过她手来,又是生气又是责怪地骂道:“你傻啊!我宁可它啃的是我这颗心,也不许你伤自己半根手指头。给我听好了,以后你若再敢拿自己的肉来喂它,我便要了它的命!”
  我宁肯它啃的是我这颗心,也不许你伤自己半根手指头,以后你若敢再拿自己的肉来喂它,我便要了它的命……她心想他那般玩世不恭的男子时时刻刻透着如同苍鹰般的桀骜不训,若不是个团长职位应该也是个旅长,竟甘心屈职于一名傅家军的守夜步兵?她承任她有太多的疑惑,太多的为什么,他越是不想她提过往的事,她便越是死心不息要填补空白的记忆。他就好似一道覆着层层厚茧的迷团,他眼里明明有终年不化的惆怅,到如今她仿若都还对当初的相逢相认浑浑颚颚,可他又是那样的真实,真实到不容她去潜心质疑。
  那绝目忽地鸣叫一声,她蓦地抽回思绪,见它耸着翅膀去揉那顶上的绒毛,脑袋一侧一侧的,敢情是在梳虱子吧。关雪见它这般爱美的逗趣样儿,倒是想起忘了问梅龙它是雄鸟还雌鸟,随手在旁侧摘下一朵满天香给绝目戴上去,再拿粉盒里的小镜子凑到它面前,笑道:“你瞧,是不是很好看?”见它一愣一愣偏偏头,她方才记起绝目原是看不见的,花再美对它而言还不如一条小虫子来得欢喜,她闷闷地拿开粉盒,自言自语:“你若能看见,哪会跟我在这儿瞎折腾,老早就飞去纵横蓝天了,如今咱们一个孤一个瞎,也好日后相依为命了。”它哪里听得懂关雪的话,扑扑翅膀算是回应她了。
  门外的铎铃赫然叮叮当当响起,关雪心中一紧,蓦地站起身来,那傅作翊反手便推门而入,转而又回过头去吩咐立在自个儿身后的叶副官守在外头候着。他大步流星迈进来,今日穿的是一身叫人见了便会肃然起敬的戎装,黑色的马靴底下沾了一点一点的污泥,看样子是刚从练马场回来。
  傅作翊随手摘下顶上的镶徽军帽,却留意到梨花木桌子上不知何时多的一盆满天星,正要开口,却那关雪在身后悉悉簌簌不晓得藏着些什么,将头一偏,她又藏得深了一些,好像生怕他瞧见似的,耳窝里一遍一遍萦绕着梅龙的声音:他不是好人,他不是好人……一颗心心顿时悬上嗓门儿来,只瞪着一双敌意黯然的眸子故作镇静地等候他发话。
  那傅作翊眼明目锋,不过是眨眼顺间便瞧见了她身后一顶簇新的军帽,心里不由得一暖,他以为当日她真真正正是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不想原是小女人耍耍性子故作不认得他,好叫他心中懊悔,不禁好笑她竟使这样的雕虫小技,故作严肃道:“你身后藏的是什么?”关雪心下一惊,原本冷峻的眼神渐渐变得游移,只支支吾吾说着:“没……没什么……”手却是紧紧拽着军帽,失去了方向感,好似唯有那帽沿里积蓄着全部的力量,上边儿一针一线都像是她对梅龙的千言万语,别人偷不走也夺不去。
  那傅作翊以为她是因为事情败露会失了惊喜才这般困窘不已又不知如何作解释,原本沉肃的脸色渐渐缓和,抬眼间便注意到露在她半侧身外头的绝目。他下意识紧了紧眉头,问:“你何时养的一头鹰?”关雪不晓得他要干什么,顺势回头看了绝目一眼,他却趁机夺过她手中的军帽,她“啊”地一声回过头去,他却已经扬得忒高笑意盎然地开口:“迟早都是我的东西,你又何必藏着匿着?”话甫一出,她骤然生上来一股莫名的怒气,只心急如燎垫着脚跟子去抢,怒道:“还给我!”
  他嘴角的笑意一分一分加深,却并不作声只由着她去抢,他的个头忒高,她极力伸手去够却连帽沿亦够不着。那是她费了半月的心思才做好心心念念着要送给梅龙的,他堂堂陆军总司令竟使这般下三滥的手段。她急怒交加,她自心底鄙疑他,憎恶他,脱口便反驳:“不是给你的!”那傅作翊扬在半空的手骤然一僵,她却愤恨地撇过头去,淡淡地开口:“这是送给我心上人的,不是你。”
  他是堂堂的总司令,傅家军的首级军官,他心中筑着一座可瞰天下的城池,她的一句话却如同雷霆万钧一字一句锥得他心如刀绞,他曾对她至死方休的心漠然置之,他曾亲手将她摧残得遍体麟伤,他曾用最恶毒的言语一遍一遍诅咒她下地狱。他说过:她命硬得很,一时半会死不了,即便死了也是死不足惜……他的眼神黯淡而凄惶,她说得对,他也许喜欢她,但那也许不是爱,他是战场上的英雄却成了情场里的逃兵。他满心迷惘如同烟雾滚滚一丝一缕也化不开,她心里竟有了他人,她原不是做给他的,她原来当真将他活生生忘却了,他不可置信地喃喃着:“这是你送给心上人的……不是我……”
  手中的军帽哗地跌落下来,他好似听见自己一颗心跌在地上砰然碎掉的声音。她看不懂他眼里的悲切,见那军帽直直落在地上,忙蹲下身子拣起又往后退下几步,万分焦急地拿手细细拂去上边儿的尘土,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扬手一指下逐客令:“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那傅作翊嘴角瑟瑟好似还想说什么,口半张着半响却又欲语还休地抿了抿嘴,她不悦地将脚一跺:“还不走?”他原是深深凝视着她,听见她脚下一双高跟靴子咯地一声磕在地上,恍惚的思绪蓦地清醒过来,关雪自上回负伤至如今已有半月之久,连带替甄茜施针的日子亦无可奈何地缓后了半月,他顾及甄茜随时可能旧患复发,已是心急如燎,不由得开口:“你若不想见我,以后我大可不再踏入小琼楼半步,可你曾经答应过我要保甄茜十年无虞,此事你必须说到做到!”她不待见他这般不容拒绝的口吻,活脱脱是在命令部下的士兵,将下巴一扬,道:“有么?我可记不得了。”
  甄茜便是他最不可逾越的一道防线,可她竟然出尔反尔,她竟敢拿甄茜的命当乐子来戏弄他,他心中顿然屯积起一团怒气,垂在身侧的手被捏得咔咔作响,怒不可遏地一掌拍在案上,咬牙切齿:“苏尔瓜尔佳。关雪!你不要一次又一次挑战我的耐心,我警告你,不管你是疯是傻,十年之内甄茜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他的眼里就似要喷出火来,额前的青筋暴跳着仿佛随时会迸裂开去,如此凶暴恐怖的傅作翊令她不寒而栗,竟跟方才那个与她小争小执了半响的他判若两人。她听得清清楚楚他方才是喊出了她的真名,正欲开口却骤然记起他的一句“死无葬身之地”,此时只是惊慌失措不敢作声。
  身后那绝目许是受到震慑,猛兽遇惊反攻的本能使得它展翅舞爪着朝他径直扑上去,傅作翊当下就抬手去挡。她来不及上前阻止,那绝目一伸爪便已在他手背上狠狠刮出来三道刺目的血痕,他“啊——”地一声咆叫紧紧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绝目凶悍地鸣叫一声,翅膀大张着又朝他扑过来。门轰然“哐当”一声被踹开,那叶副官见总司令手上淙淙流着血,咔嚓一声子弹上膛对准了迎面扑来的绝目,关雪心下大惊:“别开枪!”说时迟那时快,傅作翊一把扯住叶晓阳两人纵身一跃快速飞扑出去,当下避开了绝目的猛攻。那关雪见势大叹不妙,上前一步,屈指便打了个响哨,绝目听见主人的指令唯有忿忿地停止了进攻,却还满面愤怒立在铁架子上猛煽着翅膀。
  她见他的血一滴一滴溅在地上绽开妖娆的腥红,心中微微抖动起来,嘴角瑟瑟却依旧是那一句:“你走吧,司令夫人的事我会信守诺言。”见她这样一说,他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是定了下来,握了握受伤的手却如何也使不上力气,旁侧的叶副官倒是小心翼翼替他捧起,神色甚忧:“总司令……”不过抬眼片刻,那傅作翊难堪的脸色已恢复了应有的从容,淡然开口:“没事,战场上炮弹军舰我都未曾放在眼里,更何况区区一只畜生。”回头又望了关雪一眼,道:“咱们走。”
  说罢便大步迈开去,方才踏出门槛一步,忽听见身后那关雪猝然开口:“我曾答应总司令保夫人十年无虞,不知总司令也可否答应我,十年之后放我离开司令府?”他嘴角一沉,不仅好笑当初千方百计要进来的是她,如今振振有词横竖要离开的也是她,她这一病当真是病糊涂了。关雪默默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等待他发话下来,不想他却并不作声,仅是顿足了几秒钟便疾步走出了她的视线。


☆、【第六章】(1)怎奈何浮生缠裹

  【第六章】(1)怎奈何浮生缠裹
  北风掠影而过不带走一丝尘埃,因着是步入了十一月的中旬,霜结千草,窗外的花匠佣人还在沙沙地修剪着军政办公楼周遭的那片灌木林。一抹冬日暖阳肆意地破窗而入,斜斜地罩着鳄皮沙发前那张黄花梨木几案上的一个药箱子。
  那黎医生小心翼翼地替总司令右手背上的伤换好药,又一圈一圈扎上纱布,方才千叮万嘱道:“如今天寒地冻的,兼之伤到了骨头,伤口愈合得自然要慢些,总司令切忌沾水,多换几回药便好。”那傅作翊点点头,吩咐旁侧的叶副官送黎医生出门。那黎医生却没走动,傅作翊不由得问:“医生还有其他事?”他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抿抿唇问道:“不知总司令这伤是如何负的?瞧这伤势倒像动物的爪痕。盛京一带的人家多半喜养黄花雀画眉,如此凶猛的兽类我还是头一回见。”话甫一出,那叶副官嘴角微瑟正欲开口,却见傅作翊骤然投过来冷冷一瞟,实是示意他莫要多嘴,原本扛上喉咙口的话又硬生生地咽回肚子里去。那傅作翊低沉道:“只是早前集营打猎时负的伤……”
  话音尤未落,办公书案上的座式电话已经呤呤作响,那叶副官迎过去接起,寥寥几语后便大步走过去向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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