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未央-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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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晚上,从大门到正厅,沿路都挂满了红色的灯笼照路。
下了车流火就借口处理些事情去了书房,未央在侍女的引领下一路往正厅走去。
跨进最后一道拱门,未央远远的就看到大厅正中那个长身而立的儒雅背影。
相对于他们这对主人,身为贵客的黎歌反倒是先到一步。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黎歌的肩膀不易察觉的微微一颤,然后回转身来。
因为只私宴,他就只穿了一身居家的长袍出席,袖口跟前襟那几处不太鲜明的金线龙纹的勾边昭示了他最贵的帝王身份。
两个月不见,他的身形略显消瘦了些,俊朗的面孔上温和的笑容却是经久不变的。
未央远远的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一步步向他走来,心底突然翻江倒海的涌出各种情绪,迷乱了所有的神智。
两个月,对他们而言本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最后终结,如今再相见,真的是恍如隔世。
她的脑海中还清晰的留着五年前在西土城中第一次遇到他时那惊鸿一瞥的记忆,即便是五年之后在南野的皇陵之中再次重逢都未曾觉得陌生。
可现如今,却因为这区区两个月终于变成一段再也回不去的岁月。
身份,立场,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娘娘,这位就是南野的皇帝陛下!”身边侍女小心提点她。
如今她的身份还是“娘娘”,却一个跟他毫不相关的“娘娘”。
未央回过神来,终于抬眼对上黎歌的目光,施了一礼,“见过陛下!”
她的笑容很客气,黎歌看在眼里,眼中就跟着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夜妃客气了。”他说,语调平和温软。
“你去书房看看公子什么时候能过来,”未央不动声色将目光移向身边侍女,“顺便吩咐厨房准备吧。”
“是!”
“发生了什么事?”目送侍女出了院子,黎歌就极尽压抑的出了口气。
“没有什么!”未央平静的摇头,“如你所见,一切都还是按照你预定的轨迹在发展,就像流火当初答应你的一样,他给了一个新的身份,虽然跟你预想中的有所偏差,但我也终于可以抛开过去,重新生活了。”
“未央——”黎歌想要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可是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些!”未央牵动嘴角,淡然一笑。
黎歌的眉头皱得很深的看着她冷傲的侧面轮廓,半晌没有说话。
“跟流火大婚的事是你默许的?”他问,却是笃定的语气,因为他了解未央的个性,若不是有她的默许,这件事不可能这么顺利的进行到这一步。
“是。”未央深吸一口气,毫不避讳的点头。
黎歌平静的黑眸种染上一层浓重的色彩,无奈道,“你明知的你们不可以——”
“黎歌!”未央突然打断他,抬起头很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
“大婚的榜文贴出去已经有一个半月了,在这期间你应该已经调查的很清楚了,”未央惨然一笑,就再次移开目光,“我跟流火之间——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她的语气云淡风轻,黎歌听在耳朵里却是脸色徒然一白,“你的脉——怪不得——”
“就是这样!”未央闭上眼,从他的视线里短暂的逃离,“现在你应该知道了,我是不可能跟凌末白在一起的,而流火肯给我这样的一个身份对我来说也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半晌之后黎歌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中带着痛苦诧异跟惊惧数种情绪交替的矛盾,突然踉跄着后退一步,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这——这怎么可能?”
……》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凑了三千字来更新,真不容易,内牛满面的去睡觉~
109我要你活着
多么荒唐也多么可怕啊,终于连黎歌也要与她背道而驰了。
从冷宫中走出的那一刻她就已经预知了这个一无所有的结局——失去末白,与流火反目。
可现如今,却只因算漏了一个风黎歌而变得面目全非。
不是说没有心就不会痛了吗?可如今她胸中这些纷杂涌动的莫名情愫又是源自什么?
未央闭着眼,凄然绝然的笑着,门外的风卷进来带起她耳际的一缕发丝,让她的样子显得荒凉。
黎歌慢慢的走上前来,在她面前站定。
“告诉我,你现在想要什么?”他的声音很轻,也隐约让人觉得平静,那种痛苦的味道却是从骨髓深处散发出来的无法掩藏。
未央缓缓睁开眼,对上他的目光,她摇头,“我什么也不想要,我也什么都要不起了,除了留在他身边,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黎歌静静的看着她,拧紧的眉心好像永远也打不开一样,眼眸深处那种复杂的眸光挥之不去。
他看了她好久,最后却是叹息一声,“跟我走吧。”
“跟你走?”未央怔愣片刻,突然就不可思议的笑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黎歌的语调很平静,却深深的压抑了一种情绪。
这三个字包含了怎样的分量未央又怎会不知?
末白的意思不明姑且不论,可如今南野内部黎歌与风誉卿之间的争斗还尚未停止,倘若此时她再背弃流火回到南野,那么黎歌所面临至少也是腹背受敌的处境。
黎歌一向都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他可以忍人所不能忍,可此时此地他却不顾大局的给了她这样的三个字。
“你总是有太多的顾虑,所以得到的太少,我做事没有顾虑,所以我失去了很多。”未央苦笑摇头,突然眸光一敛,正色道,“黎歌,我不想你变成我现在这个样子。”
黎歌上前一步,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勉强自己与她对视,“我没有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否则——”
“可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事情会是这样。”未央厉声打断他的话,声音决绝。
黎歌目光一滞,未央已经扳开他的手指,背转身去,淡淡的摇头,“黎歌,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早点遇到你,如果在你身边,我一定不会变的这么残忍!”
“呵——”黎歌绝望的笑出声音,眼中的痛苦之色渐渐变得鲜明,“我却宁愿当年变得那么残忍的那个人是我。”
“这不关你的事!”
“可是从你把我卷进这件事起我就已经控制不了我自己了。”
“你不要再说了!”未央激烈的打断他的话,捂着耳朵步步后退,“黎歌,太迟了。你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如果你还惦念着我们曾经的一点情谊,那么就当我求你,求你不要再说下去了,就当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未央脸上痛苦的神色溢于言表,黎歌看着她,本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放弃了,“最后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黎歌的妥协反倒让未央不知所措,愣愣的看了他良久却没有说出话来。
黎歌淡然一笑,笑容里却再不复当年那份单纯的柔和,“无论如何,以后都不要再让自己再受到伤害好吗?”
不要受到伤害,可是像我这样的一个人,伤害与否还有什么意义吗?
“你离开这里吧。”沉默片刻,未央突然背转身去。
“跟我走,或者答应我的要求?”黎歌再次扳过她的肩膀不依不饶的与她对视,“我不是夜流火也不是凌末白,我跟你之间也没有那么多的凡尘过往,你不跟我走,我不会勉强你,可是我的妥协就只能到这里,因为——我要你活着。”
对也好,错也好,你的存在已经融入血液成为我生命中无法或缺的一部分。
少了你,心里的某个位置就会空掉,再也无法填补。
你不想有负担我便可以什么都不对你说,可是我要你活着。
即便今生今世我们都不会再相见,我也要时刻都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你的呼吸,有的存在。
黎歌的目光灼灼的落在脸上,每一寸都能将她焚烧成灰。
“可是你不知道现在活着对我而言有多痛苦吗?”理智堆砌的大厦瞬间坍塌,未央猛地打开他的手,歇斯底里的嚎叫。
黎歌摇头,一字一顿的说道,“再痛苦也好过幻灭!”
未央眼中闪过一丝惊惧的神色,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就软了下去,黎歌急忙伸手扶住她。
“黎歌,请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求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我会心软!
未央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神悲戚也绝望,“黎歌,这些年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难道对于眼前的一切你就真的丝毫没有动过心吗?”
“江山于我怎及未央一笑!”黎歌嘴角温软,笑意清浅,“只可惜从头到尾我都用错了方式。”
我以为放任你就是我能跟你的最大的幸福,到如今才明白,恰是我的放任毁了你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的希望。
环在黎歌腰身上的手臂一点一点的收紧,未央缓缓闭上眼,将头埋进黎歌温暖的胸膛,眼泪就那么落了下来。
许久以来,面对末白绝情的冷剑时都不曾落过的泪水,这一刻,却在这个温暖如风般的男子优雅的一个笑容里决堤。
黎歌,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
我一次次这样的伤害你,利用你,为什么你还要这般待我?
我知道你心清明如镜,可是为何对我,你却要这般委屈?
我知道,你也有你的野心抱负,论心思你不输末白,论手段流火也不一定在你之下,可是只因他们都不及你善良,他们都不会被我牵绊!
黎歌,你是这世上最美好的男子,欠你的,我该如何偿还?
可是如今,我却仍要选择继续伤害你。
八月十二,公子流火以皇后之礼迎娶夜妃。
按照宫廷的习俗,婚礼在晚上举行。
流火事先去了宫中等候,未央留在别院,由兰心带着一群丫鬟喜娘伺候梳妆更衣。
大婚的礼服是按照流火的意思做的,黑色的锦缎以金线勾勒出龙凤的图腾,带着强大帝王气场,又不失端庄华贵。
未央着装完毕,离行大礼的时辰尚早。
丫鬟跟喜娘都自觉退到院中守候,房门合上,偌大的屋子里就剩下她一个人。
未央低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青花的小瓷瓶捏在手中,轻轻一晃里面的两颗药丸就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未央静静的握着那个瓶子看了良久,唇边不禁荡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申时过半,院外锣鼓大作。
“娘娘,吉时到了,该上轿了。”兰心在外面敲门。
未央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屋子里的光线已经暗了下来。
她把手里的小瓷瓶重新收好,然后起身推门出去,出门前还是忍不住回望了一眼。
身后红色的幔帐交错往来,织成一张血色的网。
回头换上那一脸亘古不变的高贵笑容,未央举步迈了出去。
从别院到皇宫,凤辇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整个帝都都沉浸在一片空前喜庆的气氛之中。
一场婚礼奢华至此却不是她期待的模样,沿路遇到的每一个人都热情高涨的奔走欢笑,只有她的心是冷的。
这一天北越皇宫的大门为她而开,她以这样一个隆重的方式走进去,以后就再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退路。
凤辇抬到正殿之前才停了下来,喜娘扶着未央走下来,将她的手交付到流火手中。
流火的表情很平静,带着他惯有的冷酷的风度。
正殿的龙椅上,身穿名黄龙袍的北越王夜千赫君临天下。
他座下稍稍偏左的地方设置了一个特殊的位置,南野新帝风黎歌俾睨四海。
流火执着未央的手款步走上台阶,踏上红色的地毯,走到大殿正中站定。
礼官持金册上前,对着黎歌躬身一拜,“劳请南野新帝陛下为流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