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圆玉隐-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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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身上,我就被你网住了。你可知道,新婚那一夜,我有多痛苦?
我一夜未眠,在放弃你还是放弃燕国之间徘徊犹豫。我整整思虑了四天才去回复展可启,愿意和他做这个交易。
我的心里有多难受,你不会知道。”他的声音因为激动显得有些抖。
“什,什么交易?”阿圆听着慕容兰隐的话,开始颤抖,身侧有一棵松树,她情不自禁抓住了树干。
兰隐痛苦地看着她的眼睛,不忍说却不得不说。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圈套,只为了让你和展隐成就夫妻。柳丝,那画舫上的水贼,还有后来的一切,都是展家父子设计的。”
“我不信。”
“展可启让生米做成熟饭,他知道享正帝对他心里有愧,所以知道展隐是他唯一的儿子时必定不会杀他,而你是他最爱的女儿,他也狠不下心来。享正帝对外人很残忍,对自家人却有温情。所以,展可启定下这一局棋,赌上的是二十年来对享正帝的了解。”
阿圆瞪着眼睛,紧紧盯着兰隐,他的语气快速而清晰,每一个字她都听的清楚明朗,她心里不敢相信,不愿相信,身子却如置身冰窟之中,透出彻骨的寒意。
“你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你嫁给展隐么?因为展可启做了京畿统领二十年,虎贲中郎将他却永远都做不上。
享正帝生性狐疑,只相信自家人,保护宫廷的虎贲军,中郎将只能是他的亲戚。虎贲军和京城禁军各司其职,京畿统领和虎贲中郎将互相制约。驸马一向是虎贲中郎将的最佳人选。你是享正帝最爱的女儿,展隐早晚一定会坐上那个位子。到了那一天,就是他展氏父子的天下。果然,享正帝对展隐很欣赏也很看重,短短半年时间,展可启的目的便达到了。”
他一口气说完,如一个惊雷炸起在阿圆的头顶。惊诧、震惊、绝望、背叛、还有无数无法说清的情绪铺天盖地而来,阿圆撕裂般地心痛,却震惊到连一颗泪都掉不下来。她只是怔怔地看着兰隐。想钻到他的心里,看他所说的是不是都是真的。
兰隐又道:“你刚才可进了京城?”
阿圆无力的点头,已无法思考。
兰隐奇道:“那你就没发现京中已有变化?”
阿圆摇头,她一直坐在轿中想着自己的心事,兼之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行踪,连轿帘都未挑起一丝缝隙。
兰隐深深地叹息一声,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递了过来。阿圆疑惑地接过,这是一枚铜钱。她仔细看了一眼,更觉得奇怪,上面写的是元荣通宝,元荣,是个陌生的年号。
兰隐低声道:“阿圆,现在已是大暄的天下,展可启已是当今皇帝。”
阿圆手指一抖,铜钱从指缝里掉下。
“你说什么?”
“我说,你父皇的天下已在半月前被展可启夺了。”
“你胡说。我不信。”阿圆厉声喝道,心里开始狂跳,呼吸都艰难起来。
“我这里有一份秘件。正是因为这个,展可启不敢杀我,我才可以活着出来见你。”
兰隐的手里是一份丝帛,上面有字。阿圆抖着手接过,看完,目光落在最后两个名字和手印上:慕容兰隐和展可启。
“这是我和展可启定的契约,你总该信了吧。阿圆,我来带你走。我怕展家父子会杀你,我放弃了你一次,以后,我再不会放手。”
阿圆心神俱灰,呆呆地看着他。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阿圆,你想想,一切为何都那么地巧?我又为何要骗你?展隐为何要在府前设置士兵守着不让人进出?阿圆,你现在很危险,展可启应该不会放过你们云氏,你随我走,去燕国。”
“我父皇呢?”
兰隐低声道:“被逼自尽了。”
阿圆险些昏厥,摇摇欲坠的身子被兰隐扶住。她想推开他,却连一丝力气都没有。
“慕容兰隐,你放开我。”阿圆冷冷地说着,身子在抖。
兰隐慢慢松开一些,低声道:“阿圆,我知道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对不起你。我亦无颜面对你。我并不敢奢望你的原谅,我只是想要弥补和挽回一些我能做到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展隐父子的手中。我要带你走,即便你怨我恨我,我也要带你走。以后,我再也不会放弃你。”
“慕容兰隐,我该谢谢你么?危急时刻不顾自身安危来解救我。”
阿圆冷冷一笑,回过头来,眼泪终于潸然而下,模糊了兰隐的容颜。
曾经多么美好的初见,那高墙红砖上一枝迎春怒放在春风里,她站在秋千上,高高荡起……
曾经多么美好的心思,期盼相见又怕相见,远远看见他的身影,不知道是该迎上去,还是该躲起来……
曾经多么幸福的心愿,一生相守,直到永远,却原来死生契阔,聊资一笑清欢。他的一个交换就将她的一生改变……
可笑还是可叹?遇见他,再遇见另一个他。原来都是欺骗。阿圆哪阿圆,父皇取名的那一刻,可曾想到今日的“圆满”?阿圆突然放声笑了起来,扶着树干的手指深深掐了进去,只抠出血来,却不感到疼。
兰隐的眼眸湿了,他深吸一口气,道:“阿圆,你应该恨我。我没有一丝怨言。我们离开这里,我对你再也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这话听着十分地可笑。他明明被别人一句话就放弃了她,将她拱手让人,将她推进陷阱,怎么现在又提到这一句呢?他不觉得这一句话分量很重,是一生的誓言,说出就不可反悔,说出就要做到么?他真是可笑。以为一而再,再而三,她还傻到去相信么?
阿圆笑着流泪,嗓子哽的疼不可抑,说不出话来。她看着眼前这个人,只有一个愿望,但愿从没遇见他。但愿从没喜欢过他。可是,这一个但愿已经没了意义,木已成舟,一切都不能改变,不可以重来。她本该恨他的,可是,他说出实情的时候,他在她心里曾经还残留的一点美好已经全部消散,只有鄙薄和同情。有爱,才有恨,对他,已无情无爱,连恨也是一种奢侈。
她只是不想再见他,不想再和他多说一句话。
“阿圆,我们离开这里,刻不容缓。”兰隐一狠心,决定不管她此刻的伤心和绝望,即便是强迫也要带她离开。恨总会有消散的一天,只要她安然无恙地活着。他不能保证展可启父子会不会杀她。她是云氏皇族,眼下十分危险。
他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山下走。阿圆一个踉跄,厉声道:“放手。”
兰隐摇头,想要强行抱起她。
阿圆突然柔声道:“展隐对我下了毒,我要回去拿解药,你等我,晚上我会出来,你再带我离开。”
兰隐一怔:“什么毒?”
“应该是他母亲留下的那一味香吧。相思远,真是好名字。”阿圆又笑起来,笑容虚浮飘渺,似是春末,开在风里的最后一朵花。兰隐看着眼中,心口猛地一疼。这样的她,他心疼到无以复加,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若她不是公主,若他不是燕国的皇子,是不是就是一对神仙眷属?若有将来,他会用一生来赎过。
阿圆十分坚定地说道:“我要回去一趟,你在这里等我,晚上,我一定来。”
兰隐无奈,只好放手。他不知道,展隐居然对她下毒。
阿圆唤出黄莺和随行的人,她不发一言,也不看兰隐一眼,径直上了轿子,吩咐回府。
兰隐怔怔地目送她的轿子,一直隐到山色之中。蜿蜒的山路如曲折的心事,弯弯转转,为何没有通途?
夜色渐渐深了,兰隐一直守在路边,突然,山路上亮起一盏小小的灯笼,看不清提灯笼的人是谁,只见灯笼上面是个展字。
他心里一喜,迎了上去。走近,才发现是下午见过的她身边的侍女。
“夫人吩咐送这个来。”
那侍女递过一样东西。兰隐心里一紧,接过。柔软的一方帕子,上好的丝绸。
那丝帕有一缕淡淡的墨香和幽香。就着灯笼的光,丝帕上面只有几行娟秀的小字:
东风误我隔墙送过秋千白衣胜雪樱花落一眼缘生错错错恨生宫墙真心辗转零落云中谁寄锦书来恨与相识莫莫莫他心里一阵剧痛,将那丝帕捂在心口。他知道,穷其一生,他再也无法追回,再也无法拥有。
漫山西风起,伊人独自凉。
誓
展隐回到府里已是深夜,幽幽月色,树影幢幢,山上的风声比平地格外的紧,似离人的低声呜咽。
穿过回廊便见到卧房里温暖的橘色灯光。他的心恨不得立刻见到她,步子却有些迟疑。回廊下的风灯轻动,拉长他的影子,有些孤零。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
奇怪的是,今夜她并未早早睡下。独坐灯前,垂首凝神。听见门响,她抬头对他温柔一笑,今夜她的眼睛格外的水润亮泽。
见到她,他的心便生出暖暖柔柔的欢喜,渐渐蔓延至全身。
“阿圆,你怎么还没睡?”
他走过去,扶着她的肩头将她靠在自己的腰间。手指自然而然抚摩着她的光滑秀发。她身上有淡淡的幽香,是他最留恋最喜欢的味道。他深深嗅着,想将宫廷里一片纷乱的血腥覆盖下去。
再晚,他也要回到这里。想见到她,又怕见到她。每次见到她一如既往地对他,他就长舒一口气,觉得又多了一日的幸福。他就这么小心翼翼的从上天那里偷着这一日日的幸福,他唯一的期望就是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拖延至永远。她一直都是快乐单纯的阿圆,他一直都是她的丈夫。
阿圆抬起头来,深深看了他一眼,唇角微抿,笑了笑。
“我想看看不点相思远是不是真的无法安睡。”
展隐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道:“我近来很忙,也不能早些回来陪你。你睡不着的时候就点着香吧。”
“好啊。”
阿圆幽幽地答应了一声,神情恍惚。
展隐拉过凳子坐在她的旁边,捧着她的脸蛋道:“怎么有些不高兴?是不是怨我回来的太晚?”
阿圆眯起了眼睛,她的眼睛又圆又大,此刻微微眯着,眼角稍稍上挑,竟有一种慵懒的妩媚。
展隐心里一荡,吻了上去。
她没有娇羞的闪躲也没有含蓄地回应,只是淡淡的笑着,任由他采撷甘美,只是眼睛却没有闭上,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展隐有些奇怪,停了下来,问道:“阿圆,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我?”
她含笑凝望,仔仔细细地看着他,半晌才幽幽道:“我想看看,能不能看到你的心里。”
展隐一怔,手放了下来。
阿圆幽幽道:“展隐,我嫁给你半年了,也没有为你添上一男半女,我想,也该为你挑几个侍妾以续展家的香火才是。”
展隐眉色一动,略有些生气,道:“阿圆,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们成婚才半年而已,你还年轻。我不要什么侍妾,有你就够了。”
是么?阿圆笑的有些凄楚:“我以后都不能生孩子了,你知道么?”
“你说什么?”展隐一惊,声音骤然提高。
阿圆看着他的惊讶,继续笑问:“展隐,有种药草叫荆棘芒,你知道那里有么?”
展隐的脸色一片雪白,他在紧张,他的手指握在了一起。阿圆心里最后的一丝奢望,断了!他果然什么都知道,可笑自己还想着为他开脱,希望他也是蒙在鼓里。却原来,一切都只是蒙骗着她一个人而已。
她笑着站起,平静地说道:“展隐,你想要我死,何必那么大费周章呢,那么多法子,为何不给我一个痛快?相思远,这么一天天地点着,要到何年何月我才能毙命?”
展隐身子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