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菁华锦-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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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一触动,就久久不能平复,或许是真的粗心了,又或许是眼前景象让她心慌意乱,眼拙了,勉强还算机灵的她愣就没能发现站在院子隐秘角落中的那些侍卫们。身着锦衣目带寒光,一个威武侍卫把手从刀柄上挪开,铁青着脸步出来,正欲把如意这个大胆妄为跑进来的无知乐子拖下牢去,而浑然不知的如意,还试着走近老人。
侍卫地步子极快。那黑檀旧椅上地迟暮老人却突然有了动作————老人露在外面地一双手不粗糙。有珠玉般光泽。看得出是个养尊处优地人。微不可闻地一动。类似一轮斜阳怒放最后璀璨。手上地玉扳指流转一瞬光芒眩目。威势摄人心魂。
那个侍卫连忙收敛气息。脸色惊变。悄悄然退下。还指示其他侍卫藏好身。不许出声响。
伺奉这个尊贵老人十年。侍卫才看懂这个细微地动作。
如意不明白。只猜老人熟睡了。其他她一概不了解。包括老人地身份。包括这个动作地涵义。“怎么办……”出轩来地她有事在身。不是特意来看这个老人地。她得离开了。局促地迈步。不让木屐发出太大地响声。脚步踟蹰。如意一步三回头。不是好奇这老人地来历。只是这天阴沉快要下雨。她在想需不需提醒一下沉入梦乡地老人。
桂花树上有幽香弥散。老人地神情舒静。似乎在回味些什么。几分怀念。到底不忍打搅。如意安静地离开了。
“主上……”如意刚刚走远。那个侍卫现身站到老人身旁。犹疑道。
“……”
老人眼皮微动,低咳几声。
…………
“你刚刚去哪儿了?”
平安地从后院出来回到正殿前,就见倪素素三人正等着她,其中青容止水的神情有异,看如意的眼神几多疑惑忿恨。
“止水说找不到你。”倪素素说道。
止水去偏殿找过她?如意道歉,惭愧道她迷路了。“不是遇上宫中什么金贵的熟人,耽搁了?”素素若有所指地笑道。如意讪笑,道哪儿来的熟人,她孤身进宫,熟人是没有的事。回丽景轩的路上果然下起了毛毛细雨,从宫女那儿要了伞,四把描宫绿青花纹的纸伞荡荡悠悠,被执在少女的青葱指中,化一叶舟在红墙黄瓦的宫大道中徜徉。
雨越下越大,如意越发心绪不宁。
不察如意的异样,又或许是故意忽视,另外三人在雨中闲聊。“素素姐,那个轩里的姑姑,薇玲女官已经打好关系了吗?”
“薇玲女官人是温文似水,听闻是深得几个殿的小主欢心,我试过几次跟她套交情,都给她打太极推了回来。”
“这小小一个姑姑,有什么了不起的,给她些苦头。”桑熙眼珠滴溜转,心生毒计。“前阵子弄走八个乐子,她不是被狠狠责罚过,说她教管无方吗?我们大可以此威胁她,不从的话,我们再在乐子里兴风作浪,她还假惺惺装正经,我们就干脆一狠手,毁去……”
倪素素笑着打断桑熙狂妄的话。“温文是表相,怕这个薇玲骨子里也是个执着的人,这种人有所谓的底线和信仰,轻易不肯为外力更改的,不能对她来硬的。”
“那如何是好,她不配合,我们未必能成功在宫中留下来。”止水言道。
“啊啦,未必,天下所以多事都是因了这一词。就我观察,薇玲是难收买,但难收买的人就会正直,起码是表面上的正直,这种人最喜按规矩做事,只要我们最后是才艺真的出众,强于其他庸脂俗粉,不怕她不留下我们。”言到此处,倪素素若有所思,悠然回首,顿时眉开眼笑————一直被她们三人故意忽略的如意走在后面,神色看起来不佳,恍恍惚惚的,宫装裙裾被雨水溅湿了也好像没发觉。“啊啦,绻儿啊,你一路不作声的,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心事?”素素抿嘴。
“呃,啊?不,没事。”倒不是如倪素素所想那样,是为自己被排斥挤兑而黯然伤神中,如意不过心念那后院里的老人,想到这天降雨的,老人不知是否还在那里,越想越焦急,自然也不注意倪素素三人是什么态度,回答话起来也无心无力。
桑熙露出戏谑的表情,晃着手上的纸伞站旁看戏一样。倪素素于是再笑道:“无妨的,都可对素素我说,天南地北地走过来,一起进宫成为乐子,就是难得的缘分,你称的我一声素素姐,我自然要多加关心你的。”她投给如意的目光能让人莫名地心慌。若说楼里的胭脂是表里不一,明里巧笑满腹算计,这倪素素第一眼就让人看透她阴狠冷酷的本质,是不折不扣的笑面虎,就不需要骗任何人,威胁恐吓精神压迫,才是她折磨人的法子。
“啊啦啊啦,绻儿来,看你裙裾都湿透了,冷吗,快来站到素素姐身边。”
倪素素伸手,抓住如意的手臂。
她的每根指尖都是冷的,如寒冰。沉溺在纷扰思绪中的如意给冻醒了,幽冷的傍晚时分,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殿,空中飘洒一阵阵冻雨。心中无暇再顾及那老人,觉悟过来,伞下,是如意一双慢慢覆满悲伤的眼眸。
绝对的倔强,让她不落泪。这里没有关心她的好姐妹幺妹,只有一直看不起她想控制她摆布她的冷血乐子,也没有一心要她成大器,面冷心热的师傅们,只有轻视她怒斥她的宫女嬷嬷。孤身奋战,好累。那一夜,她在楼里整夜整夜地操琴,吟唱一首《离殇》,心如刀割。
宫中有大难,那一天,赭师师傅急得跑去跟绻玉棠理论半天,最后还气得病发倒下了;也是那一天,鱼师傅未来见她一面,却遣来了明月郑重地送她一字————藏。一定是有什么在等待着她,入宫是前途未卜,凶险万分,她心领神会,才在入宫后马上撒谎,让名册上写的是习舞五年的舞妓绻胭脂,而不是五年颠沛,只学了琴艺歌艺的笨丫头,楼主柳怡宴最中意的准徒儿,她如意。
但还不够,不是吗?
“……”弱如蚊蚋一句,在她唇齿间停留了很久,都舍不得吐出。木屐嘎嘎踏积水之上,貌合神离的四人才回丽景轩大门,一个神情慌乱的女子冲过来,一下子撞入如意怀中。
伞颓然掉落,满耳纷乱雨声。
“千万不要放弃……”女官薇玲抖着音在她耳边低语,猛地塞一个硬邦邦的东西进她袖子里,同时回身凄厉地大喊。“找到了,找到了,千叠楼来的乐子在这儿!”一大群人于是马上跑过来,“微丫头,你也终是识相了一回了,做得好,把人给我就是。”带头的老嬷嬷啐了一口,狞笑一把钳制住如意的双手,“该死的乐子,别以为你躲得过,那位娘娘要见你了!”脑后被狠狠敲一下,只来得及发出呜呜的叫声,几个身强力壮的宫女粗暴地给如意往嘴里塞布团,再蒙上了双眼,最后人给连揪带拽地带走。
潮湿寒冷的雨不绝,原地空留下凌乱的木屐和一把还在雨中颤抖的伞。“……怎么一回事?”冷漠的看着人被拽走,刚刚还对如意说是互相扶持好姐妹的三人这样平静到无情地问薇玲。
而薇玲目含泪光。“千万,千万……”
千万熬过这劫!
【27 那物】
如意早被宫中某娘娘盯上了,而就在前几日,在严乐宫当值的姑姑薇玲,意外地与一个原不可能再见的故人遇上————此故人,如意一定认得。
当时薇玲就大吃一惊了。皇宫戒备森严,薇玲绝不猜信来人是轻易混进来的,待过了初遇见的那一点惊愕无措,她定下心,慌而不乱的样子,用镇定的声音引走身旁的小宫女,薇玲收拾心情,脸色一凛,才细细问道,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你……你是如何进宫来的?”
“不是难事。”来人笑道。
的确,在明面的身份上,来人一直拥有进宫的资格,她怎么忘了,真糊涂。
“那你……你是有什么急事吗?”一别数年,细细端详眼前的故人,看着这张成熟不少的脸庞,薇玲紧张了,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叫这个从不被允许进宫的故人冒着天大的危险混进来,忐忑不安,问出口的话成了幽咽,酿出了丝丝错觉,她恍惚又回思当年分别时候————天昏地暗,一片混乱中,善良却软弱的母亲含泪带着她走,她惶惶不知所措,高高的楼压抑下来,连漆黑的天地都在旋转摇晃,而她来得及最后回头一眼,只见披着稀薄淡微的月光,那个侧脸弧度柔和的人儿跪坐在地上,被巨大的凄厉的喧嚣包围。“薇玲人微,也能尽绵薄之力,你匆匆进宫,有要紧事尽管道来,然后就还是快快离开才好。”以手绢掩嘴,多艰难,薇玲还是哼不完整这一句话。
“你出现在宫中太危险!那人,瑞宁宫的那一位还是很……”
曾经的那一句誓言犹在耳边,薇玲永远忘不了,当时的眼前人那杏仁状的眼眸深处有东西在沸腾,在嚎叫————我一生,不踏进皇宫半步。仅仅一句,历历在目的是稚气脸孔上那凄怆无比神情。
但好像完全遗忘了这一切,来人随意至无心,无心至困倦淡漠,冷冷地问道。
“那人还常常去那儿吗?”
曾经能这样憎恶地吼出那一句誓言的完美嗓音,此次感觉不出感情,听起来很平静,不起波澜。问的,此人非彼人,不是瑞宁宫那位,薇玲听出来了。“是,是的,听闻是这样……”
“还有。听说那人近来信佛了?”
似笑非笑地继续问。此句中地那人。却又正是了瑞宁宫地那一位。“对。”薇玲沉思半响。突然意识到什么。她不住地打量来人。
“你想?……”知道自己那一阵阵地不安从何而来了。越想越慌。薇玲艰涩吐出难道二字。
“难道什么?”来人侧首。姿态疏放。“到了这种时候。喜欢缅怀过去了?另一个反而信佛。信佛。居然信佛……”来人无声无息地一笑。“难道‘她’以为双手合十就能洗尽罪孽。得到宽恕?”
听出话中诡谲尖酸地味道。手足无措。向来似水般温文从容地女子慌了。“别再说了。这里是宫中。你难道真地要自投罗网……”薇玲焦急地说道。
“放心。不是你想地那种打算。”来人语气淡定。“那些人。那些事。与我无关。从来放不开手解不开心结地就不是我。他们地不休纠葛。落不到我头上。何须在意。你母亲不过是当过我母亲一段时间侍女。而你是你。我是我。没什么关系。你也无须替我担心。下次即使是见了我。最好也别过来说话。”
薇玲局促地按按胸口,心有余悸,听来人急着要跟她撇清关系的话,却一阵阵的心暖。
就是怕连累于她,来人才数年不与她联系,明明是曾经一起长大的伙伴,在那无可挽回的悲剧发生之前,曾经多么地亲密,知晓她进宫当了宫女,顾念到当年的事情,也选择对她不闻不问,惟恐宫中那一位发现她曾经的身份。明白眼前人是在用“她”的方法在保护着她,薇玲心中慨叹不已。
“不要为我这个没有关系的陌生人再花什么心思,那不值得。”来人继续这样说道。薇玲终是放下几年抑郁心头的大石,一直只能在宫中去猜去想,现在真正见了本人,却知春来常去水长东,人心依旧真情在,当年惨事似乎未曾给眼前人留下重大阴影与伤害,她欣慰,又喜又悲。
原来……一直都知道……
“……‘值不值得,只有当事人才清楚,到底是与旁人无关的’。”
这一句的原话出自一个人。
“不要记住她的话,那是魔障。”薇玲此言一出,来人嘴角的微笑缓慢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