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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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一样的寂静。
楚太妃忽然微笑起来,声色柔和,“泽儿,你从何处知道此事?”
“这不重要。”刘泽一反常态的强硬,“娘,你告诉我,到底戎狄来犯跟您有没有关系?!”
楚太妃沉默不语,却能感受到那逼人的视线始终锁定自己的脸。良久,她长叹道:“泽儿,你要知道,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刘泽仿佛被抽了骨头,浑身虚脱般地靠上椅背。他双手捂着脸,不敢再看母亲,只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失控到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他哑着嗓子,一遍遍地问:“为什么……”放下双手,他已是泪流满面,“娘,你怎么能……爹战死沙场,他一辈子都在和戎狄打仗!他死在戎狄手里!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我怎么能?!”一直静默的楚太妃突然暴怒,手重重在桌上拍下,“我为何做这些事?还不都是为了你!我的一番心血都喂了狗,你竟为了这些来指责我、指责你的母亲!”
“为了我?真的是为了我吗?”刘泽突然站起身,流着泪道:“我从小便喜好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你却只请人教我兵法政纲,教我权谋心术!我只想当个富贵闲人,可你一次次地叫人在我耳边告诉我,我爹死得多么冤枉,堂哥多么心狠手辣!”
楚太妃冷笑道:“哦,这么说都是我的错了?是我逼你拉拢大臣?是我逼你将势力蔓延至江南?是我逼你造你皇帝堂哥的反?”
刘泽的心冷了,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明明一切都是在她的指引或授意下完成,可之前的他却毫不知情,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自然。他甚至还可笑地为了这份不知从何而来的“野心”辗转反侧许久,因“吓到了”母亲而感到心存愧疚。
“怪不得,你从不向其他母亲一样忧心我的婚事。”刘泽擦了擦脸,嘲讽地勾起唇角,“当年连我都对是否允初雪生下庶长子一事犹豫不决,你却极开明地同意了。这些年,王府正妃之位始终空悬,你半点不担心。怎么,是信心满满地觉得将来我成了九五之尊便不缺女人了?还是这楚王妃之位你自有打算?”
楚太妃的脸僵硬了,刘泽看了一眼,冷笑道:“看来是后一种了。”他再也不想见到这张脸,即便那是生他养他的母亲。心灰意冷之下,他再没同她说一句话,转身离开。
楚太妃独自坐在高高的座椅上,叹了一声:“这孩子……还是不懂事……”
回到书房,渐渐冷静下来的刘泽开始思考。之前青州传来李氏祖宅大火,舅舅遇刺身亡的消息时,他还以为是李氏的仇家报复,追查却没发现一丝凶手踪迹后,他也只能撩开手。这杀人手法一看就是高手,八成是江湖人,哪里查得出来呢?
可是现在他不这样想了。母亲长居京都,若想私下同戎狄取得联系,不可能只靠她自己就做到。而父亲当年的势力大部分解散了,少部分在他手中,母亲依靠不上。既然如此,那就只剩她的娘家李氏能帮她了。舅舅正是李氏族长,又在边塞青州,母亲大约就是通过舅舅来和戎狄达成某些协议的。
舅舅在其中扮演了这样的角色,他的死,由不得刘泽多想。再联想到里通外敌一事是从连三口中说出来的,她那隐秘的身份……刘泽苦笑一声,只怕龙椅上那位堂哥早就知道了,却始终按捺不发。
青州战事会胶着到现在,他一直都觉得奇怪,结合前阵子边关传来的捷报看,八成那些青州守将也是得了承平帝示意,一直耗着,将戎狄耗得弹尽粮绝了,这才出手摧毁李氏,一路向西收复幽凉二州,顺便还将国土面积朝外扩张了不少。刘泽作为旁观者都觉得,若非时机未成熟,怕是那顾小将军能领兵一路打到戎狄王庭去!
刘泽忧愁地想:情况似乎很糟糕,该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么勤快,为什么收藏评论订阅还一直掉呢?这几天我比楚王还愁啊……
☆、番外:初见
京都三月;繁花似锦。
连三近来被上门求亲的大部队搅得烦不胜烦,当着一众贵妇的面直接甩手走人;身后缀着一大长串的丫鬟仆从,抄着手四处乱走,最后在京都最好的醉仙楼临窗坐定。
身为美人的烦恼就是想清静一会儿都不行。即便出了门,也逃不开那群狂蜂浪蝶的追逐,才坐定没多久,守在雅间外的下人就送进来个极精致的赤金嵌松石镂空圆盒。
“是大理寺卿范大人家大公子送的。”下人低眉顺眼地禀报;又自作主张地添了一句:“范公子的雅间在隔壁,此时他人就在门外。”
连三有些惫懒,并不曾说什么,只是让丫鬟揭了盒盖;随意一扫,却见里头是象牙与红宝所制的骰子,精致可人,显见是给女孩子的玩物。
这是前朝闺阁内常见的物事,一般是拿小块象牙剖成两面,镂空后镶入一颗红豆,再将剖开的两面嵌上去,复成六面,骰点当然亦是凿空的,一掷出去,六面皆红。
“玲珑骰子安红豆……”连三低低一声笑,笑声漫不经心,带着说不出的讽刺:“真是好精巧心思。”语声也是淡淡,听不出是喜欢还是反感。
丫鬟悄悄打量自家姑娘,不知她待如何,却见她手臂扬起,随手一抛——那不知多珍奇贵重的骰子就这样飞出窗外,在日光下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
楼上楼下。
刘延闲来无事,白龙鱼服出了宫,就在这京都大街上逛了起来,满意地巡视自己治下的繁华景象。却在行至醉仙楼下时,被“飞来横物”砸中了脑袋。
这是个极精致的小东西,象牙白腻细密,红宝石璀璨夺目,这制作者的精巧心思也很是值得称道——只是,这小东西是怎么冲破周围众多明卫暗卫的重重阻碍,继而准准砸在自己头上的?
刘延很费解。
不过暗卫的办事效率很高,没让他费解太久。
“……赠与安国公府三姑娘,连三姑娘随手一扔,这才……”砸中了您高贵的龙头。
“连三姑娘?”刘延挑了挑眉,“京都第一美人那个?”
“……是。”
伟大的陛下摸了摸下巴,手中还握着那只玲珑骰子,高深莫测地笑了:“真是……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放这里了,完结后会补齐。
☆、第七十二章
连三把被捆成粽子的连语湘往祖父书房一丢;大大松了口气,伸手接过祖父递来的茶;向祖父说了方才碰见楚王的事,小声咕哝道:“我话都没说完他就跑了……”
安国公好笑,“你有什么好同他说的?左不过是奚落嘲笑,这些话不说也罢。”看她鼓着脸不满的模样,老人叹气道:“现下我还在,总能护你周全;可我也不能护你一辈子。你大伯将来许能拜相,可终究同你隔了一层,你爹又心不在朝中……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连三垂眸不语。其实她也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别人给的。上一世出嫁前有祖父大伯父亲撑腰;出嫁后有帝王爱宠;这一世,她背后从始至终都站着天下最大最坚硬的一座靠山。回想从前,许多事她都做得莽撞且错漏百出,若非有人替她善后,只怕天都被她捅了个窟窿出来。
可是骄纵又如何?任性又如何?无法无天又如何?
现在的她有这个资本,有这个底气。至于将来,那就留待将来再考虑罢。
安国公一片拳拳之心,此时俱都显露。“你这郡主的诰封,好是好的,可毕竟是仰仗了——”想到御座上那位,老公爷又是重重一叹,忧愁地瞧着花儿一样的小孙女,“你总是要出嫁的,那时候怎么办呢?总不能送你去宫中受苦……”
听到自己的婚事,连三皱了皱小鼻子,“祖父别说这个了。先把二姐姐的事处理了罢,明天温家就要来接亲了呢。”
提起另一个孙女,安国公的眉头皱起,摆了摆手,冷声道:“接什么亲?我们连家丢不起这个人!”方才连语湘被扛进来时他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让人送到后头的小黑屋里去了,显然是彻底放弃了这个二孙女。
“我已叫人往温家送了信,新娘子得急病死了,婚事不作数。先关她几天,待风声过去了,多派几个人送她到琼州的庄子上,任她自生自灭好了。温家那里还需我亲自上门一趟,给老温赔个罪。”
连三望着祖父斑白的发,心头发酸,“祖父……”
“唉。”安国公轻轻叹息一声,摸了摸孙女柔软的小脑袋,“只盼你的亲事莫要叫我太操心才好。只是一恍惚,你就这么大了。”
还有两个月连三就要及笄了,为了拓宽寻找未来夫婿的渠道,连三爷和韩氏夫妇忍痛许了连三在京中举办及笄宴,女儿家一生中极重要的日子,怨不得夫妇俩引为毕生之憾。
和连三爷夫妇俩相反,秦老夫人可就高兴坏了。自打连三归京,她就开始细心筹备起孙女儿的及笄宴。原本还有个生日小一些却同岁的连语蓉在,举办及笄礼时排场不好差太多,但连语蓉年刚过便随连四爷夫妇外放去了沧州,及笄礼自然也在那儿办。天时地利人和,秦老夫人再无后顾之忧。
和秦老夫人一样关注连三及笄礼的还有刘延。
连三回京这些天,却始终没有要来见他的意思,甚至远离京都这些个月,也从不曾有一封半封信写予他。她在青州遇见顾小将军的事早有暗卫回报给刘延,她的一颦一笑都在信中鲜活如现。
刘延心中的恐慌不断蔓延,只能笔耕不辍地处理政务,努力让脑中没有一丝空当,这样才可以避开那心往无底深渊不断下落的惊惶。
楚王在其余地区的党羽已经剪除干净,现在只剩江南和京都。江南他布置多年,势要一鼓作气打尽所有楚王爪牙,顺道清理一番蛀虫。如今已进入收尾阶段,想来不日便能传回震动朝纲的好消息。
一旦闲散下来,满心都是她。一颗深沉如渊的帝王心被相思之苦折磨得疼痛不已,刘延放下笔,扶额叹气——还是去看看罢。
连三的闺房他已不是第一次进了,可这次心中又较上回多了不少怯意。刘延在湘妃竹帘外站了许久,却都没敢伸手掀开那道帘子,待他终于鼓起勇气伸手时,却从苍青色的竹帘中探出一只白生生的手,帘子被撩起一半,里头那叫他魂牵梦绕的人儿瞟了他一眼,淡淡道:“进来罢。”
又站在她床前,刘延不敢往床沿上坐,只是在角落寻了个小巧的绣墩坐下,他身高腿长,坐在那矮矮笨笨的绣墩上只得曲起长腿,格外委屈。
连三斟了杯茶递给他,自己也喝了一杯茶,才问道:“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刘延被她这冷淡生疏的话伤到了,垂头道:“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了么?”
连三没答话,只是神色复杂地看他。良久,她突然站起身,绕着屋子走了两圈,道:“我也不知现在我是如何想的。你对我好,这么多年,我都知道,也记在心里。我们做了那么多年夫妻,我对你……便是不像那些才子佳人一般,总归也是拿你当最亲近的人。可现在不是上一世,我不愿入宫。你说的,叫我担个假名做女皇,我知道你是为了留我下来,可这事变数太多,我细想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