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禅-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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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部下听见了,却不敢进来。没有容祭酒的指示。何况里面正在进行如此敏感的对话……
容小山捡起那柄匕首,瞧向站在房间角落的蒙真。
蒙真的神情冷淡依然,仿佛一个局外人站在一旁看戏。
容小山感觉到四周的世界轰然崩溃了。他活了二十五年的世界,一切发生的突变超越了他的常识。
不可能的,爹就这样突然被杀死了。一个拥有如此强大权力的人。而杀死爹的竟然是蒙真。这十几年来陪在他身边玩,替他拿衣服、牵马的蒙真;替他斟满酒杯,替他安排妓女的蒙真;让他咒骂发泄而不敢吭一声的蒙真;被他占了未婚妻也没有说一句话的蒙真……
此刻容小山却第一次看见,蒙真朝着他露出冷酷的微笑,仿佛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我要杀了你!”
容小山嚎叫着,举起反握的匕首扑向蒙真。
这声杀气充盈的叫喊,终于令外面那十几人忍不住开门进来。
——看见了他们崇拜如亲父的容祭酒,倒在一滩浊得近乎黑色的血泊中。
还有满身都是鲜血的容小山握着匕首,在房间四周追杀着身上没有沾一滴血,手无寸铁的蒙真。
加上刚才在房外听见容小山的喊话,任他们再笨也能够得出一个结论。
其中四人扑向地上检查容玉山,其余的则一涌上前,制服了发狂般的容公子。
“死了……”其中一名检查尸体的近卫凄然说。有几个人已经流下了眼泪。
“是他杀的!是蒙真杀的!”容小山带着哭泣喊叫,头发乱成一团,容貌活脱是个疯子。
谁也不相信这样的话——他们不久前才亲眼看见,蒙真冒险亲自驾车,安全护送公子回来分行。蒙真因被容小山夺妻一事,一向给行子里的人讥笑,可是此一功劳令他们对他另眼相看。
近卫把容小山手上的匕首夺去,又七手八脚将他四肢牢牢扣住。容小山仍在呼喊,近卫们怕外头有更多部下听见,只好从衣服撕下一片布条,把他的嘴巴绑住。
“怎么会这样……”他们呆呆看着容祭酒的尸首,不知所措。
“强敌也许就在外边包围,此刻绝不可动摇军心。”
蒙真那镇定的声音,正好解了他们心中的焦虑。
若论帮会中的地位,蒙真并不比他们高;可是由于容玉山轮调亲信的政策,这一批亲随没有一个具有独当一面的经验。而且论及留在容系势力核心的日子,他们也都比蒙真短得多——虽然蒙真其实只算是隶属于容公子。
“不能把事情公开,就暂时当容祭酒得了急病,容公子要贴身照顾父亲。”蒙真假扮出思索的样子——其实所有台词早已想定了。“我对‘三条座’的人有恩,之前已经派了茅公雷去请求协助,他随时会带着援兵过来,告诉守门的兄弟迎接他们。”
此际“凤翔坊分行”——以至整个容系势力——出现了权力真空,他们急需一个能够挽救危机的指挥人选。
所有人不约而同,把期许的目光投向蒙真。
镰首盘膝坐地,那根沉重的木杖平放在大腿之上。他闭着眼睛,心神归于虚空,让身上每一条肌肉与所有脏腑完全放松休息。
倒是藏身在屋内的其余三十四人,全都焦虑地在踱步,或是抚摸检查手上的兵刃。他们有大半都是镰首刚从“丰义隆”各州城分行招集回来的好手,其余则是从漂城就开始跟随他的“拳王众”亲兵。此战要求以寡击众,行动迅捷,个人的战力与身手是最重要的因素,每人都由镰首亲自挑选和调练。
比约定进攻的时间已经迟了大半刻,可是茅公雷那边的哨音还没有响起。本来以镰首的可怕战斗力,即使率领仅三十余人,要独自强攻“凤翔坊分行”也并非没有胜算。可是这一来战况必将惨烈异常,时间也必定拖延,恐怕会引起朝廷禁军的注意和镇压——在刚刚发生逆匪扰驾的情势下,禁卫们具有就地正法的特权,打压扰乱首都治安的嫌犯绝对不会手软。
“有古怪啊……”
梁桩焦急得咬着牙,年轻的他最讨厌就是开战前的等待。这是他第一次的真正战斗——以往都是跟随在镰首后面,踏着镰首开出的血路。他渴望为“大树堂”立下首次战功。
屋子外忽然传来数记竹木交击的响声,三短三长。
是陈渡的线眼所用的暗号。镰首睁开眼睛。
进来的正是陈渡本人。一套隐匿用的紧身黑衣,把他瘦小的身躯包裹着,脸上也涂了炭灰。
他就是于润生的“眼睛”,潜伏在附近监察战况。
“五爷,不妙啊。”陈渡的额上流下汗水,令他脸上的炭灰脱了几条痕。“茅公雷跟‘三条座’那边的人马……已经进了‘鸡笼’里。”“鸡笼”就是代表“凤翔坊分行”的暗语。“而且是‘鸡笼’外面的守卫,自行开门让他们进去的。”
镰首猛然拔起身子,把木杖握着重重插在地上。杖头刺进了地面的石砖,深达两寸。
“怎么会这样?”梁桩愤怒说。“不是约定一起进攻的吗?这是怎么回事?”
“是蒙真。”镰首脸上的怒意一瞬即逝,回复了冷静的表情。“他改变了主意。”
镰首别过头向部众急喊:“离开这屋子!这儿已经曝光了!退到南面三条街外!”他自己却拔起木杖,独自往屋子的正门走过去。
“五爷,我也去!”梁桩拿起砍刀,把刀鞘插进腰带。
“不,你暂时负责领着大伙儿,在我说的地点等我。我去一会儿就回来,跟你们会合。”
“五爷要去哪儿?”
镰首没有答话,独自一人推门而出。
外面冷清的街道很暗。在这非常时期,饭馆酒家全部没有开店,寻常百姓的住家也都不敢点太多灯火。禁卫军甚至“铁血卫”随时也会巡经任何一条街道,人们害怕会惹起这些恶煞的注意。
镰首沿着黑暗街巷,一直朝着“凤翔坊分行”的方向走。到了下一个街角,他终于看见预期中那个人的身影。
茅公雷手上那根黑棒仍藏在布囊内,随便地搭在右肩上。他神色轻松地朝镰首接近。
两人接近至十五步的距离,同时止步。他们之间有一家已经休息的纸扎祭品店,二楼一顶小小的红灯笼是他们头上唯一的光源。
“有好一阵子没见了。”茅公雷说。“还好吗?”
镰首点点头。
“啊,看来你找到一件新玩意儿呢。”茅公雷指一指镰首的木杖。“要是跟我的宝贝比试起来,相信必定很好玩。”
“我们现在就可以试一试。”
“我没有空。”茅公雷摇摇头。“虽然我确实很想试试……下一次吧。今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大概已猜到一丁点儿吧?”
镰首只知道,如今“凤翔坊分行”已经由蒙真指挥。他想不出那个男人到底使了什么把戏,能够迅速把整个形势改变……
——难怪老大如此看重他……
“容玉山父子呢?”
茅公雷没有回答。
——也就是说,那对父子在这场斗争中的角色已经演完了。
“为什么不带人过来攻击我?”镰首表面上仍然冷静,可是心里却充满挫败的酸苦味。
“上一次在桂慈坊市集里的‘决斗’,我总觉得亏欠了你。”茅公雷的笑容依旧,但也失去往日的爽朗。“现在还你这个人情。以后再遇见时,我可以毫无顾虑地杀了你。”
“好。”镰首挥一挥手上的木杖。“就这么约定。”
茅公雷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他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往后走。
镰首一直目送着他,直至那背影消失于黑暗的街心里。
狄斌回到吉兴坊的宅邸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指挥部下加强屋子里外和附近四周的守备。
他已从陈渡的部下口中得知凤翔坊那边的事情,可是现在没有时间顿足或沮丧。原来的盟友变成了斗争对手——虽然这是早已预计会发生的事情,然而没想到变化会来得这么快。
在前厅里,他看见于阿狗和黑子蹲在地上玩。阿狗执着黑子的小手,教他各种打石弹珠的技巧。
“已经晚了,快去睡吧。”狄斌蹲下身子,摸摸阿狗的头发。
“可是叔叔们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我们睡不着。”阿狗把玩着彩色的弹珠说。“六叔叔,爹爹他好像……很不开心呀……”
“没关系的……”狄斌说时若有所思,捡起一颗弹珠来看。“你爹爹……是个很强的人。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他都能够解决。”
“长大了后,我要帮爹爹做事。”阿狗咧齿笑着说,声音虽然稚嫩,但是语气十分认真。
狄斌捏一捏他的脸颊。“有一天你会的……”
花雀五带着“兀鹰”陆隼,从屋子那边走过来。
“狄兄弟……”花雀五犹疑着,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真是……想不到。我认识蒙真那小子也许多年了,可是没想到……他有这么厉害……”
“老大他一定想到。”狄斌满脸信心地说。“也必定预先想定了要怎样应付这种情况,不要担心。”
“对,对……”花雀五看看跟在狄斌身后的田阿火,还有其他“大树堂”的部众在场,现在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我们还没有败阵啊……其实也没有什么损失。何况还有漂城这个大后盾,怎么说也能守住好长一段日子。”
——不错,还有漂城,还有二哥和四哥。我们仍然拥有强大的作战本钱。
“我还要指挥手下继续去外面探消息,这里有足够人手吗?我把陆隼留下来帮忙好吗?”
陆隼朝狄斌垂首。“六爷尽管指挥我。”
陆隼虽然不算是顶尖的好手,但是在“漂城分行”时累积了丰富的指挥经验——特别是从前常常要抵御“屠房”的攻击,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狄斌微笑拍拍陆隼的肩。“有劳了。”又与花雀五互相点头道别。
狄斌在宅邸里外走动,沿途下了好一些指示之后,不知不觉到了镰首的房间前。
他用手掌揉着眉心,心里挣扎了好一轮,最后还是决定伸手敲门。
开门的是满脸欢喜的宁小语,可是她看见门外的并不是镰首,笑容僵住了。
“可以进里面跟你说几句话吗?”
宁小语感到很意外,可是没有拒绝,把门再推开了一点。
狄斌示意田阿火和陆隼先离开。他走进房间里,回身把门关上。这一举动更令宁小语感到不自在。
“六叔叔……要喝茶吗?”宁小语走到房间中央的几子前,提起一只镰首从边荒城镇带回来、造型像一头大象的铜茶壶。
“你……”狄斌停顿了一会儿,最后像下定决心般说:“你爱五哥吗?”
“当然。”宁小语的回答毫无矜羞犹疑。
“那么你告诉我……”狄斌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把双手按在几面上。“五哥不在家那段时间,你为什么会在夜里去‘拔所’?”
铜壶落在地上,热茶漫开了一滩,冒出白色的蒸气。
宁小语的美丽面庞完全苍白。嘴唇在颤抖,牙齿微微互击。她双臂紧紧交抱在胸前,像是受了很重的伤。
狄斌的白皙脸孔涨红了。他愤怒地推去几子,走上前抓着宁小语的肩。“告诉我!为什么?”
宁小语那双明亮而湿润的眼睛里冒起了火焰。
“为什么?”她失笑说。“没有什么原因,因为我本来就是个表子!”
狄斌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