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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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有那么一阵子,人们并不清楚事态会如何发展,也没有太当一回事,觉得顶多是一些爱惹事的学生和捣蛋分子在瞎胡闹。可有一天廓尔喀民族解放阵线①青年分部的五十个成员在玛哈卡达拉集合,宣誓要为成立自己的国家廓尔喀王国而誓死奋战。他们接着在大吉岭的街道上游行,绕着市场和购物商场行进。“廓尔喀人的廓尔喀王国。我们是解放军。”人们纷纷出来围观,有赶着小马的马驹贩子,纪念品商店的店主,格兰那瑞饭店的侍应生,园艺俱乐部和金卡那俱乐部的人,以及温德米尔饭店的人。游行的年轻人挥舞着出鞘的反曲刀,水阴阴的日光下锐利的刀锋劈砍着淡淡的薄雾。突然之间,每个人都用起了叛乱这个词。
失落 第二十一章(1)
赛伊的课上完后,她们坐在蒙那米的客厅里喝茶。
窗外朦胧的景色好像民间艺术画:灰蒙蒙的山和天,山顶上卜提神父家的白色奶牛排成一溜,它们的腿中间框出一块块方形的天空。屋内开了灯,晕黄的灯光映照着一碟奶油夹心牛角包,花瓶里插着一束晚香玉。穆斯塔法爬到赛伊的大腿上,赛伊思忖着,自从她和基恩开始恋爱后她对猫有了新的认识。穆斯塔法根本不关心市场上的###,一门心思只在享乐上,他在赛伊的胸前挨来蹭去,想找根肋骨搁置他的下巴。
罗拉继续发表她的意见:“那个傻瓜尼赫鲁最大的错误就是在印度建立各邦。根据他的制度,任何一群白痴都可以站出来要求成立一个新邦,然后就能成了。已经成立了多少个新邦了?从原来的十五到了十六,从十六到十七,十七到二十二……”罗拉用手指在耳朵上方画了一条线,然后在空中画出一团面条状的乱麻来表现她所说的疯狂。
她接着说道:“而这里的情况,依我看来,都始于锡金。尼泊尔人干的龌龊勾当,开始有宏伟蓝图了——他们以为现在可以再重复一次——明白吗,赛伊?”
穆斯塔法在赛伊的抚摸下骨头都酥了,他在赛伊的腿上团成团,闭着眼睛,昏然入睡,一个神秘的生物,既不了解这个或那个宗教,也不知道这个或那个国家,只有现在这种感觉。
“明白。”赛伊心不在焉地说。这个故事她以前已听过很多遍:英迪拉·甘地竭力促成了公民投票以废黜锡金国王,所有的尼泊尔人涌入锡金,投票反对国王。印度吞并了这个闪烁着珍宝光芒的国度。他们在远方仍能望见那绵延的蓝色山脉,那里丰产美味的柑橘,阿卢少校也是从那里给他们带来走私的黑猫牌朗姆酒。锡金的皇室如悬吊的蜘蛛在干城章嘉雪山前飘摇欲坠,雪山是那么近,让人觉得喇嘛们可以伸手触摸到山上的冰雪。这个国度似乎已不再真实——太多的神话传说,太多来寻找香格里拉的旅行者——由此证实它极易摧毁。
“可你也应该从他们的立场看问题啊,”诺妮说,“尼泊尔人先是被赶出了阿萨姆邦,接着被赶出梅加拉亚邦,不丹国王又极度不满——”
“非法移民,”罗拉接了一句,一副幸灾乐祸的语气。她伸手拿了一个奶油夹心牛角包。“馋嘴的姑娘!”她这是在说自己。
“尼泊尔人显然非常担心,”诺妮说,“他们大多数在这里已经住了好几代了。为什么尼泊尔人不能上学接受教育?”
赛伊在回味:在基恩的抚摩下她渐渐变成了水,她的皮肤感觉着他手指上下的移动,她的皮肤仿佛渐渐消融在他的触摸下,与之融为一体。
大门吱扭一声开了:
“嗨,嗨!”是森太太,她尖尖的鼻子在门内东张西探。“没打搅你们吧——正好路过,听到你们在说话——哦,有点心——”她高兴的时候会发出类似小鸟和老鼠的声音。
罗拉:“你看过他们写给英国女王的信了吗?戈尔巴乔夫和里根?全是种族隔离啦,种族灭绝啦,关照一下巴基斯坦,别管我们,殖民征服,肢解尼泊尔……大吉岭和噶伦堡什么时候曾算在尼泊尔境内?其实大吉岭是从锡金得来的,噶伦堡是从不丹占的。”
诺妮:“那些可恶的英国佬,哪里会画什么边界线啊。”
森太太插话道:“没练过呗,他们四周都是水,哈哈。”
等她们终于要结束这样一个慵懒的下午起身散去,基恩和赛伊将会像两块黄油融化在一起——要想冷却变回他们独立的原形实在太难了。
“巴基斯坦!问题就在那里。”森太太跳了起来,这是她最爱的话题,她的思想和观点早已胸有成竹,经年不断完善,只要一有机会能插入谈话它们就会滔滔不绝地涌出。“我们国家的第一次心脏病发作,其实一直都没有治愈过——”
罗拉:“问题在于一个漏洞百出的边界意味着什么。印度尼泊尔人和尼泊尔的尼泊尔人,你根本分不出来。哎呀,这些尼泊尔人繁殖得可真快。”
失落 第二十一章(2)
森太太:“没一点自制力,这些人。真恶心!”
诺妮:“人口一直在增长呀,到处都这样。你不能责怪某一个种族。”
罗拉:“雷布查人倒没越来越多,他们都快绝种了。他们其实才对这块土地有第一拥有权,可几乎没人提到他们。”罗拉又重新考虑了一下对雷布查人的支持,说道,“当然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政府贷款给雷布查人盖猪圈——‘传统行业复兴计划’——可是一个猪圈也没看见,当然他们的书面请愿书写得很漂亮,列出食槽的尺寸以及猪饲料和抗生素的成本——收钱的时候一点问题都没有,特准时,人也机灵……”
罗拉:“噢,森太太。你又把话题岔开了。我们说的不是那个!”
森太太:“啊哈哈。”她轻快地哼唱着,又拿了一个奶油夹心牛角包放到自己的盘子里,手势华丽地在空中划了个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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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妮:“萌萌她好吗?”话音刚落,她立刻就后悔了,这个话题一定会惹恼罗拉,整个晚上她都得设法补救。
“赛伊,跟我们说说你的新闻吧。”诺妮急于转换话题,几乎恳求地说道,“说吧,让我们高兴高兴,你们年轻人总有新鲜事儿。”
“没什么新闻。”赛伊没说实话,想到自己和基恩的事她脸都红了。两人的形影相伴更加深了她以往在镜前探究自己时的感受,一种无常的慨叹,一切在脱离你的掌控,逐渐重生重塑,变幻无尽。
三位女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们读不懂她的表情,她似乎心不在焉,在椅子上不适地扭动着。
罗拉和森太太斗嘴没占到什么便宜,一股怨气转到赛伊身上。“还没找到男朋友呐?干吗不找呢?为什么?我们以前可都是敢于冒险的。总是给老爸老妈找点麻烦。”
“不要管她吧。她是个好孩子。”诺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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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 第二十二章(1)
布里吉特饭店位于纽约的金融区,里面布满了镜子,就餐者可以边吃饭边洋洋得意地欣赏自己。饭店以主人爱犬的名字命名,这只狗高大无比也扁平无比;像张纸,从一侧就能看见她的全身。
一大早,比居和其他员工开始忙活起来,店主奥德莎和巴兹坐在角落的餐桌边喝着大吉岭红茶。殖民的印度,自由的印度——茶始终如一,可那种浪漫已经消失,那些怀旧的词语是最佳的促销广告。他们喝着茶,专注地读着《纽约时报》,国际新闻铺天盖地扑面而来。
饭店只有一种菜式:牛排、色拉、薯条。这满足了富裕阶层对简约主义的信奉。
神圣的牛。非神圣的牛。比居明白这番理论只能放在心里。午餐和晚餐时分,店里坐满了身穿套装的二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商界人士。
“小姐,牛排您要几成熟?”
“我要生的。”
“先生您呢?”
“我要还哞哞叫的。”
只有白痴才说:“我要熟的。”奥德莎会几乎不加掩饰地讥诮说:“您肯定吗?噢,好吧,不过肉会很老。”
她坐在角落里,就在喝早茶的餐桌边,用力撕扯着自己的牛排,引来众人注目。
“你看,比居,”她笑着说道,“多讽刺,在印度没人吃牛肉,可看看这个——只剩一个T形骨头了。”
然而,这里有印度人吃牛肉。印度银行家。嚼啊,嚼啊。比居收盘子的时候总是意味深长地瞪他们一眼。他们看见了,心里明白。他知道他们明白。他们知道他明白。他们假装不知道他明白,把目光投向别处。他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不过他们可以不加理睬。
“我要份牛排。”他们若无其事地说,如同不假思索地一笔挥就签下大名,可谁都清楚,若非事先多次练习,绝不会有这样的轻松自如。
神圣的牛,非神圣的牛。
有工作,没工作。
人不应该放弃自己的宗教,放弃父母及祖祖辈辈的信念。不,无论如何都不应该。
你必须依据某些准则去生活。你必须找寻你的尊严。肉在烤架上炙烤着,血珠从表面一滴滴渗出。接着血也开始起泡、沸腾。
神圣的牛和非神圣的牛,它们是不一样的,看清这一点才能成功。
认识不到这一点将会失败。
比居离开了布里吉特,感觉焕然一新,满怀一种愿望,就是要坚守一份严格的纯净。
“你们做牛肉吗?”他问一位面试的雇主。
“我们这儿有费城奶酪牛肉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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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不能在这里工作。”
“他们信奉牛。”他听到店主对厨房里的什么人说,他觉得自己像个土人,让人骇异。
印度人在国外的经历太可怕了,没人能了解,除了其他在国外的印度人。那是一种不洁的咬啮人心的秘密。不,比居还没彻底失败。他的祖国再次召唤他。他嗅到命运的气味。不顾一切地,他在鼻子的引领下转过街角,看到了招牌的第一个字母G,后面是AN。他的灵魂渴盼着,接下来应该是:DHI。他走近甘地(GANDHI)咖啡馆,空气渐渐凝滞起来。这里的一切永远不会改变,无论是下雨,消融万物的酷热,还是冬日的暴风雪咆哮着席卷过街角,一千零一道菜的气味终日汇聚着,经久不散。店堂里很黑,比居试着推了下门,门随手开了。
店堂内光线昏暗,在后面有张废弃的桌子,桌布沾满了油污,上面胡乱堆放着些小扁豆,店主哈利什—哈利就坐在那里。他们兄弟三人——他、盖瑞什—盖瑞和丹苏克—丹尼——分别在纽约、新泽西和康涅狄格州开了三家甘地咖啡馆。比居进来的时候他正走笔如飞,头也不抬。他在给位于新泽西州的爱迪生市市郊的一家奶牛庇护所申请捐款的信写回信。
笔杆挥动,啪的一声点住。
他对比居说:“牛肉?你疯了吗?我们是正宗的印度教馆子。没有巴基斯坦人,没有孟加拉人。这些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做菜,你有没有去过第六大街上的那些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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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 第二十二章(2)
一个星期后,比居到厨房上班了,音响里传来圣雄甘地热爱的曲调。
失落 第二十三章(1)
在政治###的背景下,基恩和赛伊的恋情进展得火热。
蘸着甜酸酱吃西藏饺子莫莫,基恩说:“你就是我的莫莫。”
赛伊说:“不,你是我的莫莫。”
呵,爱在水饺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