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华映月-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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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宗祠过了继,礼式完结,太夫人的意思是当晚就带着雨哥儿回魏国公府。张宪沉默不语,周氏温文尔雅的反对,“东槐树胡同才是他的家。”
太夫人冷冷看向周氏,“你知道什么叫做过继么?既过继给我,孩子你便管不得了。”周氏不卑不亢,“过继,我略知一二。如今您是雨哥儿的嗣祖母,我是雨哥儿的族叔母,可对?便是族叔母,雨哥儿的事我也管得。他是有志气、有血性的好孩子,不会喜欢寄人篱下、仰人鼻息。雨哥儿,他要住在自己家里。”
有志气、有血性的好孩子会过继?太夫人气的头都昏了。原以为张庆夫妇难缠,才挑了雨哥儿,谁知张宪这一家人也不省事。
太夫人并不理会周氏,命侍女搀扶着站起身,慢悠悠道:“我是要回魏国公府的,雨哥儿若不跟着我,依旧回原处吧。”敢跟我打别,这孙子我不要了。
周氏半分不慌张,“方才太夫人问过我,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过继。这会子我也斗胆问上一句,您老人家可知道什么叫做过继?仪式已经举行,族谱已经上过,雨哥儿的身份已是改不了。”
太夫人蔑视的一笑,抬脚要走。我就是不带他走,你敢怎么样?周氏不愧是出了名的谦恭,到了这时,脸色还是温和的,波澜不惊,“既然太夫人不肯带雨哥儿走,那,我只好把雨哥儿送到东槐树胡同了。雨哥儿年纪小,身边离不得人,您若不在,我便同去陪他。”
太夫人停住脚步,冷厉阴森的目光看向周氏。周氏微微低头,似是害怕,却还是坚持着,“雨哥儿,要住在自己家。”
连个周氏也应付不了?太夫人实在不想跟族长、族中耆老求助,觉得丢人,可她没办法,只好老着脸皮回过头质问,“竟没人管管周氏?”
族长咳了一声,招手叫过雨哥儿,慈爱的问道:“雨哥儿,好孩子,你跟太夫人住到国公府去,好不好?”
雨哥儿响亮的回答,“不好!东槐树胡同才是我的家,我要住到东槐树胡同!我要住到自己家!”
“小小年纪,便这般有主意。”族长摸摸雨哥儿的小脑袋,面带嘉许。在场众人多有跟着感概的,“怪不得太夫人挑了这孩子,有志气,有主见!”
周氏牵着雨哥儿要去东槐树胡同,族中并没人拦着。太夫人大为生气,她年事已高,连日来愤怒、伤心、筹算,身心俱是疲惫,这一气,竟致当场昏倒。
等到太夫人醒来的时候,已在魏国公府的偏院中。“雨哥儿呢?”太夫人打起精神,问着新过继的小孙子。
“小少爷,去了,去了,东槐树胡同……”侍女带着哭腔回道。知道太夫人不喜,唯恐被迁怒,吓的战战兢兢。
周氏,你真恶毒。
在太夫人的默许下,正月底,二房悉数搬到了东槐树胡同。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才进了大门,周氏便拉着雨哥儿,含笑过来见礼,“一路辛苦了!茶水都已备好,请先洗漱了,过来歇息。”一幅主人的派头。
“巧言如簧,颜之厚矣。”太夫人恨恨骂道。
………………
二房往后会很热闹的!阿迟接到回报,关起门,笑着在落地穿衣镜前翩翩起舞。她独自一人对着镜子左右摇摆,极之放肆。
晚上张劢回来,两人心绪都是愉悦,“一一,咱们合奏一曲如何?”张劢凑到阿迟耳畔低语。阿迟笑咪咪伸出双手拍拍他的脸,“好啊,姐姐陪你玩!”
“你比我小六岁!”张劢板起脸,“我是哥哥,你是妹妹,没的商量。”小孩儿硬要装大人,妹妹硬要充姐姐,不成不成。
阿迟一脸快活的笑,“我抚琴比你好听,若要抚琴,你便叫我姐姐!”仲凯啊,我不是占你便宜,其实我真的比你年龄大。
两人进行了一番友好协商,最后的结果是张劢勉为其难的叫了阿迟一声“姐姐”,阿迟笑意盈盈的叫了张劢一声“哥哥”,两人算是谁也不吃亏。
“我要好看的这把。”抚琴时,阿迟挑了璀璨古穆、金徽玉轸的大圣遗音。张劢自然让着他,要了她挑剩下的那把,庄重浑厚、伟岸高大的九霄环佩。
两人均是一袭白衣,净手焚香,端坐抚琴,宛如一幅画。美妙悦耳的琴音流泄而出,惊艳了星光,温柔了夜色。
柔翰和佩阿在外头服侍,柔翰俏皮的冲佩阿眨眨眼睛,我家二公子心情很好呢,你听听,这琴音多么澄澈明朗!佩阿抿嘴笑笑,我家大小姐的曲调时而欢快,时而缠绵,再弹下去,咱们悄悄撤吧,莫讨人嫌。
“一一,我要亲自为你谱支曲子。”一曲既终,余音袅袅,张劢柔声说道。
“谱支什么曲子呀。”阿迟眼角眉梢,都是喜悦。
“素华映月。”张劢神色缱绻。
“好啊。”阿迟歪头想了想,补充道:“素华映月,又名一一曲。”
四目相对,心神俱醉。
二房搬走之后,四房、六房相继搬走,各有一番忙乱。张钊、张锦待张并一向亲厚,住在国公府也是为了不让林氏太夫人一人独大,是回护张劢的意思。张钊、张锦搬家的时候,张并和悠然都来了,事无巨细,亲自过问。
张钊为人极有成算,武氏持家有道,是不用人担心的。张锦、沈氏夫妇就显得天真没城府,好在两个儿子都已是人到中年,孙子们也争气,单住之后,日子应该也不坏。
偌大的魏国公府,一下子空旷起来。阿迟淡定的四处巡视过,用不着的空屋子暂时封闭。贵重家什也好,摆件也好,该入库的入库,该蒙起来的蒙起来。
“很浪费。”阿迟真心这么觉得。这么大的宅院,只住自己和仲凯夫妻二人,不只是奢侈、铺张,简直是糟蹋、糜掷。
回平北侯府时,跟悠然说起,悠然笑着反对,“过个两三年,你就不会这么想了。”眼中颇有促狭之意。过几年,等你们有了孩子;再过些年,等你们有了孙子,就不会觉得国公府太大。
想当初,哥哥想要十个八个孩子呢!悠然笑吟吟。虽然后来他知道生孩子不容易、养孩子不容易,两子一女也勉强可以接受,可在他心目中,孙子是越多越好的,十个八个的,可不嫌多。
阿迟想明白悠然的话意,红了脸。正月十五那天,大嫂傅嵘被确定诊出了喜脉,全家人都乐的合不拢嘴。师公还兴冲冲的开始盘算,“生个小阿勍好!到时候,孩子归我教!”
大嫂已是有了身孕,那自己……?阿迟脸更红了。悠然含笑拍拍她,“孩子的事,顺其自然最好,不必多想。”阿迟连连点头。
欢聚过后,张劢和阿迟临走,再一次邀请师公,“您跟我们回罢。”师公虽是心动,却坚决的摇手,“再等等,再等等。”新婚没多久呢,我老人家有眼色,不去添乱!
张劢和阿迟没法子,依依不舍的上车而去。
晚上张并回房,有些纳闷的问悠然,“阿悠,我怎么依稀听见,阿劢唤他小媳妇儿做‘一一’?”
悠然不解,“有何不妥?”小两口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有什么呢。
张并皱眉,“阿劢真可怜,在咱家是老二,成了亲之后,居然还是老二!”
把悠然乐的,“哥哥此话怎讲?”
张并不屑的看了她一眼,“这都不懂?他小媳妇儿是一一,他自然是二二了。”
“哥哥你……”悠然笑的肚子疼,张并伸出宽大温暖的手掌,一边替她揉着肚子,一边叹息,“阿劢,可怜啊。”
☆、 94、我视谋犹
“其实劢劢能做老二已经很不坏了。”好半天;悠然笑够之后;客观评论,“如今他还能做老二;等到小娃娃出生,他极有可能会变老三。”
不能吧?张并低头看向妻子;眼神中带着疑惑和询问。在他心目中;丈夫、父亲才是一家之主,才是当家作主的人。不过男人如果爱妻情深,让着妻子、哄着妻子也无伤大雅。譬如;妻子要执意要做岛主,丈夫便做副岛主;妻子要做老一;丈夫便做老二。
可是;等到劢劢有了小娃娃,会悲惨的由老二变老三?儿女压在父亲前头,那怎么能成,长幼尊卑全乱了套,小娃娃不得被惯坏了?
悠然跟他过了二十多年的日子,哪会不懂得他,故作沉吟,“岂止,往后小娃娃多了,他还会变成老四、老五、老六……小娃娃越多,他越靠后。”
“老六不行!”张并断然反对,“至少也要老十!”一个媳妇儿,八个小娃娃,劢劢你老十,就这么说定了。
张并神色极为认真。悠然无言半晌,捧腹大笑,哥哥你越来越没有原则了,不过我喜欢!
阳春三月之时,程御史风尘仆仆到了京城。已经年过半百的程御史笑容满面、喜气洋洋,程帛这门亲事实在出乎他意料的好,邓攸既年轻又俊美,还是堂堂羽林卫指挥使,前途无量。女儿既不用做人填房,又不用嫁个穷酸,程御史心里美滋滋的,走路都想飘起来。
他这一飘飘然,就把秋姨娘也带过来了。秋姨娘本就生的美艳动人,自打程帛定了亲,她心中一块大石落下,更加巧笑嫣然,楚楚有致。最难消受美人恩,美人轻启朱唇,央求亲去京城看女儿出嫁,程御史怎忍违背?
程御史船到通州,平北侯府已差了仆役侍女前来迎接,一行人顺顺当当到了客栈,歇了一晚,次日启程赴京,直接把程御史接到别院,“侯爷说,他改天替您接风。这别院才打扫过,您先凑合住着,缺什么少什么,千万别客气,只管开口。”等程御史一行人安顿好,礼貌的告辞了。
秋姨娘有悻悻之色,“瞅瞅这架势,打发穷亲戚呢?没拿咱们当回事。这不,一两天了,正主愣是没露面儿。”程御史讪讪道:“表弟日理万机,忙的很,忙的很。”含混着打了岔,糊弄了过去。
程御史和秋姨娘这一对,一个是爱美色的男人,一个是仰人鼻息的妾侍;一个要曲意奉承美女,一个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服侍主人,故此两人之间倒一直很和谐,极少龃龉。十几年过去,颇见情份。秋姨娘若偶尔使使小性子,程御史舍不得发作她,只好让着她。
夜深人静之时,程御史慢慢说道:“我是南京的闲职,小小一名御史,朝中谁知道我?女儿能有这番际遇,靠的是表弟。”
秋姨娘是个美人,相信美貌的力量,“说一千道一万,也要女儿美貌出众才成。女婿虽好,可是出了名的纨绔、好色,女儿若不美,他会肯要?”
程御史大为头疼,“娶妻娶德,纳妾纳色,谁家娶媳妇儿是单看美貌不美貌的?邓家富贵,圣上格外荣宠,这满朝之中,想嫁女儿给邓攸的人家多了,他为什么偏偏看上帛儿?能仅仅是因着美貌么。”
秋姨娘想想,也觉有理,“那,明儿咱们到平北侯府拜访,可好?多亏人家替咱们照看女儿,总要过去道个谢。”
程御史又想糊弄过去,“明儿再说,明儿再说。”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能跟着过去?我和平北侯真没多少交情,他不过是看着广宁程家的颜面,才肯照看我,我也不能太不识个眉高眼低。
到了第二天,程御史本想偷偷溜出去,却被秋姨娘盯的极紧,走不脱。程御史急了,“你不能去!京城规矩重,不许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