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成灰-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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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美人嬉笑打闹,楼下木台上却早已分出胜负。先前矮瘦汉子见梁月海器宇不凡,便存心挑衅,梁月海左右无事,泰然自若地上台去站定,矮瘦汉子故技重施,想要捉住他腰带举起往台下摔,梁月海使了个千斤坠,稳稳当当如同原本就与木台连在一起一般。那人怒吼一声憋红了脸要抱起梁月海,直累得气喘吁吁,瘫倒台上。
“比试并非搏命,兄台以后还是见好就收点到为止罢。”梁月海温和地笑了笑,挤出人群正欲回客栈,斜里冲出个窈窕身影,朝他眨了眨眼睛低声道:“这位公子,我家小姐有请。”
梁月海微微一怔,待看清月罗的容貌,温润双目亮起,跟随她一道上了小楼去。
当日傍晚,城门欲关,忽地有一骑飞出直奔城门口,马上端坐一男一女,黑马神骏奔驰如电,城门官不及拦下,大喝道:“城内不得急奔,速速下马!”
自然是没能拦住来人,那马带着风雷之势掠过城门,将城门官吓得呆若木鸡,石雕一般立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惊惶地大声呼救道:“来人啊,郡主被贼人掳走了,来人啊,郡主被贼人掳走了!”
将入夜时最是安静,几声大喊在血色夕阳下的宁静里分外清晰凄厉,震惊了全城百姓。浔阳郡主谁人不识?美貌秀婉,端庄贤淑,难得的是乐善好施,每年年末开城接济邻县穷人无数,满城百姓交口称颂,无一不敬爱有加。
如今,郡主被歹人劫走,轰动平靖平阳平远三府,外头闹翻了天,东陵王府里却是平静得离奇。长公主立在九曲回廊内,自袖中取出浔阳郡主留下是书信重又仔仔细细翻看一遍,虽年过不惑却犹美艳端庄的面容上隐隐带着笑意:“这枝性子野的蔷薇看来早就想伸出墙外去瞧瞧了,也罢,女儿大了,管不得太多。”笑容下,又有惆怅,似是满园盛放的清丽花卉也比不上那一枝蔷薇。
月罗跪在地下一直不敢作声,此时才偷偷抹去额头冷汗,心中暗暗叫苦:郡主啊郡主,你跟着梁将军快快活活地私奔了,可叫我吓去了半条命。
隔日,长公主亲自出面辟谣,只道那带走郡主之人乃浔阳郡主幼时订下婚约的镇国将军之子隆盛年的少将军梁月海,这场由李薇畔故意淘气引起的骚动才逐渐平静下来。
一晃半年,梁月海带着李薇畔游遍大江南北,春夜对坐江中楼船赏月时,李薇畔喝了三两杯杏花酒,面上带了几分晕红,轻轻走到窗前望着缓缓倒退的河岸黑影出神。梁月海放下酒杯温和地笑着问道:“薇畔,你可是想家了?”
李薇畔长睫如扇,微微一动就像轻羽般灵动,她轻笑一声道:“是有些想我母亲。”
离开平靖府也有半年,期间书信往来也不曾断过,但总觉言语情意付托数张薄薄宣纸,还是单薄了些。
梁月海挑了挑灯芯,伸长手臂将她拉回身侧坐下,轻声笑道:“那后天在临江畔靠岸后我们便走陆路,回平靖府探望长公主如何?”李薇畔微微一怔,听得他又轻声道:“我正好向你母亲提亲。”
春夜寂静,楼船内如豆昏灯虽暗,却照亮梁月海温润双目中的浓浓笑意,如水般柔和的嗓音入了耳,竟是分外的欢喜。李薇畔双颊赤红如火,低头沉吟半晌,轻声应道:“好。”
这一夜两人相偎坐在窗下,一壶清甜杏花酒,一盏昏黄桐油灯,共叙至子夜寂寥月色如水时。
酒酣夜风微凉,梁月海取过外衣给偎在他怀中打盹的李薇畔披上,见她娇憨可爱,不由轻声笑道:“以往听秦王殿下提起浔阳郡主,只以为是个娇弱温顺的千金小姐,原来……”
原来也与寻常百姓家的女孩儿一般,也有淘气的时候,更有胆大包天之时,譬如她在小楼内命他骑马带她飞奔出城,他曾问为何不待隔日天明时禀过长公主再出城,李薇畔只淡淡地笑道:“若是让我母亲知道了,怕是我就不能一人跟着你跑了,更不提还能天南地北地随意游玩。”他一愣,她又挤了挤眼睛道:“城门官李大福最是惹人讨厌,顺道吓唬吓唬他也好。”
梁月海只能苦笑着依了她。但不知过些时候见了长公主,他这拐带郡主私奔的罪名是不是会给长辈留下不好的印象……
“二表哥么?他大约是以为全天下女子都和两位大表嫂一般模样,柔顺如水温婉似风。”李薇畔轻声道,“从前我还想着要嫁给二表哥,如今想来,不过是太恋着幼时的年月,以为我与哥哥们还留在昨日。”
梁月海没出声,只是小心地掩上了窗,过了许久才轻轻笑了。
隆盛二年四月,镇国将军梁月海迎娶东陵王府浔阳郡主,一时上京城内热闹异常,镇国将军府中流水宴摆了四五日才止。
隔日,新人起床,低呼腰酸背痛,前来伺候更衣清洗的丫鬟红着脸偷偷地笑,梁月海面皮微赧,但觉奇怪,掀开被褥一看,薄薄被褥下竟洒了百来颗花生。
李薇畔轻声笑道:“难怪……”她红着脸看了梁月海一眼,却见梁月海眉间带着无奈的笑,转身问道:“布置新房的是哪家妇人?”
丫鬟掩嘴直笑:“将军忘了?是秦王妃亲自来府里布置压房,大婚前一天还特地抱了小郡王来喜床上滚了一圈。”
梁月海与李薇畔对望一眼,微微笑道:“也亏得她细心,这也想得起来。”
童子滚喜床,新人子满堂,这是民间的习俗,顾含章这是盼着他们早得贵子。
也是贵人吉言,隔年春,桃花还未落尽,镇国将军府中一声洪亮啼哭,惊飞落在窗下的几只喜鹊,喳喳高唱着飞入桃林间。
春日,越发明媚。
再过十数年,白马长枪,银鞍铁甲,又是一条铮铮少年郎。
番外之瓜娃囧娃篇
隆盛二十年冬,上京城大雪纷飞好似三月杨花。
秦王府西园内,大片空地上积雪足有尺余深,满地翻滚嬉戏的都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年幼孩童。戴绒帽的是平王府的珑儿,推雪球的是梁王府的瑢儿,沾了满脸雪粒的是萧桓的小女儿琼儿。三个人滚在厚雪地里嬉笑追逐,两个小哥哥处处让着琼儿,被雪团砸了也还是憨憨地笑。
凉亭内的石桌旁围坐三人,萧璘年已十九,爽朗大方,萧瑄十六,花般年纪,梁溪舟十七,性情与名字一样老成稳重,却是上京城中多少豪门贵族之女争相攀附的少年英雄。镇国将军梁月海是他的父亲,浔阳郡主李薇畔是他的母亲,梁月海温润,李薇畔聪慧,梁溪舟什么也没有,只有一身好武艺,和出奇的好脾气。
这脾气大概是被萧瑄磨出来的,萧瑄娇蛮,双亲实在头疼,连萧璘这个做兄长的偶尔也会无计可施,陪着双亲一起叹气。但世间之事,素来如卤水点豆腐,一物出,必有一物降之,萧瑄独独怕梁溪舟,从小到大无论犯了什么错,萧桓白日责罚,顾含章晚上训诫,都不如一句“知错不改,让你溪舟哥哥教训你”来得有用。
顾含章常啼笑皆非地吓唬萧瑄说:“瑄儿,你再调皮捣蛋,改天我让总管爷爷雇个轿子把你送到将军府去嫁给你溪舟哥哥。”萧瑄便会哇地一声大哭道:“瑄儿不要,溪舟哥哥会打死瑄儿!”
每每此时,众人总是笑得东倒西歪,顺道替萧瑄将来的夫婿感慨几声,心中都道:这样刁钻捣蛋的女娃娃,不知道今后谁敢娶回家?
谁料年岁越长,萧瑄倒是越发与梁溪舟走得近,梁溪舟往西山骑马,萧瑄便偷偷牵了萧桓的坐骑照雪尾随去西山;梁溪舟出城替父亲办事,萧瑄也非得一块跟着去,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萧桓常常笑话她道:“女大不中留,还未嫁去将军府,倒是已经整天的不在自己家里头待了。”
昨天近晚时开始下大雪,萧桓与顾含章不放心她出门,索性道:“前日璘儿在西山猎了只獐子,明早让袖姨炖了,请你叔伯家的弟弟妹妹来家中作客如何?”
萧瑄高兴异常,今早便由府里下人去各府接了弟妹们来家中玩耍,年纪小些的平日里在家中被双亲管束着也是无趣,今天难得能聚到一处,早就玩得乐不思蜀,胡天胡地在雪地里蹦跳追逐,饿了渴了便跑进亭子里来喝口茶吃几块点心;萧瑄有梁溪舟陪在一旁坐着,就是不跟弟妹一块玩闹,也是心里高兴得很。
三人围坐,两人成双,萧璘便落了单,有一搭没一搭地拿梁溪舟与萧瑄取笑了一阵,萧瑄忽地提到东御直街头卖五仁酥的糕点铺子,像极了母亲的秋水杏眼忽地亮了起来。萧璘笑道:“你这馋猫,就惦记着外头卖的糕点,袖婆婆蒸的点心就快入不了你的眼了。”萧瑄只是嘻嘻地笑:“大哥要是吃过一回,也会总惦记着的。”
“我不吃那些甜腻的玩意儿。”萧璘笑道,“午后我上街走走,给你带几盒就是了。”
因年底的缘故,邻近番邦小国的使臣早早到了上京城各处驿馆内住下,御直街头多了不少相貌各异的异族人氏,城内商人百姓早就司空见惯,倒也丝毫不觉惊讶。
萧璘找着了那家糕点铺子,原本只拿了三盒,一想或许母亲也爱吃这些点心,索性又让伙计拿了三盒,这家铺子的糕点极昂贵,伙计见他相貌俊俏、出手大方,料想必定非富即贵,眼珠子一转,又取了刚做好的七味酥出来道:“小店五仁酥与七味酥最得京中大姑娘小媳妇喜欢,公子何不再买一盒七味酥回家尝尝?”
伙计只当萧璘是个普通财神爷,谁知萧璘微微笑道:“干脆一样来十盒,你与我送到秦王府去便是。”伙计当场吓得腿软,慌忙请了掌柜的出来,掌柜也是吓了一大跳,怎么也不肯收萧璘的银票,萧璘低声说了一句话,便见掌柜的面色微微一变,慌忙打揖作躬惶恐地收下银票,吩咐伙计取十盒五仁酥十盒七味酥送去秦王府。
萧璘出了糕点铺子,留意到有个瘦削人影一直尾随身后,他走,他便走,他停,他也停,那人也不怕被他发现,萧璘回头看他时,他还托了一包五仁酥在慢条斯理地吃着。那是个双目灰蓝的番邦人,身材矮小瘦弱,身着大齐百姓的衣裳鞋袜,一张脸雪白娇嫩如同女人,柳眉下一双灵动的眼睛里透着狡黠之色。
这是个美貌少女。还是个南疆来的美貌少女。
萧璘挑了挑眉,俊俏的脸上带着莫测的笑:“姑娘一路跟着我,可有收获?”
那少女纤纤手指拈起最后一块五仁酥丢进口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是个有钱人。大大的有钱人。”
萧璘听她大齐话说得极为顺溜,不由笑了:“就因为买了二十盒果子酥?”
“不不不,你还是这大齐国秦王爷的长子,大齐皇帝的侄儿。”那少女俏皮一笑,猫儿似的舔了舔沾了糖粉果仁的指尖,“我可是听得懂大齐话的哟。”
萧璘见她神态举止极为可爱,热不住又笑了:“姑娘的大齐话说得极好,大齐子民也不见得个个都能像姑娘这般说得流利,并且姑娘嗓音清脆悦耳,就如同三月暖风里的莺啼,十分好听。”
那美貌少女听他夸赞,显是极高兴,笑吟吟道:“你这人好会说话!我初来乍到,不认得京里的路,你可不可以陪我四处走走?”
萧璘微微一笑:“乐意之至。”
一高一矮,一深一浅,两行足印,沿着东御直街再往东,那少女忽地嘻嘻轻笑一声道:“在家的时候,我爹总说秦王妃生得好看,我娘就同我爹拌嘴吵架,所以啊,这一回来上京,我就想瞧瞧,这位尊贵的秦王妃究竟美到什么地步,为什么能让我爹爹没事就提起,还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