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成灰-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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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儿不知道那玉佛与徐连关的旧事,只在心头悄悄爱慕梁月海,听得清风这么一说,面色白了白,也跟着问道:“梁大人可还在府里头?”清风被颐儿的反常吓了一跳,瞪眼道:“自然还在府里未走,这不还没向殿下与王妃辞行么?”
话还未说完,萧桓与梁月海两人并肩自长廊那头边谈边走来,梁月海抱拳笑道:“这些日子多蒙殿下照拂,月海感激不尽。”
萧桓拍了拍他的肩淡淡笑道:“当年我随梁叔上战场,好几回身受重伤后,还不是赖在镇国将军府上白吃白喝住了几个月,你梁月海再同我说这些虚应客套的话可就是相当见外了。”
梁月海笑了笑不再提这事,温润星眸不意间扫到长廊外的花丛,剑眉微微一蹙,低声道:“此番兵部以北疆无大将镇守为由将我远调北地,神武军又全挪到了四殿下麾下,形势危急,殿下在京中可要千万小心。”
萧桓轻哼了一声,皱眉望了望碧蓝如洗的天际,沉吟片刻问道:“十八骑编入禁军的其余几人如何了?”
“老大林青、老二路春、老五刀九还在禁军中折腾,罗宣那兔崽子眼中只容不得他们三人,其余几人倒是被四殿下要回神武军中去了。”梁月海眨了眨眼,不知是宽慰还是觉得滑稽,忽地便笑了,“这三个人向来沉闷难缠,罗宣留下他们才是该要头疼。”
萧桓却没笑,停下脚步正色道:“月海,若是京中出事,你不得回上京来。”他神色肃然凝重,以往在修罗场血雨腥风中厮杀也不见这般决然;他是头一次对梁月海说这样的话,梁月海微讶,喉头滚了滚,眼中却也是同样的果决:“是,殿下。”
顾含章在门前等了片刻,两人不见走近,反而立定在开满淡紫小花的花架旁低声说话,她笑了笑索性自己走过去招呼:“听清风说月海要调走,是往哪里去?”梁月海看着她袅袅走近,清丽端庄的容颜如园中花儿一般美丽动人,不由得面皮微微一热,忙低下头去道:“北地赛春关。”
赛春在大齐与北胡接壤处,大齐犹是夏日,赛春已是冰寒彻骨北风呼啸,即便是到了三月,厚厚冰层也不见融化几寸,当年也不知谁取了赛春这名字,倒像是极为无奈那边的严寒气候。顾含章是知道这地方的,顿时面色微微一变,立即便猜到这是有意要剪了萧桓的羽翼,将他困在上京这个大囚笼里。
梁月海也不多说,向两人道了别,回客房取了行囊往兵部领印信去。萧桓与顾含章送他出了秦王府大门,萧桓只低声叮嘱了几句,梁月海温和地笑了笑道:“殿下年前将北地整肃干净,月海不过是去坐享其成罢了。倒是殿下千万谨慎小心,月海不在京中,林青几人官微阶末,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他又向两人再次道别,正要上马,颐儿红着脸急急忙忙奔下石阶塞给他一个包袱,低声道:“这是袖姨赶着做的糕点,给梁大人路上做干粮罢。”梁月海一怔,微微一笑谢过了颐儿,飞身上马掉转马头看了看王府门前两盏大红纱灯下立着的萧桓与顾含章,温润目光在顾含章身上稍稍多停留了会,转身便催马急奔而去,不一会便消失在了内宫城宽阔大街的尽头。
顾含章手中握着玉佛无声地替他祷祝了一句,萧桓在一旁看着,浓眉微微一蹙:“你几时与月海这么熟络?”顾含章朝他笑了笑,牵起他粗糙宽厚的手掌道:“幼时曾见过他,有一面之缘。”萧桓挑了挑眉,倒也没多问,握紧她柔软的手回了府中去。
午后府中来了贵客,五皇子萧璟忽然造访,老管家赵得四喘着气赶到书房内禀报,萧桓有些惊讶,赵得四擦了擦满额大汗道:“五殿下已在前厅等候。”萧桓嗯一声放了手中书册起身去前厅,一盏茶功夫便回来,在案后提笔坐着,许久那蘸饱了浓墨的笔也没落下。顾含章立在窗前看了会,轻声问道:“五殿下可是有要事?”她记得萧璟的相貌,俊美出尘却又温和谦逊,冠玉一般的面容上虽还有些未褪的稚嫩,寒星般的双眸中却已如同他的几位兄长一样隐隐有了霸气。
“无事,五弟顺道来看一看我。”萧桓搁了细狼毫道,他虽是说得随意,顾含章却能从他话中听出些高兴。顺钦帝罚萧桓闭门静思,正值百官争相往陈王的举荐名册上添一笔自己的名字之时,又有谁还能想起这年初时曾车水马龙拜谒求见者踏破门槛的秦王府?
她绕进书房去看他写了些什么,那雪白宣纸上空落落只“萧璟”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墨迹未干,浓重几笔落在纸上又舒张开来,这听来平和而不起眼的名字竟出奇的大气。这两字并未在宣纸正中央,后面空了一小段不知萧桓原是要写什么,他搁了笔,只有一滴浓墨跟在“萧璟”二字后,空余半面的遐想。
“我跟着梁叔出征时,五弟不过六七岁年纪,一眨眼倒是长得比父皇还高大了。”萧桓双掌撑在膝头,感慨道。顾含章笑了笑:“五殿下相貌俊俏却不失男儿气概,高大挺拔也不见霸气逼人,那一回在长乐宫见到他,我险些将他认作三殿下,只是那样的气度、那样的言谈举止,恐怕是十个三殿下也比不上的。”
萧桓原是有趣地听她说着,逐渐地冷峻面容上多了些凝重之色,他又将那写了萧璟名讳的宣纸提起在眼前看了会,忽地便慢慢地舒展了眉宇。
暖色倚鸳鸯
秋后多雨,这天一早天色便是阴沉灰蒙,近晚时天幕沉沉地压了下来,淅淅沥沥下起了细雨,雨丝落在瓦上,滴答作响,顾含章立在廊下想着心事,檐下滴下的水落在朱漆阑干上,溅起的水珠湿了她半臂衣袖。颐儿往书房送了热茶回来,见她站着出神,连忙拉着她后退了一步笑道:“小姐还是去换身衣裳罢。”
顾含章这才猛然回神,只觉半边手臂凉飕飕,低头一看,薄薄的衣袖已湿了大半,只好回房去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原先揣在袖中的帕子也湿了,她想到嫁进来时四姨娘特意绣了几条帕子给她带着,便吩咐颐儿去取来,颐儿在屏风外笑道:“小姐糊涂了,这些物什可不是翠儿收着,该让她……”
蓦的屏风内外的人都不作声了,颐儿强笑了笑低声道:“小姐稍候,我去找找。”不多时便取了收着锦帕的盒子来,两人对着那盒子沉默了一阵,颐儿忽地低声道:“也不知道翠儿如今在哪里?”
翠鹂那日失踪后,梁月海派人暗中搜遍全城也没寻到任何蛛丝马迹,这么个大活人竟不知被藏到了哪里。
“既是被救走了,想必还好好的……”顾含章轻声安慰道,颐儿却尴尬地转过脸去微恼道:“她要害小姐,我才不管她是好是坏!”顾含章见她眼中隐隐有泪光,微微一怔,便不再提起翠鹂。
秋雨犹在下,细细雨丝在暮色中更是如烟雾一般,凉风一吹,便飘落窗内来。颐儿揉了揉眼起身去关窗,不经意往远处一望,咦地惊讶道:“那不是碧纱小姐?”蒙蒙烟雨中赵管家领了碧纱主仆二人急急往这边走,赵管家撑了油纸伞在前头走,纤儿扶了碧纱跟在后头,两个纤细单薄的身影在斜风细雨中瑟缩着,仿佛秋风再大些便要刮走她们一般。赵得四引着碧纱主仆二人进了廊中来,虽是撑了伞,三人却都淋湿了衣衫,雨水顺着面颊往下滚落,很是狼狈。
“赵叔,这是……”顾含章立在门前看向赵得四,老管家还没开口,纤儿收了红油纸伞,扶着碧纱便朝顾含章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王妃大人收留我家小姐!”傍晚时的天色灰暗阴沉,碧纱与纤儿面色也有些发白,两人浑身湿透了,跪在风里瑟瑟发抖,顾含章连忙伸手去扶碧纱:“碧纱姑娘何故行此大礼,起来说话便是。”碧纱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低声泣道:“四殿下不日将要迎娶侧妃,陈王府内已无我容身之地,碧纱只得来恳求王妃收容我几日,待过了四殿下大喜,碧纱就离开上京这伤心地,从此不再回来。”
顾含章稍稍有些惊讶,与颐儿一道将碧纱主仆二人扶起了温婉劝道:“碧纱姑娘不告而别,四殿下怕是要担心得四处寻找。”她看了看栏外天色与连绵的秋雨,心中叹了口气吩咐颐儿道:“去备些热水取两套干净衣裳,让两位客人先暖暖身子。”颐儿听命去了,顾含章又轻声对赵管家道:“还得麻烦赵叔找人去陈王府同四殿下说一声,就说碧纱姑娘暂住咱们府里,让他不必担心。”
老管家抖了抖花白胡须正要应声,碧纱却又一把抓住顾含章纤细的手腕楚楚可怜地含泪哀求道:“不要,不要告诉四殿下我在这里。”顾含章手腕被她抓得生疼,皱了皱眉微微笑着安抚她道:“那好,此事等以后再说,碧纱姑娘先跟颐儿去泡个澡暖暖身子罢。”
碧纱像是不信她所说,湿漉漉的灰蓝眸子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无奈地再三保证,这才松了手乖巧地由纤儿扶了跟着颐儿往长廊另一头走去。
顾含章吩咐下人收拾了北园的客房给碧纱主仆二人住下,又调了个婆子去伺候照应着,颐儿看着,笑话她道:“非亲非故,亏得小姐菩萨心肠收留她们,不然这雨一下三四天,那娇滴滴的碧纱小姐在外淋几场雨怕是就要病倒了。”顾含章笑了笑道:“一个姑娘家流落在外,怪可怜的,留她住几日也不碍事。”碧纱父母双亡,兄长坠崖殒命,如今在这世上孤苦伶仃,想想也是可怜至极,她就当做一回善事也罢。
颐儿对碧纱之事略有耳闻,眨了眨眼低声道:“听琳琅说起这碧纱姑娘似乎曾对咱们殿下有意,她可莫是要混进来想……”顾含章正专心看书,低头随意回了她一句:“碧纱姑娘早就属意陈王殿下,你可莫要瞎想。”颐儿还要再分辩,顾含章抬头淡淡朝她一笑:“南疆姑娘性子泼辣爽快,南疆又多矮壮粗莽汉子,她看上陈王也不足为怪。”
颐儿撅嘴哼了一声,小声嘀咕了几句,似是在说碧纱水性杨花,顾含章扑哧一声笑了,合了手中书卷略一沉吟,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颐儿,轻声道:“希望我所言是真。”颐儿没听清,眨了眨眼问她,她只是笑了笑道:“我说你倒是学了琳琅,越发得刻薄了。”颐儿倒也不恼,嘻嘻笑着忙碌去了。
晚些时候萧桓回来,顾含章稍稍提了碧纱之事,萧桓也没多言,只道:“你看着办就好。”他从书房回来时走得快,撑伞的清风赶不上,回了房中时已淋湿了大半的衣裳,清风在门外收了纸伞颇委屈道:“殿下走得像风一样,小的实在跟不上。”顾含章知道那几步路萧桓定然也懒得撑伞,倒是难为清风举伞直追,也淋得像落汤鸡,她笑着挥退了清风,吩咐下人烧了热水送来隔壁浴间给萧桓沐浴清洗。
萧桓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非要拖着她一道洗,顾含章偷觑一眼送来萧桓衣物的颐儿,红着脸低声道:“还是不必了,我也没淋雨。”颐儿倒是识相,放下衣物偷笑着跑了,萧桓破天荒地赞了颐儿一句,握住顾含章的手边往外走,顾含章一急,另一只手死死捉住书案边缘不放,白皙面容上遍布红云,那一阵嫣红倏地便爬到了她的耳根与颈间,分外妩媚。她斩钉截铁道:“我不去。”
她那点微末力气哪里能和膂力惊人的萧桓比,萧桓笑了笑拦腰抱起她,便如抱着一片轻飘飘的树叶一般轻松自如,天色已经暗下,廊外秋风寒凉,又有烟雨迷蒙,下人们早就躲到屋内去避风,顾含章挣扎几下想笑,萧桓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