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失国体 作者:天如玉-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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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绍回礼道:“叨扰了。”
有个客人道:“既然今日请了女客,就不要露天设席了吧。”
荀绍爽快笑道:“无妨,我以前在西北就着沙子啃饼的滋味儿都尝过,这算什么。”
周丰意笑道:“兄台不要小瞧了荀大人,她就是大名鼎鼎的荀家女公子荀绍。”
其余几人闻言颇为惊奇,立即起身见礼。
荀绍抬手回了个拱手礼,忽然发现今日自己穿的是纤柔毕露的女装,做这种动作简直是不伦不类,干笑一声坐下。
天色将晚,凉风骤起,仆从端着菜肴放到了院中石桌上,一群人围坐一起,没一个人在意。
周丰意与那几人谈天说地,都是些野外闲话,山河大川,经史子集,无所不涉。
荀绍的心思在西域美酒上,饮了几口后心满意足,开始左顾右盼琢磨着周丰容怎么不在,但又不好意思插嘴问周丰意。
一直到擦黑之际,院外马蹄阵阵,周丰意转头看去,脸色微变,荀绍一扭头,却是春暖花开。
周丰容到了。
但他显然不是被请来的,因为他一进来就对周丰意冷冷道:“这祖业之地,你也随随便便让人进来?”
荀绍这才感到不对,转头一看,其余几位客人已经坐不住了。
周丰意也觉得拂了客人面子,连忙起身与他去远处说话。坐在荀绍对面的客人道:“素闻大将军眼高于顶、目中无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荀绍讪笑道:“他可能只是比较在乎这个别庄吧。”
另一人摇头接话:“非也,君子结交天下,金钱尚且不吝,何况是这院外方寸土地?荀姑娘没听说过外人对他的评价么?”
荀绍摇头。
“外人都说,大将军正眼瞧过的,恐怕只有战场上朝他挥戈相向的敌人了。”
“哈哈……”荀绍干笑:“那个……大将军年纪轻轻,建功立业,官居一品,眼高于顶也正常嘛。”
几人闻言摇头,但笑不语。
没多久周家兄弟回来了,荀绍起身向周丰容见礼,他轻轻瞥她一眼,下巴仍旧抬着,还真跟评价说的一样。
“荀大人好兴致。”
“……”荀绍听不出他这话情绪,竟不知该如何接茬。
周丰意道:“大哥,我送你出去吧。”
周丰容转身就走,从头到尾就没跟其他人说过话。
那几位客人再也坐不住了,也不等周丰意回来,跟荀绍告辞后就要走,她想留也留不住。
眼见一群人顷刻间散得精光,她自己也坐不住了,走出院外,周丰意正往回走,看到她身后院中已空,苦笑了一下:“今日叫荀大人见笑了。”
“呃,没有没有。”
周丰意叹口气,说了句“稍等”,匆匆进了院中,再回来,手中抱着一坛未开封的西域佳酿,递给她道:“这坛酒送给荀大人,权作赔礼了。”
荀绍自然不会推拒,本想稍微劝慰他几句,但又觉得他似乎对周丰容颇为忌惮,万一说错话反而叫他不舒坦,只好抱着酒默默走人。
马车入了城不久忽然停了,有人径自掀了车帘坐进了进来。
“东观令这是从何而来啊?”
荀绍皮笑肉不笑:“我倒想问国舅从何而来。”
“自宫中来,回侯府去,半路遇见大将军,琢磨着后面不会跟着谁吧,遂慢走一步,不想就见到了你。”应璟瞥见她身旁那坛酒,笑道:“看来今日东观令颇为尽兴啊。”
“还行吧。”
荀绍本答得敷衍,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我有件事不明白,你与周家不合,周丰容又看不起你,你怎么会举荐他弟弟去做羽林郎?”
应璟似觉得好笑,反问一句:“这世上有周丰容看得起的人么?”
荀绍又想起别庄中那一幕,多少有些不是滋味,说话也有些冲:“那是因为人家年轻有为,这个一品高官是真刀真枪得来的,哪像你,无非是沾了外戚身份的光罢了!”
“没错,大将军也是这么认为的。”
荀绍一怔,他已扭头看向窗外,目不转睛,侧脸在沿街灯火下明明灭灭,看起来分外严肃。
“你……不至于生气吧?”荀绍有点尴尬,他向来厚颜无耻,忽然认真起来,还真让她不习惯,不禁开始反省是不是她真的把话说重了。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虽然你是外戚,但太后跟你不合大家也有数,所以你能有今日的成就也是不错的,咳……”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应璟拖住她手掌往窗格边一拽,食指掩唇“嘘”了一声:“快看!那边有个小子准备偷亲人家姑娘呢!”
“……”合着这半天的琴是对牛弹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就这么过去了,想到明天大家又要开始忙碌,我就安心了……╮(╯▽╰)╭
☆、第七章
被这么一打岔,等荀绍回去才发现自己压根没从应璟口中探出什么来。
秋意又深了一层,接连几天大雨倾盆,天一下就冷了。原先人就少的东观宫愈显空旷,荀绍一早入宫当值,觉得身上又冷了一分。
掌事太监却是乐颠颠的,小跑过来说:“大人,您今日不用再看书了,有事做了。”
听他这么一说荀绍也乐了,搓搓手道:“什么事啊?”
“丞相派人来传话,今日起您得日日上朝,与百官议政。”
“丞相?”
议政意味着能得到升官机会。老丞相果然城府深,按捺到今日才给她好处,既不得罪应璟,又暗中培植抵抗他的力量。
荀绍笑笑,这机会不要白不要啊。
“好,我这就去!”
早朝已经开始,大殿上齐整肃穆。东观令姗姗来迟,众人侧目。
荀绍挺挺胸,这群人向来看扁了她,岂能叫他们得逞。
话是这么说,可站在右首的周丰容朝她看来时,目光还是叫她觉得刺眼。
若是旁人都看不起她,这位眼高于顶的大将军又如何能例外……
朝上正议着事,此刻被打断,还是珠帘后的太后将话题给拉了回来:“方才大将军说东夷之乱平定后要与我朝和谈,诸位说说此事交由谁去办比较好?”
周丰容出列道:“东夷国君亲自前来,此事自然还是交由老丞相出面为佳。”
众臣纷纷附和,御史却道:“大将军所言不妥啊,此次和谈远在合浦郡中,长途跋涉艰苦,丞相年事已高,这……”
朝中官员有不少都是老丞相的学生,颇为关心老人家身体,顿时又是一片附和。
幼帝道:“那就派宁都侯去嘛。”
珠帘微动,太后连咳好几声:“陛下,宁都侯事务也很繁忙的。”
真是心急,自家儿子太实诚了,这种战后捡便宜的活凭什么便宜应璟!
幼帝倒是很坚持:“宁都侯既是皇亲国戚,又是我朝重臣,全权代替朕前去最合适不过了。”
太后急道:“大将军一手平定战乱,对东夷之事也最熟悉,此事不妨还是交给他去办好了。”
哪知周丰容却道:“武不代文职,东夷狡诈,和谈条件恐有陷阱,还是请陛下和太后择文臣前往为佳。”
幼帝拍了一下膝头:“那还是派宁都侯去嘛。”
应璟岿然不动,底下自有附庸支持者叫好。
荀绍本是看热闹的,余光瞥见似有人盯着自己,转头一看,老丞相一手捋着胡子,丢给她一记满含深意的笑容。
未等她回味过来,就见他老人家出列道:“臣觉得宁都侯的确是个好人选,不过兹事体大,为显我朝重视,陛下和太后不妨再择一人随行辅助,也好防范东夷使诈。”
太后一点就透,立即清清嗓子,问了一声:“东观令何在?”
荀绍出列:“臣在。”
“东观令初为文官,又身怀武艺,此行最合适不过了。”
荀绍悟了,原来老头子那笑容是这意思。能有什么办法,拿了好处就得听话啊。
“臣遵旨。”
下了朝荀绍有些不高兴,头一桩差事就是跟应璟一起出远门,实在提不上劲儿。
正要出殿门,看见应璟走在前面,她干脆落后了一步,就听身旁有人叫她:“荀东观。”
她一怔,呐呐转头,不敢置信,竟然是周丰容。
“呃,大将军找我有事?”
周丰容点头:“我这里有与东夷作战得来的一些情报,有些涉及东夷国中情况。此番我不能亲去合浦,但这些东西应当能派上用场,随后就派人送去你府上。另外,你毕竟是女子,自己小心吧。”
荀绍连忙道谢,回味着他的话,不禁好笑。
恐怕他的目中无人,正是习惯将所有人都当做弱者来看待了。
她想起自己以往西北驰骋,刀枪剑雨都不曾畏惧,在他面前时却总有些唯唯诺诺,实在丢人!
“大将军,”她抬头看他:“可还记得七年前驰援凉州?”
“驰援凉州?”周丰容已作势要走,闻言又停下步伐,思索片刻道:“这些年南征北战,时隔多年,只记得有这桩事,具体如何倒忘了。你为何提及此事?”
荀绍干笑一下:“没事,只是偶然想起而已,将军慢走。”
如果你还记得当初我曾与你并肩作战,会不会高看我一眼?
天气实在不好,但定下的出发日期已迫在眉睫。
竹秀听闻荀绍要出远门,已经缠了她很久要跟去玩,被荀绍大言不惭的以“公务繁忙”为由拒绝,实际上是怕再被应璟拿她的胸来刺激自己。
竹秀不高兴,好几天没理睬她,原本伺候地就马虎,这下更是敷衍,到后来好几天都没见着人。
荀绍摇头感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转眼到了出发前一天,她忙着做出发准备,便告假没去宫中当值。
到了傍晚,老管家忽然跌跌撞撞地跑来找她,口中直呼“不好了”。
“怎么了?”
老管家喘着粗气道:“竹秀被下大狱了!”
“啊?”荀绍摆摆手:“怎么可能啊。”
“千真万确啊!河南尹那边派人来知会了。”
“河南尹都介入了?”荀绍一听头都大了,再无心收拾东西了,赶紧出门去救人。
河南尹尚未回府,显然就在官署里等着荀绍呢。
荀绍快马赶来,连马鞭都没放下,到他面前劈头就问:“敢问大人,我的下属究竟所犯何事?”
河南尹白面无须,一看就十分精明,盯着她手中马鞭缩了缩身子,堆笑道:“荀大人,你这下属不是中原人吧?她不懂我们汉人规矩,冲撞了朝廷的祭天大典,这可是大罪啊。”
荀绍皱眉,竹秀虽然有些鲁莽,但还不至于轻重不分到这地步。何况祭天大典在皇家宗庙,她能进得去?
她心里琢磨片刻,有些数了,抿抿唇道:“大人就直说要怎样才肯放人吧。”
“荀大人果然是明白人啊。”河南尹抬手,请她借一步说话。
荀绍跟过去,就听他道:“大人得太后赏识,要做未来皇后,那是外人挡不住的。至于官场,还是少插足为妙吧,也留些机会给别人嘛。”
荀绍眼珠轻转:“你的意思是……我将去合浦建功的机会让出来,你就放人?”
“哎哟荀大人您可别误会,我哪有本事说放人,我也只是听命于人啊。”
官场黑暗,荀绍总算窥得一斑。
“也好,那有劳大人多照顾我这个下属,我这就回去办妥此事。”
河南尹一听她放话,二话不说,拍胸脯保证竹秀只是在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