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罗-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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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势迅疾波及主楼船,首尾及一侧船舷接连失火,惨叫声不绝于耳。我咬了下唇,此间情势分秒必争,回身牵住即莫寻的手:“咱们去下面……”
可他按住我的手背,杵在原地,既忧念外间情形,又恐贼人来袭,不能随护左右。我苦笑,抬手抚平他皱拢的眉:“这是我们的工作,可不能玩忽职守,即大人。”
突发危机,我这帝储自要出面稳住局势。可他断不愿我涉险,乃至迫我留在屋内,一旦失控,令我弃船独逃。
“你怎可这么自私?”
我瞠圆了眼,可他仍是坚持己见,肃正脸色:“你是羲和的帝储,即使拼尽我们所有人的性命,也要保你无恙。”未待我开口反驳,他低首落下轻吻,“你若有三长两短,便是我们紫麾军的耻辱。”
古人就是这般愚忠,他更是个中翘楚,乃至摆出冷泉殿的面孔,斩钉截铁,不容置喙。只是临去前,最后看了眼我的小腹:“我自然也存私心,断不愿自己的妻女有何闪失。”
言毕,对我微一笑,回身飞步而去。片刻怔忡,同样不愿孩子未有出世前,她的父亲死在这无妄之灾,举步亟追,可刚出屏风,便见悦竹浅笑吟吟,挡在门前:“即大人与苍官人一样,原是血性男儿。”
许是见到颇是亲密的一幕。想起当年初到繇州,登徒子也是这般没皮没脸,在两位红颜知己面前上演古代的R级镜头,蓦红了脸,轻啐了她一口。悦竹失笑,可任我好说歹说,断不让步,反是朝门外唤了一声,走进一个和我同般打扮的女子,待她拉下风帽,颇是面善,我想了想,原是在莞菁屋里当差的宫女,可此刻身穿紫金朝服,些微诧异,即便明白悦竹的用意。如有万一,这孩子就要做我的替身,引开歹人,助我顺利脱逃。咬了下唇,正是相顾无言,青龙营的副都统在外求见,道是大火许难扑灭,即莫寻遣他前来,请我下船。不由分说,悦竹拉低我的风帽,扶我出外走向舷梯,下到甲板。便见船头船尾火势凶猛,放眼江面,一片冲天火光,后方的伽罗使团所在的楼船只依稀见影,难以看清其上动静。心焦莞菁和伽罗王孙安危,可众人半劝半推,催我赶紧坐筏逃生。
“可已发出信号?”
我窥隙问副都统。他点头,神色凝重。幸而我这帝储于羲和举足轻重,不但沿途守军严阵以待,入甘州后,水师抽调百余士兵隔五里水路接应在后,以防生变。只是这等恶劣情势,不知援军何时才可抵达。可惜古代没有卫星导航系统,只盼援军到来前,火势得以控制,至少不令沉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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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眼挥散不去的迷雾,我皱拢了眉,正被悦竹推去船尾,忽听一阵骚动,顺声望向火势尚未漫及的右侧船舷,隐见诸多黑影跃上甲板,情势骤变,青龙营副都统立时回护我奔上舷梯,同一众女眷避进内室。
“不若一般流寇。”
守兵每隔半刻便会进里回报。渐知来袭者玄衣蒙面,身手不弱,尤是为首之人,武功奇高。如果全力应战,尚可拖上一阵,可近旁兵船上的士兵大半,虽有猛勇兵士游近主船应援,可未及船舷,便被挑下水去,现下仅凭即莫寻引领一众精锐牵制来袭之人。只是攻入主船的不速之客愈渐增多,未过多时,一侧守兵已然死伤近半,
“看来不达目的不罢休。”
来者根本就是古代的恐怖分子,即使己方同样折损不少好手,仍是一波接着一波,朝舷梯方向不断进逼,照此情势,再无救援,船上的守军撑不了多久。
我紧攥起拳,问守兵后方楼船可有遭袭,虽是大雾所阻,可隐有喊杀声,怕是也起战事,焦灼间,一个耳尖的宫女隐闻远方有擂鼓声。我侧耳细听,确是隐隐听得鼓声,精神顿时一振。暗暗覆上小腹,虽是痛恨此间的自己只能袖手旁观,可唯有祷祝孩子的爹爹可以撑到援军赶抵。
只是这群死士断不予人喘息之机,除了即莫寻仍与为首之人缠斗,其余士兵渐渐抵挡不住越发狠猛的攻势,死伤惨重,且被对方冲出一个缺口,激烈的打斗声渐近我所在的船舱,情势紧迫,就算三角猫功夫,也不能坐以待毙,我正打算破罐子破摔,万一守不住,冲出去打上一架。可听身侧华服女子有意火上浇油,不禁怔愕。
“姑娘们,取铜盆过来,生火。”
皆是随遇而安之人,和莞菁一见如故,时常被邀去下棋,自然与莞菁身边当差的宫女熟稔。几个小姑娘立刻依言取来洗漱用的铜盆,极奢侈地将我随带的宫装丢进铜盆当柴烧。正是纳闷,便见悦大小姐授意小宫女们过会儿大喊走水,往各个方向奔逃,混淆视线。明知这等情势可能有去无回,这些半大的孩子倒也临危不惧,待屋内浓烟弥漫,悦竹一声令下,姑娘们故意尖声哭喊,亟亟奔出屋子。
“不管怎样,殿下的性命要紧,更不可落入贼寇之手。”
不待我开口,悦竹令留下的两个宫女制住我,朝作我替身的小宫女使去眼色。在十数守兵的护卫下,两人趁乱朝船首方向的舷梯突围。外间顿时一片嘈杂,忽然有人大喝帝储公主在此,我心惊,使力推开两个小姑娘,奔出门外,廊上却已空无一人,只听船首方向,激斗声不绝于耳,显是两人诱敌成功。僵在原地,一时不知该是拔腿赶去应援,还是听劝,莫作累赘,找个地方充缩头乌龟。
为难间,激斗声渐远,两个小宫女见苦劝未果,顾不得礼数,半拉半拖。我终是一咬牙,扭首往船尾方向奔下舷梯,先行避进临近的一间空舱。可许是奔得太急,动到了胎气,刚定下神,一阵激痛漫及周身,我抱住肚子,额沁冷汗。幸而舱内光线昏暗,浑身裹在斗篷内,随我一同逃难的两个小宫女未察异样,只当我磕着碰着,忙是上前来扶。我摆了摆手,背抵住墙,勉力挺直身体,待到稍有缓转,挪向近旁的舱门,戳破纸窗向外张望。大火之中,尸横遍地,先前逃到底下的宫女凄声哭喊,四散逃逸,活活一幕惨绝人寰的炼狱景象。可比起眼前的修罗场,上方刀剑相抵的激斗声更是惊心,许是被来袭的死士逼回原地,只听喊杀声渐朝右侧船舷所对的狭廊而去。我咬紧下唇,凝神细听动静,更因一声惊啸,脑海须臾空白。
“即大人!”
有孕在身,且无弓箭在手,此刻出去无疑添乱。可待我意识,已经拉开舱门,朝右侧船舷狂奔而去。更因是眼见惊心动魄的一幕,心蓦得揪起。
狭廊中,青龙营士兵被贼寇隔绝两侧,即莫寻只身一人,护着抱头相拥的悦竹和小宫女,置身数个高手的围攻,且似右肩受了重伤,剑势迟缓,可直面的黑衣人却是步步进逼,招招狠厉,窥得空隙,斜出一剑,直逼他的心口。我瞠大了眸,恨自己不谙轻功,不能飞身上前去阻。幸而千钧一发,一顶帷帽擦着黑衣人的眼角横飞而出,未待男子回神,乌鞭宛若游蛇直逼门面,迫他向后跃身,险险避过要害,待望清出手之人乃是弱柳扶风的「德蓉公主」,微一愕,淡淡冷嗤:“公主殿下深藏不露,在下佩服。”即又看向另个紫袍女子,意味深长,“早先听闻德藼亲王绝代风华,今日得见,不过尔尔。”
他后退一步,冷令近旁同样打扮的黑衣人:“许是混在宫女之中,下去搜。”
闻言,我下意识避进溃檐。虽已易容,可挺着肚子的孕妇,难免惹人生疑。正苦思对策,忽感船身朝向一侧倾斜。看向近旁冲天的火光,怕是沉船之兆,楼上缠斗的两方势力也已察觉,可皆未设法逃生,反而再起干戈,我探出身去,便见即莫寻和悦竹出手缠住敌手,其余士兵也未后撤,似有同归于尽之势。我抿紧了唇,眼看船身愈渐倾斜,武功稍逊的悦竹面对三个高手围攻渐然不支,受了伤的即莫寻也是处处受制,乃至腹背受敌,一个黑衣人手持长刀,攻向他的后心,顾不得其它,我现身冷喝:“喂,趁人之危的混球!”
干戈嘎止,两方人不约而同朝我的方向看来。隔着缥缈薄雾,一双慑人心魄的锐眸凌厉扫来,我冷嗤,无谓衅笑:“本宫的船岂是你们这些无耻小人放肆的地方!别尽欺负本宫的臣子和宫女,有本事冲本宫一个人来!”
趁众人未及回神,我朝临近的船尾疾奔而去。
前世看《泰坦尼克号》的时候,绝未想过自己有天也会身临其境。虽然船身渐斜,朝江面倾去。可情势所迫,我只有硬着头皮,顶着扑面而来的阵阵热浪,撑着船舷向船尾攀爬。不时有冒着火星的碎木滚落,左避右闪,躲得辛苦,加上地面湿滑,深切体味当年Jack和Rose得以攀上船尾,实在不易。不过这等啼笑皆非的情形,对紧追而来的两个男子也是艰难,即使船尾摇摇欲坠,轰塌下来定会同归于尽,那个黑衣头目仍是痴缠不休,偶尔回头,便见他与即莫寻在失衡打滑的地面拳脚相加,乃至不顾武林人士该有的风范,互扯后腿。只得扯嘴干笑,暗恼此人不到黄河心不死,若是受人指使,这般舍命陪君子,更是不值。
叹了口气,我望向前方渐烈的火势。既然援军将至,不如跳水保命,侧首探向江面目测高度,颇是犹豫肚里的孩子能不能经得住冲击,可夹杂火星的碎木不断滚落,怕是船尾将断,容不得迟疑,尽可能不压着小腹爬出船舷,正要奋力一跳,却是猝不及防,一片碎木直中左手背,烫手一松,整个身体失却平衡,直直朝江面坠去……
“只会逞狠耍嘴皮子的没用女人。”
耳畔风声嘎止,看向将我截在半道的男人,哀嚎在心。此君不但死缠烂打,而且自以为是,认定皇宫里的女人都是旱鸭子,掉进这深不见底的璃江,一准葬身鱼腹。殊不知他多此一举,我宁可姿态不雅地掉进江去,也不愿落入这个毁我楼船的恐怖分子之手。翻了翻眼,仍是庆幸这黑衣头目对羲和帝储颇是不屑,自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否则望清怀里姿色平庸的女子,定会冷嘲热讽德藼殿下的替身一个不如一个。
“放开她!”
刚在浮木立稳,身后传来冷怒喝声。他淡声一嗤,脚一运劲,连着浮木腾跃背身,水花四溅,我忙是抬袖遮挡,便听这恐怖分子的头头冷言讥诮:“先帝身边的红人,果是名不虚传,乃是茈家最忠心的看门犬。”
若是以为这等程度的激将,可令即莫寻动怒,实是小看寄人篱下十余年的冷泉皇太子。我转眼,视野所及之处,一方圆木之上,火色身影卓立缭绕薄雾,神色冷淡:“两位殿下已然移驾别处,你所劫之人不过在下新纳的侍妾。”
面不改色的胡诌,确不愧是千面皇太子。我扯了扯嘴,只感环在周身的猿臂一窒,似是不信即莫寻的话,男子目光隐讽。我叹了口气,放下风帽,瞧见贼寇头子渐瞠大眸,眯眼一笑,不无幸灾乐祸,抬手打照面:“こんばんは!”(日文:晚上好)
清汤挂面的平凡女子,自与传闻中倾国倾城的德藼亲王有天壤之别,更别提不明其意的天外来语,他怔愕望我,机不可失,我抬手肘重击向他的胸口。猝不及防,他立时松手,虽是累我坠向前方水面,可无须忧念,圆木上的男子飞身上前,亟亟来救。可惜与我触手可及之时,遭偷袭的男子冷不防从后拽住我的衣领,将我向上一抛,顿时天旋地转,只听得底下几声劲厉拳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