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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娑罗-第13部分

小说: 娑罗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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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我很是自然地环上他腰际,相拥相抱。他蓦是一僵,猿臂渐紧,几是要将我揉进自己的身体:“夕儿,你要体谅我的难处。朝堂势力错综复杂,尤是兰沧侯乃降王之后,更要谨小慎微,免与权臣交恶。”
  我轻应,仍亦怅然。可天无绝人之路,见我们毫不避嫌地亲昵,女州牧在后调侃了一番,即便温言笑语:“我原打算找人代竞,只是俸禄微薄,我还愁身价若是竞得太高,许会倾家荡产。现敢情好,既是小姐有意代劳,本官却之不恭。不过好人做到底,还请小姐明儿个再替裴丫头奉笔赎身钱可好?”
  根本心知肚明,最后掏银子的金主乃是自家师弟,我回首望去,女州牧果是笑弯了眼,幸灾乐祸。我失笑,点了点头。以为我不过空口说白话,定是有借无还,登徒子略是沉郁,唉声叹气:“娘子之命,为夫岂有不从之理。只望明儿个赎身的时候,春妈妈手下留情。”
  鸨母失笑,袅袅施礼:“奴家讹谁都成,就是不敢讹您云大官人。”
  闻者欣然,众人笑作一团。许是得了一桩心事,我豁然开朗,将登徒子独自撇在外间,和另两个女眷随春妈妈进里。端坐案前调弦的粉衣少女听我们有意为她赎身,起初茫然,直待女州牧取玉牌示身份,微是惊诧,怔愕半晌,终是相信有人愿救她于水火,目渐盈泪。即便先前力持镇定,可到底不过涉世未深的少女,抿白了唇,跪身行了大礼:“旖如多谢州牧大人再造之恩。”
  “呵,你甭谢我,我不过举手之劳。出银子的是那位小姐,她现在可是因为你,欠了人家一屁股债。”
  许是省了一大笔银子,女州牧欠身扶起少女,言笑晏晏。我无奈苦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虽是争脸,断不让那登徒子看扁,可照此情形,苍秋许会将我软禁在他的府邸。看是要寻机会与他谈判,若是不允我出去工作,赚银子还债,婚事免谈。
  轻挑了眉,兀自暗忖古人的生财之道,粉衣少女步至近前,便要拜倒:“小姐再生之德,旖如铭感在心,请受一拜。”
  古人动辄跪地叩首,怎生别扭。我忙是抬手去扶,四目相接,许是我此刻俨然风雅文人,少女霞生双晕,然亦开怀展颜,明眸皓齿,煞是好看。尤记得往日在孤儿院,亦有一个这样清新可喜的女孩,比我小两岁,向来姐妹相称,时而缠着我给她买零嘴。望着面前的粉衣少女,便是想起当年我不告而别,女孩正是这般年纪,顿生惆怅。阖了阖眸,温润一笑,偏首看向轻烟缭绕的琴案,且听近旁的女州牧悠声问道:“裴丫头可想好过后登台的曲子?”
  兴许女州牧声名显赫,少女恭然颌首,甚是崇敬:“《水月》。”
  “哦?”
  通晓音律的悦竹听闻乐名,微是动容:“可是多年前乐圣为令姐所谱的那首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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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点头,须臾黯然。回眸,见我不明就里,她怅然一笑:“悦姑娘所说的是小女的长姐旖月,与她的夫君水慕影。”
  缘分便如密织的网,无处不在。未承想少女所说的这段几经波折的苦情,乃是缘起当年客、归两家的权势斗争。因是归女御专宠多年,接连生下德藼公主与昭王两位皇嗣,客氏一门渐感储位不保,欲送一位年轻貌美的世家女子入宫,侍君夺宠。然自归氏进宫,皇帝未再广纳妃嫔,乃至八年里极少召幸归氏以外的后妃。任皇后与其父客平如何旁敲侧击,君心未动。惟有退而求其次,将择中的禺州牧之女裴旖月召入宫中,出任皇后侍从女官。可纵然裴旖月风娆绝色,能歌擅舞。皇后费尽心机,逢皇帝驾临常宁宫,便令之侍奉御前。然是自始至终,未能引得君王侧目。乃至效仿归氏当年一舞倾动枺常杌实凵剑呐叛莞栉韬厥伲詈笪┑蒙痛停俪俨患傩摇H词俏扌牟辶犰皆乱虼私崾豆⒗质λ接埃饺艘患阈模橥兑夂希梢蚴桥犰皆履丝褪洗π幕窍赘实鄣暮箦搜。羰切挠信枣穑盖浊俺叹』伲颐旁饣觯┯型虬阄弈危掏锤畎S氪送保接耙嗍怯舴咴谛模晕嵌吮闳缒蔷抵谢ǎ性拢性滴薹郑浊陨恕
  然,峰回路转。裴旖月进宫的第二年冬天,归妃所出的昭王夭折。因是毫无原由地暴病而亡,不日又有宫人密告愨妃梵氏在其延禧宫行巫蛊,果是搜出书有德藼公主与昭王生辰八字的草人。皇帝因此雷霆震怒。可愨妃力陈无辜,恸诉遭人陷害,其父梵恺之亦然数度进宫,为女伸冤。事有蹊跷,查无实据,此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可从此愨妃失宠,皇帝体恤归妃丧子之痛,比之往昔更是垂怜。亦因是风口浪尖,后宫诸妃互相猜忌有人借此一石二鸟,皇后自然不敢再提纳妃之事,风波平息后,便将裴旖月打发出宫。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当是苦尽甘来,白首偕老。可天不遂人愿,这对男才女貌的恩爱夫妻惟是相守四年,裴旖月因是难产,诞下一女,香消玉殒。失去爱妻,水慕影万念俱灰,携女出走,从此杳无音讯,惟是留下一曲《水月》,广为流传,引为绝唱。
  “月姐姐和姐夫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旖如黯怅,若有若无,几许自嘲:“尤记得儿时见到他们在合欢树下一人抚琴,一人曼舞,宛似神仙眷侣,美不胜收。可惜我琴艺不精,也无人伴舞,恐是要糟蹋姐夫的这曲寓情挚深的《水月》了。”
  女州牧闻言,若有所思:“裴丫头,我这念想,你听了以后可别恼。今儿个咱们拔头筹,这价码自然压得越低越好。若是裴丫头你故失水准,咱们再找位舞技精湛的姑娘,喧宾夺主。便能替小姐省笔银子,你看如何?”
  其实省不省银子,于我倒是无妨。只是旖如到底是官家出身的小姐,被人当众叫卖,实是莫大的羞辱。更因是戴罪之身,若是教人认出,后患无穷。许亦明了女州牧的良苦用心,旖如动容,忙不迭颌首。可已是酉时,即要举行这清倌竞拍,临时找位一拍即合的伴舞着实不易。然见女州牧成竹在胸,看向身畔的佳人,悦竹淡笑,欣然应允。可正要起身,静立在后的侍女忽道:“小姐,今儿个你身上带红,可不能……”
  悦竹回眸淡睇,冷冷清清。侍女欲言又止,女州牧见状,愧然一笑,怪己思虑不周,转首请陪坐在旁的春妈妈代为安排。可春妈妈须臾面露难色,想是这满芳楼里的姑娘舞技无人堪比悦竹,正是赔笑。我看了看窗外天色,淡说:“看时辰怕是来不及了。如果裴姑娘不嫌弃,我愿一试。”
  众人闻言一惊,尤是女州牧已然隐知我的身份,轻蹙起眉。我摇首,以示无妨:“往昔我曾学过一种舞蹈,北方的人当是没有见过,可惜我舞技平平,让人图个新鲜尚可。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许是见女州牧隐现忧色,旖如迟疑。我笑了一笑,望向鸨母:“可请春妈妈先行打点舞台?”
  听我细述舞台的布置,女州牧方才渐许释怀,待是鸨母依言前去置办,轻搂过悦竹,意味深长:“小姐何必为了那个浑人,放下身段,抛头露面?”
  我摇首,避重就轻:“那种小人可请不动我在大庭广众卖弄舞姿。只是现在欠了你家师弟一大笔银子,适巧借此机会投石问路,看是能不能在这满芳楼谋份报酬不错的舞娘差事。”
  女州牧微是一愕,即便拍手称绝:“难怪能让那抵死不愿成亲的犟小子动了心,果是百闻不如一见。”
  近旁悦竹亦是澹澹而笑,毫未妒意,反是欣柔渐深,如释重负。我一怔,即便了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叹了一叹,不论登徒子现在爱是不爱,这位悦姑娘往日想必亦是不堪其扰,颇是有些同病相怜。然忖着自身难保,我擅自请缨,虽不会教人瞧见真面目,可那个既小气又善妒的登徒子定不会善罢甘休。幸有师姐仗义,领悦竹同去以柔克刚:“有悦姑娘在,他再窝火,也不敢对当众闹场子。”
  我苦笑。待是两人卿卿我我,相携离去,怎生须先磨合,旖如坐到琴案前,素手抚琴。曲调哀婉,闻者黯伤。我静怔聆听,一曲终了,竟是隐有潸意。镜花水月,前生的两段情何尝不是如此,慨然抬眸,旖如忧然相望,笑了一笑,我摇首:“不负乐圣之名,感星闭月。”
  旖如点头,莹然而笑:“小姐这般出钱出力,旖如实在无以为报,惟求出了这烟花地,给小姐做牛做马,随侍左右,妄请小姐成全。”
  怎生听来,像是以身相许。我摇首浅笑:“我替裴姑娘赎身,乃是另有隐衷,可不是为了揽个贴身丫头。何况姑娘一介大家闺秀,更是不能屈待了你。等赎了身,滕州牧自会替你安排去处。”
  若是知晓我是归家的外孙,兴许这位裴小姐早已怒目相向。我惟是笑笑,起身舒展预热。来此异世之前,因是工作愈渐忙碌,辞了舞蹈教室的兼职已有两年,除了一时兴起,极少抽空练舞,难免生疏了些。所幸茈承乾平日许是有随母妃习舞,腰肢柔软,松了口气,排练起舞步。然未多时,春妈妈匆步进里,赔笑请催。反是临时抱佛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到屏风后换了身艳软秾丽的霓裳,可身子未有见好,衣衫一下单薄,轻咳了几声,旖如在外焦切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若让苍秋瞧见这身薄衫,许是横眉竖眼,斥我自作孽。苦笑了笑,若无其事,走出了屏风,却冷不防瞧见一班红衣绿裳的姑娘已然候在外间,围拢了来,争着给我上妆。曾有听说这古代的胭脂水粉石膏成分居多,瞅了眼浓妆艳抹的姑娘们,我敬谢不敏,连连婉言笑却,幸有旖如上前解围,方未教人涂成一代妖姬。只是没了心结,这妮子的小嘴像是涂了层蜜,实在腻得慌:“小姐不施脂粉,已是天人之颜,上了妆反会坏了这绝色娇颜。”
  望着娇憨不拘的小妮子,我摇了下首,取方薄纱蒙面,待是打点妥当,挑帘走到外间,不无意外,对上一双森寒的眸子。无甚好气,对我打量片刻,登徒子冷言冷语:“回去后看我怎么整治你。”
  话虽如此,隐逸一丝无奈怜惜,展披风将我裹在怀里,避开众人,悄然来至昏暗的舞台后方,然是余怨未消,登台前,他低首掳唇,半晌待我气急,方才敛怒:“再多的银子我也给得起,你只管差强人意便是。”
  我挑眉,偏生要好生表现一番。可惜这时代没有足尖鞋与塔里奥尼裙,否则单是见到那坦胸露背的芭蕾舞裙,这满楼的花客许要鼻血成河。轻嗤一声,走上舞台。台前大宴桌上烛火轻摇,步至中央,布在台缘的青莲灯自前往后,由密渐疏,徐缓映亮台上的倩影。
  旖如静坐前方,琴案两端各摆一盏琉璃灯,从容自若,娴雅端庄。
  我亭立台中,轻纱盈面,人影绰约。
  琴音徐起,微扬下颌,踮起足尖,唇逸雅笑。今世前尘抛诸脑后,此时此刻,我只是季悠然,一个孤寥的芭蕾舞者。
  拾贰章 · 扬名
  二十四年前的滂沱雨夜,刚自神学院毕业、来到风景秀丽的海滨城镇不久的年轻神父在教堂外发现竹篮里嗷嗷待哺的女婴,予她自己的姓氏。身作神父,他本当对孤儿院里的孩子一视同仁,可许是初来乍到,便逢这如从天降的小女婴,不自觉间,仍是对这弃女另眼相待,很是疼爱。但这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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