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梦-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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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簪子给紫萱,赤金如意簪给吴夫人。过不久文杏又回来,不但将簪子送还,又多添对镯子,交给婉玉道:“太太东西还是姑娘自己留着戴,就当攒嫁妆罢,镯子是夫人当姑娘时的陪嫁,刚试已经小,命拿来给姑娘戴。”婉玉无法,只得收起来。
又过几日,柳妃摆宴,太监又来宣婉玉入宫,婉玉推脱染病未去。第二日清晨,婉玉刚刚起床,正在盥洗的功夫,却见紫萱推门进来急冲冲道:“不得,可有大新闻呢!”
欲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下】
婉玉原本在妆台前梳头,听到此话一愣,将身子转了过来。紫萱在婉玉面前一坐,连额头上的汗都顾不得擦,附在她耳边道:“昨天晚上皇上临幸了姝玉,当夜下圣旨,封姝玉贵人,还赏赐了柳家好多东西呢!”
婉玉听罢登时大吃一惊,目瞪口呆道:“我的天!真的假的?你是听谁说的,皇家的事情万不能胡传,万一错了可就了不得了。”
紫萱睁着一双圆眼睛道:“错不了!柳家连圣旨都接了。前些日子我姐姐想绣几个花样,可身边巧手的丫鬟又病了,就问我借了绿萝去。今儿个早晨绿萝回来说的,我一得着信儿就赶紧过来告诉你。”说着压低声音道:“听说这里头的事儿乱得很呢。”说完给婉玉使了个眼色。
婉玉立即道:“怡人,你带着小丫头子先出去罢。”待人退下,紫萱方才道:“昨儿个饭前皇上是点了淑妃的牌子,淑妃说身上不好就荐了姝玉。皇上起先未动心思,但恰好看见姝玉在筵席上拿着红牙小板吟了一首词,待吟诵完了便召她进里屋问了几句话,之后就留下来了。”
婉玉愣了片刻,待回过神方才感慨道:“真真儿是想不到,这几个女孩子里,最不爱说笑讲话的就是她了,我原先冷眼瞧着,就觉得她是个不甘屈居人下的,没想到她竟有这个造化。”说着想起姝玉和杨晟之之事,叹一口气道:“只怕她也是心里头憋了一口气,一心一意要立出一番成就来,也罢,各人有各人的性命和缘法。”
紫萱随手抓了桌上八宝盒里的蜜腌杏干吃,一边吃一边道:“你这话儿说的怎么跟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似的,当心待会子长出皱纹来。”说完又敛了笑意,正色道:“柳家如今出了两个皇上的枕边人,还不摇身抖起来?只怕柳家那位太太日后更神气了,我顶顶看不惯她那样子。我爹在边疆立了军功,品级比柳家伯父高了,她这才待我姐姐有几分尊重,待日后柳家再发达一步,只怕她就要给姐姐气受了。”
婉玉笑道:“嫂子是不知道柳家女儿封妃的由头。爹原先是皇上的伴读,君臣之情就远非寻常可比,爹爹又能干,在朝中也有一派威望,皇上自然更高看几分。若不是死去的莲英姐姐是个瘸子,进宫的事又怎会落到柳家头上?因四木家交好,皇上才封了柳家女儿为妃,否则柳家区区一个织造,怎可能出一位淑妃娘娘呢。再者说了,姝玉是庶出的,她这一进宫长的是姨娘的脸,孙氏恐怕这会子心里正犯膈应,哪里还顾得上神气。”
紫萱愣愣道:“怪道柳家一直对梅家毕恭毕敬的……这些事儿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婉玉含糊道:“闲暇时听几个老嬷嬷磨牙罢了。”
紫萱往嘴里丢了几块杏干,忽想起什么,“扑哧”一笑道:“只怕孙氏还有一件更大的事儿要膈应呢。听说昨天行宫摆宴之前,妍玉跑去求淑妃,央告她下旨准她跟瑞哥儿的亲事。娘娘原本也未说什么,虽不太高兴,但看样子也是要允了,便将她母亲唤来问瑞哥儿的事儿,一问才知道原来人家早已和杨家订了亲了。淑妃登时便恼怒了,说是‘有违闺阁之仪,若不严加管教必为丧德根本,败坏门风’,不单将妍玉骂了一回,还让回去严加管教。妍玉一直哭哭啼啼的,本来吃了饭还要看戏,她连戏都没看成就让柳伯父让人送回来了。回到家柳伯父便动了气,若不是孙氏拦着,只怕要将她打出个三长两短呢。”
婉玉想起自己还魂柳家,也是因柯瑞之事遭柳寿峰痛打,心中默默叹一口气,道:“那位柳大人最重脸面,此番栽了跟头必然是恼怒狠了,妍玉的日子恐怕是不好过。”说着斜眼看着紫萱道:“姝玉的事也就罢了,妍玉的事情你怎的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活像自己亲眼见了似的。”
紫萱道:“都是绿萝打听的,柳伯父回去大怒,骂人的声音站在妍玉住的院子外头都能听见,能瞒得了谁呢。”
婉玉道:“这毕竟是人家的事,可万万别再往外传了,吹到柳家耳朵里未免伤了两家和气。你回去好好敲打绿萝,让她把嘴闭紧了,不许乱嚼舌头。”
紫萱撅嘴道:“你当我是没轻没重的人么?早就嘱咐好了,统共我就告诉了你一个人,人家好心告诉你新奇事儿,你倒扫了兴。”
婉玉站起身将桌上的八宝盒盖上盖子,塞到紫萱手里道:“是是,我承你的情,难为嫂嫂一大清早就跑过来告诉我这样大的新闻,这盒子零嘴带回去吃,回头让丫鬟把盒子给我捎回来。”
紫萱抱着盒子笑道:“算你还有良心。”又道:“如今姝玉封了贵人,咱们家是不是也要预备贺礼过去?”
婉玉道:“这个自然。”想了想又道:“当日淑妃一进宫皇上就封了昭容,如今姝玉确是有所不如,一个贵人的封号未免寒酸了些,只比寻常的宫女高了一等。但咱们的礼也不能薄了,就按照当日贺淑妃入宫的礼单,各项减一两成就行了罢。”
紫萱点了点头,看婉玉头发没梳,便拿起梳子站在婉玉身后头道:“我给你梳头发,我手艺顶顶好,就连你哥哥让我绾了头发以后,都不让旁人梳了呢。”说着便要给她梳头。
婉玉转过身对着镜子,从镜中看着紫萱笑道:“阿弥陀佛,看样子嫂嫂跟哥哥已经是极要好的了,也不枉费我操心一场。”
紫萱涨红了脸啐道:“呸,你再胡说我就走了。”待梳了一会儿又低声道:“他……他是待我比原先好了,有心里话也愿意跟我说说。前些天夜里偶尔听我说一句想吃广顺斋的点心,他第二天一早就特特命小厮给我买回来了。”说着脸又红了。
婉玉道:“夫妻本是一心的,他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去?哥哥的心思已经回转过来,再过个一年半载,剩下的那点旧事都淡了,日子也就更安生了。”紫萱听了心中愈发欢喜,给婉玉梳好了头,二人又说了一阵,方才告辞离去。
一时之间相安无事。不几日,柳家派人捎信过来,大夫诊出紫菱怀了身孕,紫萱自然喜之不尽,忙忙的备了礼物要去探望,又百般撺掇婉玉跟她一同去。婉玉因初到柳家时紫菱事事处处多于照拂,心中亦有感激之情,也备了几样东西。紫萱命人套好了车马,和婉玉同坐一辆车,又带了丫鬟香草和怡人,另跟着四个老嬷嬷、四个二等的丫鬟并四个小厮,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柳家。
孙夫人早已得了信儿,知道梅家女眷要来,命几个婆子在大门外头等着,待接了人进府便忙不迭的招呼,殷勤备至,先夸奖紫萱比往日里瞧着更俊了,又赞婉玉的衣裳好看,又命人去将紫菱请来,一众人等坐在房里亲亲热热的说话儿。
紫萱道:“姐姐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自然比不得以往,天越来越凉了,我带了一件火狸的大氅给你穿。这儿还有几味药丸子,都是极滋补的东西,有宁神安胎的效用,你每天把黄酒烧得热热的,研上一丸,服下去保准通体舒坦。”
紫菱笑道:“家里什么都有呢,我还有一身袍子皮做的披风,暖和得紧,那件火狸的你自己带回去穿。”
婉玉道:“到底是嫂嫂的心意。八宝盒子里装了几样果子,都是宫里赏赐出来的小零嘴,嫂嫂自己都没舍得吃,全都给菱姐姐带过来了呢。”
紫萱道:“姐姐这次是不是想吃酸的?都说酸儿辣女,你上一胎生了个女儿,这次定要生出儿子来。”说着就要去摸紫菱的肚子。
孙夫人满面挂笑道:“我去寺庙里求签问了,签上说六甲生男,这次肯定是个男丁。”
屋中人听了俱各欢喜,紫萱忽想起什么,便问道:“妍玉妹妹呢?怎看不见她了?”
孙夫人看了紫菱一眼,神色间有些勉强,笑道:“她身上不大爽利,我已叫丫鬟去唤她了,过会子就到。”
婉玉道:“不知妍姐姐得了什么病?若是身上不好便好生养着,不用来了。”
孙夫人忙道:“已经吃了药了,如今只叫静养着,倒不是大病,这么久还没来,我亲自去看看。”说着起身便往外走。
紫萱见孙夫人走了,便忙扯着紫菱问道:“姐姐,妍玉真病了?”
紫菱低声道:“病倒是病了,不过却是心病。上次叩见淑妃娘娘回来,公爹又打了她几下,从那以后她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整天里恍恍惚惚的。”
婉玉心中一软,暗道:“妍玉不过是个没轻重的女孩子罢了,虽然刁钻刻薄些,本性倒还不坏,单为一个情痴到这般田地,也不容易了。”便对紫菱道:“有道是‘心病还要心药医’,总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
紫菱跟着叹道:“谁说不是,公爹说要快些给她找个婆家,婆婆倒是相中了……”话说到此处抬头看了一眼婉玉,再向四周一瞥,见丫鬟们都不在跟前,便快速对紫萱说道:“婆婆相中了达哥儿和吴解元,想跟淑妃娘娘求下旨赐婚,但淑妃娘娘说要先问问那两家的意思,所以这事情没能成。”
紫萱和婉玉大吃一惊,不由对视了一眼,紫萱睁圆了眼睛道:“阿弥陀佛,幸亏没成,我可不愿跟这么个是非精做妯娌。”
婉玉啧啧嘴,低声笑道:“自然成不了。达哥儿还有吴表兄都有举人的功名,且家世又不比柳家差几分,只怕淑妃娘娘还主不了这样的婚事。”
三个人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却见门帘子一掀,妍玉走了进来。婉玉扭头一瞧,只见妍玉步履摇摇,神色厌倦,比先前看着更添了几分症候,心中不由又叹息了几声。妍玉精神头不济,故没说几句话便告辞了。孙夫人一则看婉玉别扭,二则又有意讨好紫萱,便只顾跟紫萱说话。婉玉坐了一阵子颇感无聊,但见紫萱和紫菱相谈甚欢,不忍催她回家,便站起身道:“我再去看看妍姐姐。”说着便从屋里走了出来。
婉玉一出门便看见怡人在廊底下跟几个柳家的丫鬟聊天,怡人见婉玉出来了忙跟上前来,婉玉摆了摆手道:“罢了,你难得回来,跟原来的相识多聊聊,我自己一个人去逛一逛。”说完舍了怡人往园中走去了。
时值冬季,园中景色凋零,婉玉怀里揣个手炉,裹了裹披风慢慢朝前走,想起自己初还魂到柳家,原本悲伤绝望已极,但没成想峰回路转,不但大仇得报,竟又回到家中与亲人团圆,心里不由感慨万千,走到荷塘边的假山底下,想起当日就是在此处撞见柯瑞和妍玉为帕子之事争执,自己躲在山洞里偶遇杨晟之,进而又想到杨晟之去京城赶考之前送的那支梅英采胜簪,心里不由一阵烦恼,还有些许说不清的滋味。
婉玉就这般一路走一路叹,不知不觉间走到自己原先住的浣芳斋跟前,展眼一看,只见那小宅院已被重新翻修过,从大门到匾额簇然一新。原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