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 作者:府天-第7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因为这个,张律却不怪侍妾争风,反而对妻子大为不满,索性从家中兄长那儿过继了一个侄儿在名下,对嗣子言听计从,竟把亲生妻女都不顾了。前两年张律风瘫在床,连话都说不出来,隆平侯夫人又是个没手段的,连家中大权都几乎被嗣子及其亲生父母夺了过去。
因而,尽管隆平侯夫人同样是顶尖的诰命,可在太夫人面前却尤其恭敬有礼,甚至当没瞧见嘉兴公主意兴阑珊的模样似的,推着女儿上前给太夫人和嘉兴公主行礼,又开口嗔道:“你不是早就说想求公主一个扇面吗?”
不等张茹讷讷开口,嘉兴公主便似笑非笑地说道:“我的扇面可拿不出手,我又不是我二姐姐那样的才女,那两笔涂鸦可不敢拿出来献丑!”
吃这一噎,张茹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说话间,太平侯世子夫人小韦氏和安国公世子夫人相携一块进了屋子,不同于安国公世子夫人带着两个女儿,小韦氏却是单身来的,闻言便附和着笑了一声:“公主这是谦逊了,谁不知道您那寥寥两笔也是浓妆淡抹也相宜,别人求了您这扇面,带着出去闺阁千金聚会也有个脸面。”
第九十五章 同病相怜
这话明褒实贬,章晗冷眼旁观,见张茹咬着嘴唇,仿佛随时随地都会哭出来,而隆平侯夫人则是满脸的尴尬,她不由得想到了刚进京那会儿同样彷徨的张琪,忍不住暗自叹了一口气。尽管知道在任何地方,踩低逢高都是人之秉性,可真正见着,她却难以当成热闹来看。
因而,见安国公世子夫人和两个女儿一脸看热闹的表情,那位富态中还带着几分傲气的景太太只顾着和王夫人说话,她便拉着张琪凑到嘉兴公主身边坐下笑道:“太平侯世子夫人说的没错,公主就别谦逊了。之前过年时您送给老祖宗的那对春联,那字迹可不是寻常闺阁千金能够写出来的。就连老祖宗也赞不绝口地说,若不是胸中有沟壑,断然写不出那样的春联来。”
嘉兴公主画艺普通,但那一手字却着实有几分自负。此时章晗这两句话搔到了她的痒处,她只觉得今日敷衍这些跳梁小丑的恼火消解了几分,斜睨了章晗一眼便笑说道:“就你会说话,就几个字而已,什么胸中有沟壑。如今春联是不用写了,你要是喜欢,要多少斗方我写给你。”
张琪从外头这些人一进来,也很快就注意到了张茹。尽管身份境遇并不相同,可瞧着这个和自己同姓的千金小姐,还有那种似曾相识的怯弱胆小做派,她就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即便是现在,她骨子里依旧没改变多少,只是因为身边有坚实可靠的臂膀倚靠,有付出真心的人惦记,所以稍稍能放得开一些。
此时此刻。一听嘉兴公主如此说,她便也笑道:“公主可不要只偏着晗妹妹。都说见者有份,可不能少了咱们!做个围屏摆在桌子上,咱们也能学学!”
章晗和张琪都凑了趣,顾钰自然不会落在其后。仗着自己是嘉兴公主的正经小姑子,往日和这位大嫂也是要好的,她索性上去挨着嘉兴公主坐了,又抱着胳膊痴缠了一阵子,果然哄得嘉兴公主笑得露出了酒窝。这心情一好,再加上隆平侯夫人自知刚刚失言,站在那里讪讪地不敢出声。而张茹则低头揉捏着衣角。她想起张家的传闻,最终便没好气地努了努嘴。
“既然要扇面,回头预备好空白的扇面。”
“是是是,多谢公主!”
隆平侯夫人一时大喜,连忙拉着女儿张茹拜谢。这时候。其他人见热闹看不成了,自然也就仿佛回过神来似的,笑着上前和顾家人团团行礼见过。顾家两位小姐顾抒和顾钰从前都是常常随着长辈见客的,此时面对那些口不对心的夸奖,早已能够不以为意应付裕如,而张琪毕竟此前因为有孝,统共只去过一次六安侯府,而且六安侯太夫人崔氏和六安侯夫人吕氏都不是眼下这些人似的满脸假笑,她不免大为不习惯。好在一旁有章晗这个最好的榜样。她便只随着章晗似的,对那些问题都是嗯嗯啊啊应付了过去。
好在太夫人知道她不习惯这种场合,不多时就开口解围道:“好了,我这个外孙女儿不大见人,而且如今在孝期,你们就不要纠缠她了。”
尽管顾家一门两侯如今名不副实。但却没有人敢小觑了太夫人。因而这么一句不轻不重的话之后,纠缠张琪的人自然再没有了,然而小韦氏却依旧含笑打量着章晗,因笑道:“我年轻,没见过已故的二姑太太,可今天看着章姑娘,便能想见教导出她的二姑太太是何等风采。顾家的家声在整个京城也是有名的,都是因为太夫人您治家有方,武宁侯夫人能干,下头这些晚辈们亦是没一个辜负了家名。”
景太太亦是笑道:“就是,京城的官宦人家教导子女,常常都是拿顾家做榜样呢。”
这话对于别人来说,自然是了不得的赞誉。然而,东府里那丢了爵位的顾振,还有眼高手低的顾拂,终究是太夫人心里扎着的两根刺,此时听了小韦氏这话,她只是不咸不淡笑了一声:“你们这话要说得我无地自容了,家里出了那么一个败家子,我着实担当不起治家有方这名声。倒是听说太平侯府素来家教严明,世子夫人两个儿子都送去了国子监。而景家亦是家规严格,连侍婢都是进退犹如军法,更不用说其他了。”
尽管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小韦氏和景太太的脸上却都露出了几分不自然来。小韦氏自家人知自家事,两个儿子根本不肯下力气在学武上头,读书也是半吊子,在国子监里头厮混,不过是因为将来袭爵也好,恩荫军职也好,有个监生名头就容易多了,而且权贵子弟多,吃喝玩乐都能找到伴。至于景太太则是怎么也品不出太夫人这番话的用意,只能强笑打了个哈哈。
“太夫人着实过奖了。我身边有两个得力妈妈,家里的事情我大多也就是撒手掌柜。”
她大多数时间都在经营那茶馆和自己名下那些收入丰厚的产业,这家里的事情哪有功夫管这么多?横竖丈夫虽则热衷仗义疏财,甚至每每弄些不知根底的丫头回来,可多半这只手进来那只手出去,并没有收房的,她也就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景太太这么说,太夫人眼神一阵闪烁,而章晗则是更免不了仔仔细细琢磨景太太这话有几分可信度。这时候,主持觉慧早已退了下去,而初见的一阵子喧闹过后,众人少不得都坐下说话,这原本颇为宽敞的屋子竟显得有些逼仄。直到觉慧又派人递话进来,请太夫人和其他人移步到另一间静室说话,众人起身挪了个地方,这才觉得疏畅了一些。
安国公世子夫人是个伶俐多话的,其两个女儿亦投顾抒顾钰所好,一个满口都是楚辞汉赋唐诗宋词,一个则是尽说些胭脂水粉香露。小韦氏和景太太就更不用说了,简直可算得上是没话找话说。一个劲奉承着太夫人和王夫人嘉兴公主。可景太太带来的女儿景倩不去顾家姊妹俩那儿凑热闹,却是饶有兴致地探问章晗的生辰喜好等等。看得旁边的张琪频频侧目。她倒不在意自己被人冷落了,抬头一见张茹和其母隆平侯夫人如同被人孤立了似的站在一边,哪里的话都插不上,哪里的人都不太理会,她不禁看了看章晗。
见章晗仿佛察觉了似的,对她轻轻点了点头,她便笑着对张茹招了招手。见其最初有些愕然,随即便迟迟疑疑走了过来,她便拉着其在身边坐下了。
“你看着仿佛比我年长,不知道是几月份的生辰?”
张茹有些不安地瞥了一眼母亲。见其满脸急切地对自己连连使眼色。她犹豫片刻便开口说道:“我是五月初四的生辰,今年才刚十六……”
听到五月初四四个字,刚刚有一搭没一搭和景倩说话的章晗几乎下意识地一把抓紧了张琪的手,适时把张琪到了嘴边的惊呼压了下去。她也顾不得一旁的景倩了,含笑打量了一眼张茹。便关切地说道:“那便要叫一声张姐姐了。你比我大一岁,和瑜姐姐却是同庚。只是,瑜姐姐是从小体弱,你看着却也娇弱,难不成也是……”
张茹闻言一愕,眼神中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凄楚来,但最后还是强笑道:“我只是从小就胃口不好,吃不进东西……”
景倩虽不是什么勋贵功臣之家出身,但在家里也是父母娇宠。若不是今天出来父母都刻意吩咐过,让她套套章晗张琪姊妹俩的喜好性子,她也不会耐着性子和这两个家境还不如自己的姑娘说话。眼下见她们竟是撇下自己,却理会那个有名无实的隆平侯小姐张茹,她终于忍不住哧笑了一声。
“京城里谁不知道隆平侯的秉性,买美姬侍婢肯花钱。正经的主母和小姐,这花销却克扣再三,现如今家中嗣子当道就更不用说了。听说张姐姐那便宜哥哥为了一劳永逸,还给你这妹妹找了一门亲事……”
这话还没说完,张茹便已经是身子摇摇欲坠,脸色更是如同白纸一般。眼见这气氛不对,章晗便冲着张琪使了个眼色,一把拽起张茹说道:“看你这脸色,是不是屋子里人太多?正好我和瑜姐姐也有些气闷,我们索性到屋子外头透透气。”
“是啊,到屋子外头透口气兴许就好了!”
见自己的女儿被章晗和张琪硬拉了出门,刚刚死死攥着帕子的隆平侯夫人终于吁了一口气,一时竟是敢怒不敢言地看向了景倩。
而章晗把脚下虚浮的张茹带出了屋子,见屋檐下头侍立着顾家的丫头仆妇,其他人家的下人则是在更远处,兴许是瞧见这儿的整肃,亦是没人敢交头接耳。于是,她便招手叫了白芷过来,问明刚刚那间静室还空着,她便对张琪使了个眼色,拉着张茹便径直去了那儿。
进屋子把张茹带到罗汉床边上,等其一下子瘫坐了下来,她便递了一块帕子过去,温言说道:“想哭就不妨哭一场,回头我让人打水给你洗脸,重新梳妆梳妆。”
听到这话,张茹先是怔了一怔,一直苦忍到现在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她几乎是径直扑倒在那垫着苇席的罗汉床上,一下子痛哭了起来。只是,那种死死咬着嘴唇不敢放出太大声音的哭泣,却比嚎啕大哭流露出了更深的伤心绝望。
那一刻,张琪紧紧抓住了章晗的手。
张茹和她同姓,而且竟是一样的生辰一样,就连境遇也有几分相似——她们都有一个完全靠不住的爹爹!
第九十六章 云鬓高鬟盼王孙
哪怕是在自己家里,哪怕自己是名正言顺的小姐,但从小大,张茹也没有痛痛快快哭过一场。她的出生曾经是父亲殷切期盼的结果,因为在她之前,曾经小产过一次的母亲已经多年没有过动静了,而父亲的众多侍妾,多年来滑胎小产不计其数,年近四十的父亲竟连一儿半女都没有。
母亲怀着她的时候为安胎,甚至搬到别院,连生产都是在那儿。可她呱呱落地的时候,据传父亲只接过来看了一眼,就大失所望地直接丢回给了乳娘。
“折腾来折腾去折腾了这么久,就生不出一个带把的!”
尽管父亲不满,可母亲在最初的失意之后,不免把她当成了唯一的依靠,更是绝了去管父亲纳妾蓄宠的心思。接下来便仿佛是过去那些历史的延续,后院里从没有消停过,父亲也再没有一个孩子。
于是,当嗣子进门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