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匪-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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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活跃劳动气氛,小马警官还把他宿舍里一只手提音响给搬来了,在果园旁边哇啦哇啦放着歌。
一首一首的歌,Beyond的,周华健的,王杰的,都是九十年代老歌。这一辈的人个个都会唱,一边劳动一边哼歌。
“这些年你好不好,好像瘦了……”
音响里传出沙哑粗粝的男声,透着一股子悲凉的味道,沧桑中又透着希望,像一只粗粝的大手掌摸到心口,拨弄人的心弦。
“有没有我不重要,远远想着你也好。
离开你其实我不见得过得比你快乐!
明明我就是你的,你的权利我还留着!
我很认真改变自己努力活着;
面对人前人后的苛责,我还在等……”
邵钧在歌声中发怔。他看见罗强从树坑里抬起头,静静地听歌,腰杆挺直,像荒原上的一棵树。
罗强慢慢走过去,站在音响前,按下暂停,再回放,一遍一遍地,不停地重放那首歌……
“或许你会笑我怎么会如此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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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让我重生!
你知道我就是这种人,你认识的我就是这么单纯。
其实我不见得过得比你快乐!
我不懂怎么割舍,只想把你留着!
我很认真改变自己努力活着;
面对人前人后的苛责,努力活着……”
……
中午食堂用过饭,午后的阳光下,邵钧的视线追随着罗强,看着罗强向小马警官打过报告,一个人去了医务室。
罗强自从在纪委专案组手底下过了一趟鬼门关,腿就不太好,那一阵子几乎天天跑医务室。既然没判死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呢,还要熬好多年。罗老二也不是自暴自弃胡混日子的人,心里拿捏得有数,进行恢复性治疗很积极,成天找监区的大夫给他开药,磁疗,按摩。
邵钧看到罗强慢悠悠地从医务室出来。罗强的腿走路早没问题了,也能跑能跳能折腾,就是秋天雨季阴冷天气快要来的时候,关节耐不住潮,夜里睡觉疼。
邵钧止不住地回忆起罗强自首前两人最后一次亲密,罗强把头靠在他怀里,那时候该有多么痛苦。
罗强最苦、最难受、最孤独的时候,腿疼得走不动,让胡岩还是哪个架着去医务室治腿。
邵钧那时候在北戴河老干部别墅区“疗养”,度假,故意好几个月没回来。身旁有他姥爷的保姆伺候,好饭好菜端到嘴边。出门还有警卫员为他开车,护驾,他要是想要八台大轿抬着他游街也行。他过着太子爷的逍遥日子,身体养得肥白壮实,腰里皮带都撑紧了一格。
邵钧站在露天门廊下,斜靠在柱子边,静静地站着,等罗强走过来。
罗强从医务室拿了几片膏药,又要了一副护膝,打球的时候戴。
两个人默默地,对看了一眼,邵钧张了张嘴,许多许多话生生地卡在喉咙口,不知从何说起。胸口堵了千言万语,爱的,恨的,怨的,骂的,可是真见着了大活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已经不知道应该恨谁,该埋怨谁。
罗强用眼角扫视四下,小孩作弊似的,迅速低头掏兜,左右两个兜一边变出一个大苹果,都抛给邵钧。
邵钧捧着俩苹果,眼球让明艳的阳光刺得发疼……
他咬了咬嘴唇,极力压抑着想要扯住眼前这人的脖领子痛打痛骂然后扑上去疯狂啃咬咬断对方喉咙咬死这个混蛋的冲动,递还给罗强一个苹果。
他把苹果在衬衫上抹了两下,狠狠咬了一大口,脆甜微酸的汁水充溢满口,涨满胸腔。
俩人站在廊下,谁也不说话,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闷头吃着苹果,吃进嘴的,都是心头酸涩的厚味儿。蓝天上一丝白云缓缓飘过,映出阳光下一双沉默修长的影子。
离开了对方,其实谁也不能得到快乐。
明明我就是你的,你在我身上的权利,我统统都还留着。
我们都很认真地改变着自己,努力地活着……
面对人前人后的苛责,我们都在等,等尽头的那一天。
81、第八十一章沙排大战
邵钧没机会也没时间跟罗强腻乎;掰扯家事儿。那天午休之后;下午;三监区的队长管教把犯人们拉到操场上;每人搬一把塑料小凳;一排排搭成观众席;看比赛。
一年一度的篮球联赛,正赶上季末歇赛;一群年轻力壮生龙活虎的犯人闲得没事干;难免骨缝发痒,憋着闹事。趁着周末;监区里又搞起排球联赛;让这群大牲口好歹出出汗;泻泻火。
十六个队抽签分组厮杀,决出前四名,再半决赛,决赛。今天最终进入决赛的两只队伍,就是一大队邵队长率领的一群狼崽子,还有二大队小周队长带的队伍。
邵钧脖子上挂着哨子,一身短打扮,跨栏小背心搭配头上歪戴的警帽,肌肉精练的身形在人群里特扎眼。
“人呢,首发俩人都齐了吗?脱衣服上场了。”
“球呢,三爷的球呐?!”
邵队长嗷嗷叫着指挥着,哨子叼在嘴里,手里还挥舞一杆小红旗儿……
比赛场地,就是上回邵钧领头带人挖的那个大沙坑。这大沙坑现在成了三监区人见人爱一块宝地,无论是犯人还是警帽们,都迷上了打沙排,觉着这游戏比篮球更简单欢快。天气好有阳光的周末,一伙人脱了衣服跑到沙地上,打一会儿球,滚一身被太阳晒得热烘烘的沙子,特舒服,特痛快。
他们打球不按国际规则,几个队长自己瞎整的规矩,五局三胜制,每个队一次只能上俩人,二打二,但是各队允许换人,大家轮番上阵,车轮大战。
罗强和顺子首发,上去打了五分钟。别看只有五分钟,这比赛真忒么消耗体力,16米X8米喏大一块场地,两个人必须全罩,一个网前,一个后场,到最后都跑晕了,跑傻了。罗强下场时两脚沾满沙子,浑身都是沙,甚至眉毛里都挂着沙砾,仰脖子仰时间久了,脖子歪着,掰不回来。
邵钧一挥小红旗,换了俩生力军上去,把罗老二换下来歇口气儿。
罗强一屁股坐到小凳上,旁边极有眼力价儿的小胡同志立刻凑过去了,给大铺递毛巾,递水。
刺猬坐在罗强身后,给老大捶肩膀,揉胳膊。
七班新来的大学生小眼镜手里还拿着记录板,搞得特专业特懂行的样子,屁颠颠儿地递过来:“强哥,两个队的技术统计。”
罗强埋头正要抹汗,一只大号浴巾从天而降,罩到他脑顶。
罗强从浴巾下边撩开一小帘,邵钧就站在他斜后方,居高临下,冷冷地,斜眼瞟他呢。
罗强笑了,用毛巾擦头,擦脸,擦出一脑袋沙子。
胡岩递过来的水,罗强还没来得及喝,邵钧眼疾手快,“啪”扔过来一个易拉罐,重重砸到罗强怀里。
三爷爷“淡出”才几天,七班大铺难不成有别人罩了吗?
就甭想。
罗强一把接牢,要不是他手快,这一罐子差点儿砸到他的蛋。
罗强拿到手里一看:“红牛啊。”
邵钧蔫儿唧唧低声哼道:“补充体能的。”
罗强嘴角浮出小表情,难得心情畅快,也难得看见三馒头心情这么好,逗了一句:“补什么体能?这玩意儿就是勾我火的,喝完了老子夜里睡不着觉。”
邵钧斜眼喷道:“别他妈扯了,你还当你喝的是伟哥啊?”
罗强无声地乐,露出白牙。
场上两个队比分僵持,场下两拨拉拉队扯着脖子喊。
罗强好几次忍不住伸着手怒指;邵钧修长的身形在场边跑来跑去,比场上队员还忙。
大比分1:2落后着,邵钧手里小红旗一挥,冲罗强一摆头:“老二,上,把分儿给我追回来。”
罗强抛下浴巾,整了整背心和大短裤,赤着脚,宽厚的肩膀在阳光下泛着铜光。
俩人擦肩而过时,邵钧眼对眼指着罗强:“这场一定得赢,输了我饶不了你。”
罗强从睫毛下递过来一个眼神,哼道:“赢了你就饶了我?”
对方那两位人高马大的,居高临下扣球,顺子在网前拦网没拦住,球从指尖撩起来,空中一道弧线,罗强从后场跑起来,蹿起来一记爆扣,像是特意扣给邵钧看的,扣得对手满地蛙跳……
这场比赛打得昏天黑地,每一局都打到二十七、八分,才能分出胜负,眼瞅着从午后打到傍晚。
罗强穿的短裤,右腿裹一条深蓝色护膝。
休息的空档,邵钧忍不住问:“你腿成吗?不成就别打了……我刚才跟你说着玩儿的。”
罗强甩掉脑门上的汗:“老子马上就赢下来,你等着。”
打到第五局,顺子有一回后仰救球,“哎呦”一声,直接把脚脖子给崴了,疼得直咧嘴,让俩人架着下来。
邵队长这边伤了一员主力大将,对方那啦啦队士气立刻就起来了,拼命叫好。
胡岩不爽了,挣着脖子回了一句:“叫啥?再叫灭你丫的信不信!”
对方叫得更猛,小胡同志干瞪眼使不上力。他个子实在太矮了,打篮球还能混个控卫,打排球就彻底沦为茶水小弟。
比赛到了最白热化紧张的时刻,场地对面的二队阵容里,小周警官把武装带解了,衬衫裤子扒了,一身短打扮上去了。
邵钧这滴溜转的精明眼睛,一眼就瞧见了,站到凳子上指着问:“嗳,嗳,周小滨,你谁啊?谁忒么让你上去的?”
小周警官瞪俩大眼睛,牛逼哄哄地一晃脑袋:“老子二队的人,老子为嘛不能上?”
邵钧吼道:“废话!你、你、你给我下去,不带你们这么玩儿的!”
周小滨说:“规则里没说管教不许上,咱们这打的是‘警犯混合队’!……是不是啊监区长?监区长你说我能不能上?!”
监区长拎着小红旗,坐在高椅子上当裁判呢,眯着眼睛一挥旗子,上上上,打,热闹,赶紧结束了老子吃饭去,都坐仨小时了累死老子了!
你妈个“警犯混合队”!小邵队长气得一脚扬起一片沙子。
邵钧为啥不想让小周队长上来?周小滨那家伙以前在他们警校就是业余排球队的,身材又高,站直了在网前摞罗强半个头,这不摆明了到最后决胜局,来一招杀手锏,憋着想灭我们吗!
自己这边刚刚伤退一名主力,对方换上一员虎将,邵钧这回彻底坐不住了,骨子里争强好胜的倔脾气,卯上了。
小马警官已经脱了制服,跃跃欲试:“谁怕谁啊?他们敢上混合队,咱也上混合队,我跟罗强打。”
马小川脱掉衬衫,露出一身白条肉,白色背心,也很年轻,也帅气着,从罗强身边擦着肩走过,要拉罗强一起上。
邵钧也不知怎的,就看了那么一眼,突然眼球发热,心里膈应了一下,开始不爽了。
邵钧低吼:“川子,你给我回来。”
“就你那两下臭球,还不如我。”
马小川还不愿意下来:“你都多久没打过球了?就你那身子骨……”
邵钧不屑地哼道:“三爷练排球那会儿,你们还不知道在哪混呢。”
邵钧说着把警帽一摘,露出一丛乱得很酷很有型的头发,就地解裤腰带,两只靴子甩出几米远,丢在沙堆上……
罗强站在场边,视线追随着人。邵钧锃亮光滑的肩膀擦着罗强的胸口走过,罗强低声问:“行吗?”
邵钧知道罗强问的什么。
邵钧低声说:“我好着呢,甭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