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下婢-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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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她呢,她就是鸡蛋里挑骨头。”说话的是秀儿,她就是住在绿丫旁边那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对她绿丫一直感到很奇怪,别人都是两人一间,有时还要受张婶子的喝骂。可偏偏只有秀儿是一人一间不说,张婶子对她说话还算和气。连小婵儿这样见人都要刺两句的,见了秀儿也会声音低些。
绿丫悄悄问过翠儿,翠儿只说等以后就知道了,横竖好好做自己的事情就好,绿丫也只有把心里的好奇给压下去。小婵儿听到秀儿这话,恨恨地把瓢往盆里一扔,瞧着秀儿冷笑:“怎么,想打抱不平?那你就让绿丫和你一起住啊,别在那只会说好话,事情一点也不做。”
今儿小婵儿是吃枪药了?绿丫见锅里的热水将完,正把桶里的热水倒进锅里,听到小婵儿这话不由愣住。秀儿可没有绿丫这么好惹,也冷笑道:“谁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就是爷昨儿收用了翠儿姐姐,没收用你?你就在这乱咬。要真想男人了,求爷把你往窑子里卖去,那才是日日受用不尽。”
收用?这两个字一入耳,绿丫的眼顿时瞪大,她已不是初来时候,自然知道收用是什么意思,来那日五十两银子被买走的勺子,也曾被屈三爷收用过。而这,几乎是每个卖到这里做全灶的姑娘,必经的路。虽然还不大通人事,但绿丫一想到那又矮又胖的屈三爷,就有些想吐。
那么漂亮和气的翠儿姐姐,也逃不掉吗?小婵儿被道破心事,脸上神色顿时变的狰狞,伸手就要去抓秀儿的脸:“你别以为你是爷的女儿,就没人敢惹你,你娘也不过一个下贱胚子,到现在相公娘都不待见你,和我们混一块,你当你就是这家里的千金小姐,做梦去吧。”
这伤疤扯的秀儿登时就变了颜色,虽是屈三爷的女儿,但在屈三娘子的压制下,和这家里买来的全灶也差不了多少。未来的命运全掌握在屈三娘子的手里,至于自己那个爹,想都不用想。
小婵儿的手就要抓到秀儿脸上时,秀儿已经一耳光打在小婵儿脸上:“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说我娘?”小婵儿毫不示弱:“你娘不就是东门外窑子里的,每天要接十来个客人呢,这种滋味,你想不想尝尝?”
说着话,小婵儿的手已经抓到秀儿脸上,秀儿头一偏,发髻被扯下来,一根簪子掉在地上。头发既被扯散,秀儿也不顾忌什么,端起旁边的水就往婵儿身上泼:“你是疯了不成,让你清醒清醒。”
绿丫先是被她们说的话吓了一跳,等她们打起来的时候竟忘了去拉架,这会儿见秀儿端起水往小婵儿身上泼才醒悟过来,急忙道:“秀儿,快别泼了,婵儿姐姐你也少说两句。”
小婵儿登时又把风向转向绿丫:“让你献什么勤,你真以为她是千金大小姐了,比起我们,不过是没花银子买。”秀儿那盆水本来在绿丫的呼唤下不要泼的,听了小婵儿这话大怒,把水从头泼到脚,泼的小婵儿里外衣衫都湿了。小婵儿本就不是好惹的人,反手一巴掌打在绿丫脸上:“下作小贱妇,你来拉什么架?”
接着就拿起瓢要从锅里打水去泼秀儿,绿丫裙子上也溅了水,见小婵儿要拿热水去泼秀儿,吓的尖叫起来:“婵儿姐姐,那是热水。”小婵儿已经喝道:“怕什么,把她这张脸给泼烂了,不定相公娘还要赏我呢。”
秀儿要避开,可离小婵儿近,绿丫力气又不如小婵儿那么大,三个人顿时乱做一团,小婵儿一瓢水没泼到秀儿脸上,只泼到她袖子上。小婵儿不由更加恼,要从锅来再挖水来泼秀儿,顶好把她一张脸泼烂,到时被卖到那种最下等的窑子里去,每日接那些脚夫,连裤子都来不及穿。
小婵儿心里想的美,不料手被人握住,接着是翠儿的声音:“你们三个,闹够了没?张婶子就要来了,还不快些把这里都收拾了,不然到时又要挨骂。”小婵儿手里的瓢被另一人抢了去,小婵儿瞧见翠儿,心里越发恨的紧,冷笑道:“都是在这家里做活的,你这会儿和我摆什么架子?难道被爷收用了,从此爷就会抬举你,做梦去吧。”
翠儿怎不明白小婵儿的心事,此时听到小婵儿这样说,那脸色不由有些发白,和她一起进来抢下小婵儿手中瓢的月牙忙道:“翠儿,你理她呢,学不肯好好学,每日牙尖嘴利,打扮的妖妖娆娆,就巴望着爷能多看她两眼,也不是我们说,爷的脾性,哪是什么温柔款款的。”
这家里的全灶,年纪当时的,只要不是麻的残的,都被屈三爷收用过,不过收用了也就收用了,到时有人相看,还不是一样卖出去,哪有人例外?
小婵儿总觉得自己生的好些,又温柔些,到时只怕屈三爷待自己会不一样点,就算要被卖出去,也要替自己寻一门好的主家,而不是随便一家就把自己打发了。此时听到月牙这样说,不由恨道:“你们俩别一唱一和的,我……”
“你什么你?”小婵儿才说了一个字,张婶子的声音就响起,若说外面饭馆屈三爷做主,里面事情屈三娘子当家的话,那张婶子就是这厨房里的王,不管是谁做什么,谁该什么时候上灶,都是张婶子说了算。有那聪明的,早早就把张婶子巴结好,毕竟能早上灶,学的要比那晚上灶的要多很多,况且全灶靠的是什么,不就是这灶上的手艺?不然真没人家看上了,到时年纪一大,也只有被卖到那样下等窑子里去。
见张婶子进来,小婵儿收了脸上的怒容,只对张婶子说了句:“张婶子,她们都欺负我,你瞧瞧,我这身上都被泼湿了。”这厨房里的是非,还没有能逃过张婶子眼的,听了小婵儿这话张婶子只淡淡一句:“那你还不快些去换衣衫,好生梳洗了,今儿又有人要来相看,还有这外头有人定了熊掌,爷交代过,这熊掌的火可是最要紧的,翠儿,你昨儿看的火,看的如何了?”
翠儿急忙上前道:“那炉子被我好好地放在里头那屋呢,方才我还进去瞧过,好好的呢。”张婶子满意地对翠儿点点头:“这才是学手艺的人,甭管你们以后到了哪里,可都要记得,你们是买来灶上使唤的,那些别的心思都给收起来。要闹,等各人有了主家,你们再去闹个天翻地覆。”
见众人都恭敬应是,张婶子这才洗了脸手,看看绿丫的火烧的怎样,又调配各人去做什么,该和面和面,该剁菜剁菜,等小婵儿换了衣衫回来时,厨房内和平时一样,看不出半分方才发生了争执的样子。
绿丫把火添的旺旺的,见旁边的秀儿已经和好面,想问秀儿为什么她是屈三爷的孩子却和自己在一起做活又不敢,只是瞧着秀儿。翠儿拿出一把南货在那择捡,见绿丫往秀儿那望去,叹口气道:“绿丫,我告诉你,这男人是没有心的。”旁边的月牙噗嗤一声笑出来:“说的就跟你见过多少男人一样,你又不往外面饭馆去,统共也就见过那么五六个男人。”翠儿只笑一笑,并没解释。
有个跑堂的走到厨房门口道:“张婶子,今儿有人要来相看,偏生爷的小厮又跑肚了,今儿没去伺候。你这里找个丫头去端茶上去。”张婶子正瞧着锅里的炸鱼,听了这话头都没抬:“成,绿丫,你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古代主家睡丫头,基本都是睡了白睡啊。
☆、可怜人
原本跃跃欲试想出去的小婵儿一听到这话就叫起来:“凭什么让绿丫去,她笨手笨脚的。”张婶子连眼都没抬:“我昨儿让你做的面果子,你做出来没有?好生学手艺,哪来争这些,况且除了她,哪还有个闲人?”
小婵儿只得撅着嘴坐下,眼像刀子似地狠狠剜了绿丫两眼,绿丫洗好手,把围腰解了,也就跟了跑堂的往前面去。
到的那里,跑堂的把茶壶茶杯连着托盘都放到绿丫手上:“我们这样人家也不是那什么大官府,你记住了,端茶上去后,先给两位客人奉茶,然后才给三爷奉茶。接着才能把托盘放到三爷旁边。然后就下来了,明白了吗?”
绿丫小心听了,听完应是,也就端着托盘往屋里走,托盘虽重,但这怎么端托盘端菜,都是基本功,绿丫进来那几天就学过,因此走的也很稳当。
走到厅里,绿丫已经看见上面坐了一个中年男子带了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屈三爷正满脸是笑地和那中年男子说话,话里夸赞的,就是自己家的全灶们如何如何好,价格还便宜。
绿丫仔细看了,这才先把茶送到那中年男子身边,又送到那少年旁边,那少年伸手去拿茶的时候,看见绿丫一双大脚,生的还瘦小,不由撇撇嘴。那中年男子虽在和屈三爷说话,但眼还是看向少年,见少年这样就轻咳一声,少年急忙把手缩回去,脸上神色依旧淡然。
绿丫已把茶放到屈三爷身边往下走,听到那声轻咳,不由好奇地回头看一眼。这一看不由有些惊讶,这少年,生的真是好。虽年纪相近,可自己和他,就如同云泥一样,绿丫看一眼身上浅绿的衫子,心里不由叹气,那少年身上穿的,虽然朴素,可那料子看起来就是那样滑,和自己身上穿的,全不一样。
回到厨房,张婶子已经不在,想来是往别的地方去了。小婵儿正借此偷懒,手里拿着一根黄瓜在啃,瞧见绿丫进来就翻个白眼:“我还以为你再不回来,从此在相公娘身边服侍呢,怎的,端了一次茶,也要往这边来。”
翠儿在这里年纪大些,听到小婵儿又在排揎绿丫就对她皱眉道:“安生做你的活罢,成日家说了这个又说那个。”小婵儿把黄瓜啃完,拿过抹布擦着手才对翠儿撇嘴:“你少替她说好话,她不言不语的,其实坏着呢。瞧瞧,才来这一个月呢,你们就为了她,说了我多少话。”
月牙从锅里打了一盆水,往小婵儿空着的手里一放:“那也是因为你平日嘴很不好。你安生些罢,都是可怜人,你非要踩着人家的头做什么?”可怜人?小婵儿接过那盆热水,端到另一边洗刷起碗筷来,也只有她们会认命,自己不能,自己就算被卖,也要寻家好的主家,免得以后被卖来卖去,说不定到最后,还要被卖到那最下等的窑子里去,每日被那些粗汉子糟|蹋,不到四十就死了。
绿丫已经又坐回到灶边,安安生生烧她的火,不管怎么说,把手艺学好是最要紧的,以后有了主家,安生服侍了,求一求主家,说不定还能被放出来,到时开个小饭铺也好。
想到这,绿丫唇边就露出笑容,翠儿正抬头瞧见,心里不由一叹,果然还是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呢。等再过些年,就晓得苦了。在这个家里,生的不好些,才是好事。
许是绿丫端茶上去时表现的还好,等到吃午饭时,张婶子往绿丫饭上放了好大一块肥瘦相间的肉,又挖了一勺卤汁给她。酱色的卤汁闻起来就很香,再用热热的米饭一拌,配着那块入口即化的肉。绿丫觉得,从生下来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要晓得就算过年杀猪,绿丫娘也舍不得费柴禾费调料卤这么一锅肉,都是挂腊肉或者炒了,煮肉也不过白水煮煮,出锅后再撒点盐就给孩子们吃。
看见绿丫在那吃的香甜,小婵儿鼻子里又哼出一声,这样一块肉就吃的这么满足,真是没见过世面。但张婶子在,她也不敢多说,只是端着自己的碗,在那吃米饭就小咸鱼。
过的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