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 海子-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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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房间里她送给他的水养荷花,她在“桃花坞”丢的那只金鱼绣花鞋。为了她,甚至放弃了自己疼爱了六年的花都。
花都是早就察觉到了吧,只是骄傲地不肯说。
他记得那天他们吃了海鲜,点了他们都很喜欢的油焖龙虾,她吃得很开心,还喝了酒。回去的路上,她走在前面,忽然蹲下身捂着脸哭泣。
他第一次看见花都的眼泪。这个自负的女孩从来不相信眼泪,所以也从不哭泣。她高傲,她娇蛮。她任性,因为她本就是被所有人宠在手心里的天之骄女,她尽可以用睥睨的眼神俯瞰众生。
可是这一刻,她卸下所有的骄傲,哭得委屈,哭得伤心。
他站在她身边,默默无言,无法伸出双手去拥抱这个他原本应该疼爱一辈子的女孩。
喜欢一个人,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道理的事。
花都走得那天,他去机场送她,她独自一人拖着拉杆箱,戴着墨镜,又是那个骄傲的大小姐。
她说:“比吕士,我不恨你,但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是的,他既无法被原谅,也无法得到救赎。
利物浦的天空,是工业过分发达的铅灰,雨落下来带着空气中的尘埃粒子,街上行人匆匆,摩登女郎,比比皆是,藏在九寸细高跟凉鞋里的脚,也如艺术品一样修饰得完美精致,漂亮的蔻丹覆盖着椭圆的脚趾甲,散发着或俏皮或艳丽的味道。
可是,始终抵不上他记忆中那一双天然无垢的莲足,那样小,那样可爱,那样柔软,就那么一下一下地踩在他的心里,又酸又软的疼。
我这样想念你,可是你永远不会知道。
只因为你的世界,从来没有我。
更生慢慢抬起眼眸,看着向日岳人,向日岳人坦然地回望,脸上甚至还带着浅笑,目光如水,娇软,微涩,多情——
手机铃声在两人之间还是响个不停,却,仿佛谁也没有听到。
指尖,轻触上他的宽额,那里蕴含着高山深渊的睿智和狡黠,指尖划过他的眉弓,那里饱含着贵族式的嘲弄和骄傲,指尖划过他最明亮最火热的所在,他轻轻闭眼,睫毛刷过她的指肚,微痒,心里面仿佛吹过一阵暖融融的风,指尖划过他坚 挺的鼻,那里凝聚了所有神佛的宠爱,最后,指尖终于停留在他红滟饱满的唇间,柔软鲜美如蜜桃的诱惑,曾经诉说过这个世上最动人的情话。
他一直不动,用目光抚摸她的眼睛,无声倾泻。
更生无法形容心里那一汪一汪的柔软,那柔软是荷叶上的露珠,慢慢渗透进碧绿的肌理,于是你的骨血里永远住下了寂寞和忧伤。
叶更生,你伤害了这个男孩儿,你欠了这个男孩儿,你永远不能否认,你以为他见惯了风月,玩惯了游戏,所以理直气壮,所以理所当然,可是——你忘了,心,不是生来就坚强的,再无坚不摧的东西都有柔软之处。
向日岳人微微垂眸,嘴唇开始密密地亲吻更生的手指——专注,虔诚,动情——这个男孩在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有一种连佛都自叹不如的美。
“岳人……”更生的轻唤中夹杂着叹息和不可名状的感情。
男孩儿安静地抬起眼眸,看她——
秋雨过后的紫阳花寮,弥漫着一种萧瑟的水汽,凉风丝丝,慢慢浸入人的肌肤。更生就侧卧在溃檐下的软榻上,微阖着眼。幸村精市一进来就看见这样一副模样,心里漫过一丝心疼,悄声走近,握住她放在身边的手,意料中的冰凉。
更生睁开眼睛,看见他,笑了,温软的目光,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他。幸村精市的心也在她的目光下变得愈加柔软,真的,这是太过久违了的感觉,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额角,她也静静地看着你,不说话,温顺得像只猫。
“怎么躺在这里,天凉了,小心感冒。”
更生直起身,慢慢地将幸村的双手拢在自己手心,琥珀色的眼眸微笑着看着他,“精市,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她说得非常真诚,她的确是在真心实意地感激他,这让幸村心里升起一种酸酸的感觉的同时,又有一种无措。
可更生并没有在乎幸村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只是想把她想了一夜的事情,想了一夜的成果原原本本地表达出来,“我想了很久很久,我问自己,叶更生,你还一直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待人以诚吗?叶更生,你还拥有简单的生活,勇敢地去爱去承担这些美好的品质吗?——不,你没有,从重阳离开的那一刻开始,你像一个懦弱的逃兵一样龟缩在自己的壳里,你变得喜怒无常、任性、软弱——在你们无限度的宠爱,无限度的迁就中,我不会问你们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值得这么好的对待。”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神情严肃,眼里全是认真和骄傲,是的,她从不妄自菲薄,也从不做作谦虚。她比谁都喜爱叶更生这个人,而且,她并没有说错,这个女孩儿,虽然有诸多的缺点,可确实是灵动生气,似乎天生就要被众人娇宠在手心。
“可,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她微微蹙起眉,“精市,你知道什么叫相依为命吗?”
幸村精市深深地望着她,不做声。
更生微微笑了下,“相依为命就是如果哪一天一方不见了离开了,被留下来的那一方除了巨大的悲伤外,还有恐惧和无所适从。因为这些,我破罐子破摔,消极处事,我没有拿一颗真诚的心去对待你们,我把你对我的好当成一种莫名其妙的困扰,抗拒又依赖,我把向日岳人当成游戏人间的富家子弟,忽视曾造成的伤害,蒙上眼睛,万事大吉。”
“暖暖,你不必对自己这样苛刻……”
话还未说完,就被更生轻捂住嘴,更生摇摇头,微笑中透着一股子坚持,“精市,你对我好,我却不能纵容自己,我不能允许自己成为一个不知好歹的女孩儿。犯了错误,就要改正是不是?所以,精市,如果我能为你做什么,请一定告诉我。”
幸村精市垂下眼眸,无法形容心里面的感受——说到底,这个女孩儿还是要跟他算得清清楚楚。可,面对她那双殷殷望着你的眼,你拒绝得了吗?
“那么,暖暖能不能为我弹一曲钢琴,只为我一个人。”
更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就这么简单?”
“是的,”幸村点点头,“就这么简单。”
“好吧。”更生郑重地点了下头。
更生房间里的钢琴是这三年里添置的,可是更生很少去动它,先试了一遍音,并没有多少问题,于是转头问幸村,“你想听什么?”
“随便什么吧。”
更生低头略想了一下,静美的琴声便从指尖流泻,有大漠黄沙漫天的孤独悲怆,有花开花落的妩媚寂寞。她的指尖有魔力,能将人带入音乐的情感世界,那个有着奇异光辉和暗艳爱情的国度,于是神醉了,心醉了,人生如此,浮生如斯,缘生缘死,谁知!
琴声已经断了好长时间,房间里静默如斯,过了许久,幸村似乎才回过神问:“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更生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叫《痴》好不好?”
“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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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更生点点头,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琴键,“你看‘痴’这个字多矛盾,病字头,说明这是一种病,可内里却是一个表示智慧的‘知’字,可见,犯痴的皆是有文化有头脑的,画痴书痴,可不就是么,其实,这世上哪一个不是犯了痴病的,对人对事对情,放不下忘不了,一个痴字,多少缠绵。我们都是俗人,谁能不犯痴?”
幸村笑起来,这个女孩真真精怪,扯起理来一套一套的,谁说得过她?可,也确实很有道理。
“精市,我把它送给你,以后,这首曲子,只为你一个人弹。”
说完,她又低头,弹起这首曲子。
“暖暖。”
更生回过头,对站在窗边的幸村微微一笑,那软软的笑意能让人真正从心底柔化开来,让你不忍心,让你舍不得,让你放不下。
更生下了个谁也没有料到的决定,她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径自走到风鸟院老太爷的茶室,对正在喝早茶的老人说,她要去美国找重阳。
风鸟院老太爷当场一口茶就呛在喉咙,咳得喘不过气,叶更生小朋友一看把老人家吓着了,还很孝顺地走过去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
老人家好不容易理顺了气,抬眼看着自己一向宠爱的孙女儿,略带迟疑地问:“阿暖,你刚才跟爷爷说什么?”
更生乖巧地跪坐在老人面前,脸上写的全是认真,“我要去找重阳。”她的眼神坚定,她告诉你她绝不是在跟你闹着玩儿。
老人的心里顿时翻江倒海了,又是惊又是急,可面上丝毫不敢表现出来。他也算对这个孙女儿有了解,绝对是个犟孩子,你不能跟她急不能跟她凶,只能好声好气地哄,可,真能哄得住吗?——
“阿暖,告诉爷爷,你找重阳干什么?”
“我想他了。”她说得实诚,微微垂了眸,现出一种难过,看着不知道多让人心疼。 老人确实也蛮心疼,可,这件事上,决不能让步——
“阿暖,不是告诉过你,重阳在念书吗?你看,你去了那里,谁照顾你?”
“我会自己照顾自己,我还可以照顾重阳。”她抬起眼睛,认真而执拗地望着你。 “好好,就算你会照顾自己——”老人只好顺着她,你不能真跟她去计较这些,那扯不清楚,只能换个方式,“可,你想想,重阳是肯定要上课的,你知道美国大学里的课是多么重要,没有人陪着你,人生地不熟,你不无聊?况且,你也要想想爷爷,你跑去美国,爷爷该有多担心是不是?”
更生抿着唇不说话。
“阿暖,爷爷也知道你想重阳了,再等等,等重阳毕业了,你们不就可以天天见着了……”老爷子真是够低声下气掏心掏肺了,全为了这么个宝贝疙瘩。
更生低着脑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老人也不急,等她想通,心里却实在没什么底,这孩子别看着乖巧得很,一碰上重阳的事儿,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痴得很。
“爷爷,重阳是不是出事儿了?”她也没嘶声裂肺地质问,琉璃般明净的眸子就那么幽幽地望着你,说话的声音很小很平,可就有一种强忍的坚强和悲伤,让听到的人的心真真揪在一起。
老爷子真的骇了一大跳,以为更生什么都知道了,可,看着神色,也不像啊,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阿暖,你怎么会这么想?”
更生抬了下头,又低下去了,垂在胸前,多委屈似的,“我知道的,我能感觉到,重阳从来不会这样。”是的,她的重阳怎么可能就这样丢下她一走经年,毫无音信,他怎么忍心?他怎么忍心?
老爷子松了口气,摸摸更生的脑袋,“阿暖,别乱想,重阳好好的,爷爷跟你保证,重阳一定会好好的。”老人说出这话时,脸上有一种杀生予夺的郑重和肃穆。
可,更生还是固执地摇摇头。
“阿暖,你不相信爷爷了?”
更生依然摇摇头,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信任还是不信任?
老人叹了口气,慈爱的目光对着更生,“阿暖,爷爷跟你说,重阳确实出了点儿事,现在,是谁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爷爷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就是怕你着急——”
“我明白。”更生懂事地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