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深宫终成灰-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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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自有人上前将跪地的女子扶起,女子方浅浅的坐了。
“都抬起头来。”太后的心情似乎不错,众人也稍稍有所放松,缓缓地抬起脸,眼光却都还看向水平向下四十五度角的方向。
刘氏一眼望去,只见打头的两个一着榴红,一着鹅黄,皆是上身短襦、下为马面裙的襦裙打扮,穿红者沉静如水,着黄者气质却甚是跳脱,仿可见低垂的眼珠子正骨碌乱动。
抬首间,何慧莹瞥见太后宝座设在前方三两阶白玉台阶之上,宝座前却是用几帷烟水幔遮垂着,何慧莹知道这幔布的妙处就在于里面的人能看清楚外面,外面却看不透里面,极其珍贵的。殿上摆设不多,只匆忙看到烟水幔前左右各摆了一青铜的麒麟吐珠香鼎,焚的想来正是那奇香。
“唔,个个都是花朵般的人物,”刘氏笑着说道,甚是和煦,指了指帷幔,冯姑姑忙命人将其挽起,“今天是我的不是,让你们等的久了。你们嫩胳膊嫩腿儿,原不像她们老骨头的经的起跪站。”顿了一会,又道:“不过你们既入了宫,这以后蹲来跪去的还好多呢。”说着搭着冯姑姑的手站了起来。
何慧莹只见一藏青花纱比甲裙尾缓缓走近,又停住,听得太后缓缓又道,“你们个个在家都是娇养的女儿,到了宫里,做了我皇家的媳妇,我自然也是疼的。可这宫里毕竟与家中不同,免不了规矩委屈,我老了,管不了太许多,能帮的我会帮些,不能帮的,你们各自也要会疏解。只一条,服侍好皇上,体恤些下人,便是你等的本分了!”说罢,缓缓回座。
紫衣女官一个手势,众人连忙跪倒,“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教谕,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好了,看赐!”冯姑姑重挂下帷幔,吩咐道。
“赏,姚婕妤、何婕妤,赤金盘螭璎珞圈一个,金丝八宝攒珠链一个,玉佩两个,玉镯一对,浣青纱两匹,锦织云缎两匹——”
“赏,敏美人,宋美人,金丝八宝攒珠链一个,玉佩两个,玉镯一对,浣青纱一匹,锦织云缎一匹——”
礼毕,仍是冬禧带众人出殿,李福田早已在角门处等候,领着众人出了宫巷。
待出了宫巷,众人仍默默走了许久,才听一人小声说,“姐姐刚才可曾看见了太后娘娘?”“呃,不曾呢。”“我也是啊。”跟着又是一阵静默。
“还是秦妹妹最得彩啊,还看了座,”一人羡慕得不得了,“太后娘娘真是慈悲!”“是啊,”秦氏有些害羞,也有些得意,“太后娘娘最慈悲了!”
“呵,”何慧莹看到自己的小环正在偏门前等待,回转身对着程秀仪,摆了摆并不曾歪的鬓边珠花,闲闲道,“这次可未曾见敏美人又出来救人啊?”又斜了一眼一直未曾出声的姚婕妤,“我竟不知,姐姐原是块木头!”说罢,摇摇得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额,还是希望多人看多评论多打分的,并请捉虫。
春日慢
慈宁宫后殿。
新选拜见的女嫔已退去小半个时辰,刘氏歪在潋晖阁东边厢房的临窗大炕上,大炕上铺着松香色会锦大条垫,一个赭石色转花大引枕正被她倚着,左边一个黄梨木小方几上立一甜白釉玉壶春瓶,里面疏疏插几枝时鲜花卉,并摆着一紫檀痰盒,右边一梅花小几却是个天然的小小妆奁盒,甚是得趣。大炕脚下横着一加长加宽脚踏,上面却也铺着绛红撒花软垫,一身着水绿宫装的宫女正抡着美人拳,轻轻给刘氏捶腿。
这里光线却是甚好,阳光透过窗格均匀的撒在刘氏身上,刘氏已换了家居常服,头面钗环尽去,只戴了一赭色抹额,中间兜嵌着一颗猫眼大小的碧翠,两腮已微微发福下垂,皮肤却依然白腻,只是带着点老年人的透明。刘氏此时眉间微皱,额间可清晰地见一川字,仿佛水印上去一般,眼眸半闭,似又要睡去。
冯姑姑打帘进来,手里端着一盅物事,捶腿的宫女扭头一看是她,朝她努了努嘴,冯姑姑便假装重重放下手中物事,上前道:“我的好祖宗,差我去给你拿东西,自己却原又是想偷个懒盹,”说着将炕边叠着的水红薄羊毯拉开盖在刘氏身上,又骂捶腿女子:“看着老祖宗盹着了,也不知道给盖着点,春福这丫头越发没有眼色。”
“谁说我睡了,”刘氏闻言睁开眼睛,手撑着要坐起,冯姑姑忙将大靠垫立好,扶她坐直,却还将羊毯堆盖在她腿上。春福早吩咐外间小丫头们将茶水端来,亲自接了,递与刘氏面前,“娘娘,春尖雨露。”刘氏皱了皱眉,“谁要喝这个,杜兰,我不是让你去拿那个了吗?”
春福背转身笑嘻嘻地朝冯姑姑做了个鬼脸,冯姑姑笑骂,“小东西,还不快拿出去。”一边说,一边把刚才拿的盅子打开,捧给刘氏,“可不是取来了。”刘氏接过,到鼻前闻了一闻,更嘟了脸,“好像有些霉味。”说罢仍还给冯姑姑。
冯姑姑也闻了,道:“奴婢却闻不出好坏。这米刹国贡来的物事,想还是不如我大荣朝的好,去年各省进来的各色茶叶都还新鲜的紧呢,这劳什子才不到半月怎就变了味,太后,还是喝春尖雨露吧?”
“柠檬,是干柠檬!”刘氏鼓了脸,“老猴儿净挤兑我!”,又问,“德芬呢,逛哪里去了还不回来?”
冯姑姑将玫瑰卤子调了水,又取出两片干柠檬片子放在一景泰大盅内,添了调好的汁子,合上盖,笑道:“德芬您还不知道,打小就没安静过,这不是刚封了贵人的赏,心疼您的银钱,给您点库去了。”
“鬼丫头,”刘氏终于一笑。
德姑姑这时候却正好回来了,刘氏便指她,“好了,守财的来了。”
德姑姑一时不知为何,看向冯姑姑,后者说了,又朝她递了个眼色,便忙凑趣道,“可不是,奴婢为了老祖宗的银钱,就变成了个大钥匙也使得。”刘氏听闻笑倒了身子,指着她说:“我可带不动你这样的粗笨钥匙……”
冯姑姑忙上来给她揉胸口,笑骂道,“就只这东西贫嘴,看把老祖宗笑岔了气我不掌你的嘴!”又道:“还不快把茶水端来。”
两人伺候了刘氏茶水,德姑姑见她高兴,便将晋见前宫巷内的事说了,刘氏听罢,并未言语,半晌才道:“何祚的女儿竟这般冒失,可是刚才打头穿黄的那个?”
“正是。”
“娘娘您看……”德姑姑斟酌着,“奴婢代您召了田美人单独觐见……”
“这事你做的好!”太后拍拍德姑姑手背,沉吟了一会,忽而轻笑道,“这里头有挑事的,有拨火的,竟比那戏台子还热闹。这才刚进来几日,竟这般不让人省心。”
“奴婢也是这么想,”德姑姑见太后要起,忙屈了一腿半坐在炕上,从右边小几的妆奁盒子里取出块乌木梳子,见冯姑姑正看过来,点点头,“净过了手的。”偏头细细地替太后抿了抿右边发松的发髻,看一眼好了,才又说:“便借着您老的一点威,压她们一压。至于那姓田的丫头,奴婢以为找个时间让她来磕个头就罢了。”
“嗯,”太后点点头,又拍拍德姑姑的手,“这等小事你便不回也罢。”又唏嘘道,“现如今这些小丫头们比我们从前可是精滑多了。”
冯姑姑亲收拾好了茶具盖碗,走过来伸手虚点一点德姑姑的脑门,笑说,“哪里精滑过这老鬼,几句话便把人套出来了,我瞅着贵人们到都挺可怜见的,殿上一个个吓得不行。”
“呵呵,”太后笑着拨开腿上羊毯,心情甚好,说道,“这就对了,既进了宫,不知道怕哪成?我刚进来的时候,胆子比那针尖还小呢!”
冯姑姑一笑不语,打帘唤春福夏禄进屋伺候太后洗漱更衣,种种细节不表。
“娘娘,”春福仗着太后疼她,一贯是个胆大的,太后也素喜她娇憨爽利,又心眼纯实,便命她做了掌管衣物钗环的大宫女。此刻见夏禄伺候罢刘氏穿戴,甜甜道,“娘娘真是好看!”
刘氏笑白了她一眼,“听听这丫头鬼话,老天巴地的,还能好看到哪儿去。”
夏禄是专管梳妆的大宫女,却是个嘴笨手巧的,退后给刘氏福了一福,春福跟着也一福,“娘娘的皮肤白,前日夏禄姐姐带奴婢们新淘了些时花胭脂,极素淡的,改日请娘娘一试。”
刘氏笑着点头,“好,都是好孩子们!”
德姑姑又进来,“娘娘,刚才皇上身边的小山子来了,问娘娘在哪边用膳。”
“唔,”刘氏低头拨了拨胸前缀着的青金石串子,淡淡道,“就在此间吧。”
“是!”德姑姑应了,拔脚就要出去。
“哎,”刘氏又叫,仍淡淡的,“加个油盐枸杞叶子,皇上爱吃。”
“是。”德姑姑又应了,说罢自出去吩咐。
这边厢冯姑姑命春福夏禄收拾好妆奁出去,见刘氏怔怔地看着自己,笑道,“奴婢不知自己脸上竟长了花?”
刘氏一笑,忽问道,“杜兰,你说说这几个,哪个象哀家小时?”
冯姑姑知是问的何慧莹那几个,仔细想了想,轻轻道:“却都不象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你的玫瑰,我要你的花,看文的各位,请把话留下!
(请配《玫瑰花》的调子自己唱哈)
子不语
一时间主仆二人无话。
忽听外间靴声囊囊,冯姑姑知是皇帝来了,不多时果见帘子
从外面向两边拂开,一年轻男子拱身而入,正是大荣第五世皇帝谢祉晟,史称庄帝。此时庄帝刚满十六,亲政尚不足两年,但见他疏眉星目,神清气朗,样貌甚是英俊,惟眉宇间犹显稍许稚气,但举止却甚为沉稳,行事颇有几分帝王气魄。
冯姑姑屈身一福,“皇上吉祥。”
庄帝双手向前一拖,“姑姑快快请起。”并不停步,见刘氏正端坐在炕上,向前一跨,左腿跪地,朗声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快起来吧,”刘氏微笑道,“每日这般行礼,却也不累?此间又无外人,早说了只我母子相处时不必每每行此大礼。”说着拉起皇帝的手,命其坐于自己身边。
庄帝知太后最是讲究礼数,遂笑道,“儿臣谢母后体恤。然礼不可废,况儿臣登基时,曾昭告天下我大荣乃以孝治国,又怎敢对母后偷懒?”
太后也不再与其分辩,见皇帝身着明黄盘领窄袖长袍,腰间是金玉琥珀透犀玉带,头上戴的翼善冠已将冠帽除下,只用沉香色乌纱围在额间,笑问,“皇帝可是刚下了早朝?”
冯姑姑见状,悄悄退了出来,见皇帝身边的小山子和小忠子正肃立在门口两边,敛眉垂目,便问旁边的小丫头:“怎不让两位公公坐?”
二人见冯姑姑出来,忙打了个千儿,道,“姑姑好。奴才们站着就行。”春福正帮着秋寿整理书架,见状笑道,“姑姑不知呢,这些日子小山子小忠子他们可跟咱们这里生了份了,每次来都木头一样的杵着,就是不坐呢。”
小忠子听闻忙摆手道:“哪里的事,姑姑可别听春福姑娘乱说。”
秋寿是专管太后书籍笔墨的大宫女,此时也笑道,“春福没有乱说,以前来了还和我们玩笑两句,现在一句话也没有,可不是成了木头了。”
小忠子小山子二人更是苦了脸,求饶道:“好姑奶奶们,便少说几句吧。”
冯姑姑有几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