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慧灯-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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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也着实露了两手。昨天他打电话给我老人家诉苦曰:“最糟的一件事,正在联合国参观,走着走着,只听天崩地裂,一声响亮,立刻眼冒火星,栽倒在地,把陪同参观的洋鬼子吓得跳来跳去直叫救护车。”我立惊曰“怎么啦?一定是波多黎各人埋伏了定时炸弹。”他曰:“非也,只不过那块奇大的玻璃,擦得净光,我以为是门哩,就一头撞了上去。现在头上的疙瘩都还鼓着,老头,你可千万呼吁呼吁。”我曰:“呼吁啥呀?”该朋友曰:“呼吁啥?当然呼吁玻璃千万不可擦得那么亮。擦得太亮,害人不浅。”我曰:“你有如此杰出贡献,要不要报纸发点消息?我在报馆里有不少酒肉朋友,准可帮这个忙。”他紧张曰:“老头,你要把我宣传出来,你就是破坏政府威信,咱们可没有个完。”所以不敢提他的名字。读者知道这回事,以后擦玻璃时不要心太狠就行啦。
不过只有一件事却是一直到今天都十分伤感的,那就是,中国人对中国人特有的冷漠。后来的犹太人有先来的犹太人照顾,后来的日本人有先来的日本人照顾,只有中国人,像阴山背后的游魂,只能找私人关系,不能找民族关系。柏杨先生第一次在街头满坑满谷的高鼻子蓝眼睛中,忽然发现一个黄面孔,好像小孩见了娘,高兴得立刻跑上去握手言欢,可是所得的却是一片淡淡的脸皮,好像他是飞机场刚下飞机的番邦国王,而我伫立在寒风凛凛中恭迎他的臣民。他阁下轻轻地一挥手,点点头,扬长而去,把我老人家遗弃在路边,半天都想不通原因。所好的是,不久就想通啦,盖见得多,也就不稀奇啦。
在美国的中国人,有老一辈中国人(也可以说是华裔美国人),有最近留学而落户的中国人,也有目前尚在飘来飘去的中国人。这三种人之间,好像隔了一道篱笆,在外国人看,虽然同是中国人,而自己却分得清清楚楚。在日本的中国人,有流亡式华侨焉,大都是抗战时期满洲帝国政府及汪精卫先生政府垮了台后,挤到日本的;有占领式华侨焉,大都是台湾尚在日本占领的时候过去的;有自由式华侨焉,非前两类的朋友属之。
好不怕人
拜读之后,可见“外国也有臭虫”,以美利坚之大之强,其政府和其官员,固也是那种嘴脸。重育委员会是专门为亚当先生而设的,却把亚当先生放到叠床架屋荒谬绝伦的庞大机构中最下一个“生产股”里。最后,记者老爷对克勒斯先生一听“白宫”浑身都酥了之后,下了一个总括的描写,文曰——克勒斯是那种在他面前没有平辈的公务员,别的人不是他的上司,便是他的下属,他的鼻子紧靠着他上司的尾巴,他的脚跟则牢固地踏在他属下的头上。只要他能保持常衡,三十年后便可以领到一笔退休金,回家养老。
这是一个活官崽轮廓,在我们中国,只要把后面那两句略微改一下,就太面熟啦。
这本书介绍到这里为止,我们还是回到“科学”上,人类丧失生殖能力是文学家的哀鸣,也是科学发展到万一自己控制不住的阶段,可能产生的灾难之一。当初原子弹发明时动。它是无限与有限的统一。运动的物质世界在时间上无始,许多科学家曾经反对过,盖恐怕原子一经撞破,引起了连锁反应,地球都会爆炸,化为点点片片,成为千万个殒星,在太空消失。那时候宇宙中根本没有这个星球啦,把不锈钢埋到地下,又有屁用哉。
夫太阳系共有十个行星,一直到今天,科学家们都没法证实这十个行星是怎么形成的。可能在亿万年前,还有别的行星,该行星上也有人类,也有术高的文化程度,也在努力研究,最后搞来搞去,搞得该行星生生瓦解,碎粒弥漫太空,构成现在仍在太空中存在的宇宙尘。
月球上没有人类,已经确定矣,其他星群中有没有人类,谁也不知道,说不定其他行星上竟有比我们更高明的朋友,一旦被惹得发了脾气,射出一个什么可怕玩艺,我们就吃不消矣。如果说其他星球上没有氧气就没有生物,我想这种判断有点自作聪明。焉知没有另一种生物,他是靠氮气生活的乎哉?在他们看来,地球上人类靠氧气生活,那才是他妈的怪事哩。而且,即令没有人类,是不是也像密西西比事件一样,被科学杀光了耶?难说难说。
我们并不反对科学研究,也不迷信什么,但我们担心如此发展下去,科学会为人类带来些啥。呜呼,占国时代杞人忧天律、否定之否定规律是宇宙的基本规律。把唯物主义和辩证,惟恐天要塌下来,现在我们又要忧科学矣,惟恐科学把人类弄没有啦,或把地球弄没有啦。天气变得如此失常,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预告,思想起来,好不怕煞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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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剔个没有完
对坏蛋分子连咳嗽一声都不敢(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懦夫不好意思说“不敢”,只好说“不屑”),对“贤者”却挑剔个没有完。前已言之,人是一种会犯错的动物,也是一种会做出不可告人之事的动物,努力挑剔的结果,中国人遂全成了虎豹豺狼。于是乎,存心坏蛋到底的朋友有福啦,永没有人责备他,不但没有人责备他,遇到“德之贼也”,还原谅他,猛劝责备他的人适可而止哩;而力争上游的朋友,反而永远受不完的挑剔。这种责人无已时的毒牙,只有一个后果:逼得人们感觉到,做好人要比做坏蛋困难得多。
中国社会是一个恍惚万状的社会,有时候恍恍惚惚得连自己屙的是啥屎都不知道。《淮南子》上有一则故事,只简单几句,恭抄于后:人有嫁其女而教之者,曰:“尔为善,善人疾之。”时曰:“然是当为不善乎?”曰:“善尚不可为,而况不善乎?”
《世说新语》上也有一则故事,也只简单几句,也恭抄于后:赵母嫁女,女临去,教之曰:“慎勿为好。”女曰:“不为好,可为恶耶?”母曰:“好尚不可为,其况恶乎?”
《淮南子》是汉王朝时的书,而赵老太婆是曹魏王朝时的人,她阁下大概也染了台湾省的风俗习惯,成了一个套作家。这些话使人听啦,比没有听还糊涂,说了半天,到底说的是啥?懂的朋友请举手,我就输他一块钱。可是司马师先生的小老婆羊徽瑜女士(史书上称为“景献羊皇后”、“弘训太后”)却叹曰:“此言虽鄙,可以命世人。”既然鄙矣,就不能命世人;既然命世人矣,就是至理名言,不能算鄙。不过不管怎么吧,阿巴桑对女儿揸示的结果,并没指示出一条应走的路。我想这种不知道屙啥屎的心理状态,似乎仍与“责备贤者”有关。老人家教训子女,当然不好意思鼓励他心黑手辣,但也不能昧着天良鼓励他力争上游,盖中国传统文化是专门用“责备贤者”的毒牙咬力争上游的。你再贤都没有用,俺仍能把手伸到你被窝里,大喜过望呐喊曰:“他屁股上有个疤呀。”结果不但贤不起来,反而弄得一身臭。
“责备贤者”与“嫉妒”在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在鸡蛋里找骨头,但形式上却不相同,“责备贤者”因有美丽的外衣,所以就更恶毒、更害人。呜呼,我们给“贤者”的爱太少,而只是一味地责备、责备、责备、责备、责备。
孙观汉先生有一句使人感慨的话,那就是:中国社会上,赞扬的话总是等人死了才说。盖在中国社会,对活人的赞扬几乎绝迹。嗟夫,天底下最容易的事莫过于责备人,挑别人的眼,只要一开口,就好像从悬崖上栽下来的飞车,停也停不了,刹也刹不住。君看过《所罗门的宝藏》乎?两位财迷被土人捉住,绑到广场,表演砍头。甲先生知道再过一个小时,就要日蚀,乃吓唬酋长老爷,说他法力无边,可以把太阳吃到肚里,如果把他宰啦,天上就永远没有了太阳。酋长老爷半信半疑,甲先生说,他可先露一手教他们瞧瞧。酋长老爷下令暂缓执行,看他能耐如何,于是他就念起咒来,呜呼,他会念啥咒?只不过他阁下乃水手出身,可以用丑话连续骂上三天三夜都不重复一个字。于是,你瞧他口没遮拦吧,阴阳顿挫了一个小时,天昏地暗,太阳果然被他吃到肚子里,不但救了老命,还捞了不少宝贝。
中国传统文化似乎专门培养这种水手本领,责备起人来,如果不用胶市赶紧贴住他的嘴,他的丑话就永远没有句点。再加上摇头摆尾,挤眉弄眼,就更勇不可当。可是你要请他老人家赞扬赞扬一位他最佩服的人,他准张口结舌,想上三天三夜,也想不出有谁值得他赞扬的,即令有人值得他赞扬,他也想不出来用啥话去赞扬。
一切绝症都渊源于中国文化中的爱心太少。孔丘先生之道,不过“忠”、“恕”而已,独缺少爱——不然啦,抬起杠来,不但其中有爱,而且爱还多得受不了。不过,“忠”、“恕”中的理智成分似乎要浓些,爱的成分似乎淡如云烟。基督教文化却纯粹是爱,基督教自以为它们的精义是《约翰福音》三章十六节:“上帝爱世人,甚至把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教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被称为“金句。”但基督教文化真正的精髓应是《哥林多前书》十三章,这一章虽然人人皆知,但仍得照抄于后:我若能说万人的方言,能说天使的话,却没有爱,我就成了鸣的锣、响的钹一般。我若有先知讲道的能力,也明白各种奥秘,各样的知识,而且有全备的信,使我能够移山,却没有爱,我就算不得什么。我如果把所有的周济穷人,又舍己身教人焚烧,却没有爱,仍然与我无益。爱是恒久的忍耐,又有思慈。爱是不嫉妒,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他人,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洞烛其奸
说拼音字说得太多,颇有点心跳如捣之感,就此暂停,且回过头来介绍我那位朋友。他阁下那天晚上前来拜访,直闯辕门,在敝桌上拿起敝大稿,第一个反应前已言之,他感叹曰:“你的字真难认呀。”其实只要王景棠先生一个人认识就行啦,等变成铅字,就眉清目秀矣。他阁下第二个反应是恍然大悟曰:“怪不得你赞成孙观汉先生的哲学:”有好话不应等人去了再说。‘原来孙先生捧了你,把你捧出后劲,想教别人也捧你呀。“说罢此话,用一种洞烛其奸的眼光,洞烛了我足足五分钟之久,然后扬长而去。
呜呼,幸亏他扬长而去,否则他尊头上有挨我一破鞋的危险。要说孙先生夸奖了我老人家,或赞扬了我老人,这道理不通,要说孙先生“捧”了我老人家,他的炉火就未免太茂盛矣。夫“捧”这个图案画,不知道能不能译成英文,我真怀疑英文中有没有这么一个恰当的字。从前一位英文奇好的作家译《红楼梦》,译到“贾宝玉初试云雨情”,把“云雨”二字(如果拼了单,就是一字矣)译成cloud‘and’rain,不能说不对,但只是字对,不是意对。后来天良发现,又改为make‘love,意虽对啦,那股劲却不对。同样地,捧和赞扬,是两回事,捧里可能有真正的赞扬,也可能没有真正的赞扬,即令有真正的赞扬,也不见得是纯粹的赞扬,更不见得是含有敬意的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