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春-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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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梅这算是第二次经历父亲的丧礼了,整个人还是觉得木木的。
因为算是扶灵回乡,丧仪并未按照礼节来,更因为家里尚有长辈在堂,这出殡就有些俭省了。沈家族人自是纷纷前来送丧祭拜的,看到此种情景,自然心里都有些嘀咕的。
齐氏在灵前哭了半日后,眼看支撑不住,被族中几个妯娌给劝进了内室,灌了半碗参汤才好些。
“圭嫂子,知道你伤心,可是也得当心自己个身子骨啊!”说话的是三房的大太太孔氏。她从前和齐氏的关系比较好。大房里的三太太周氏和沈宁也在一边劝说着。只是四太太林氏脸上阴沉沉的,是不是斜着眼看向沈宁。
“圭嫂子,你还是别哭了。说不定某些人正巴不得你哭着倒下呢。哎,六房这大家里少了你还有人主事,只是剩下我那几个侄女侄子可怜了呢!”
林氏这话一出口,满屋子里的女人都静了下来,只余齐氏抽咽声
一屋子的女人都知道林氏这话的意思,几个事多的更是拿着前景看向沈宁,哪知道沈宁状似未闻般扶着齐氏做好后才开口道:“嫂子,您先歇着,我去外边看看,在去瞧瞧厨房那里,一会渊哥儿他们就得回来了。”
齐氏点点头,“麻烦姑奶奶了。”
沈宁这才向几位太太客客气气的道了谢,还请她们多照看点齐氏才离开。
除了林氏,便是三太太周氏在内,人人都叹不管沈宁心里到底如何想暗地里如何行事,至少明面上这一番做派,称得上世家女的规范。
孔氏四十出头,当年是和大房的大太太同年嫁进沈家的,只是三房当时已经是远远及不上大房,没落得很。三房仅兄弟两个,大老爷沈经,读书不成,便是守着三房的家业也是勉强得很,只因他性子太过软绵。二老爷沈齐,却是性格暴躁,是个炮仗脾气,只会到处惹事。孔氏进门就管家,上上下下都管得妥妥当当的不说,还做起生意来。不过十年时间,三房境况不仅大为好转,在沈家几房里算得上是最有钱的人家了。只是后来,族中眼红三房的人不少,日日有人上门打秋风,孔氏也从不让人空手而回,一来二去的,族中的人都是敬着孔氏几分。直到大房的二老爷在五品同知上闹出大事来。三房并未如出让大房满意的银两数,大房和三房的关系便开始疏远起来,到三老太爷出去,两房已经是互相看不顺眼了。而族中人大多慑于大房势大,随着大房说些三房的闲言碎语,说什么三房丢了沈家百年世族的脸面之类的话。
而这个时候,齐氏并未于族人般疏远孔氏,待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礼貌客气。因此便是齐氏跟着沈圭在京城长住,和孔氏也偶尔有些书信往来的。
不过如今三房的地位已经比从前稳固了不少。四年前,孔氏的长子沈汛中了举人,虽然进士落第,但是在京城的沈圭和齐氏写信给了孔氏,出了主意,让沈汛不再上场,而是发钱捐了个官身。前年被委任到湖北的黄州为七品县令,听说年年的评核都是上等,任满升官那是肯定了。而齐氏又在信里给孔氏出主意,三房给族中捐了一笔三千两的银子和两个庄子,族中人生活艰难的家庭可以去这两个庄子谋生,干得好,年底除了族中的分例外,还能再领一份银子。同时给族中置祭田和修祠。这些事情出来,关于三房的闲话才消停了些。
“林弟妹,这是在六房,今天也是六房的大日子,你就少说两句吧。”孔氏从一开始就觉得林氏小家子气,拍什么世家的谱儿?还不是在大房和周氏处处顶尖想让沈宜坐上族长的位置。
“哎呀嫂子,你也知道四弟妹这个脾气,最是藏不住话的。不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四弟妹,你先给圭嫂子陪个不是,再去给宁姑奶奶那里告声罪才行啊!”周氏眼睛转了转,说道。她不喜欢沈宁,但是更不喜欢处处和自己作对的林氏,能让林氏没脸,她不做始作俑者,但是推波助澜绝对不放过!
林氏看着周氏貌似好心的嘴脸,再看满屋子女人的脸色,咬了咬牙,给齐氏躬身陪了罪后,起身便道:“圭嫂子,您大人大量便不要在意弟妹我刚才的混账话,我这就去给宁姑奶奶陪个不是。”
齐氏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才道:“弟妹你也太过较真了,我知道你的性子,自是不会在意的。不过我们姑奶奶那里,你还是得去说一声。便是我们婆婆,如今都不会说她一句重话的。”
林氏笑着点点头,向比她年长的几位女眷告了声告退后,便出了屋子,在廊下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走了。
而齐氏趁着众人说话的时候,给了门前吕嬷嬷一个眼神。吕嬷嬷着水翠几个丫鬟新添了茶水后,看着一个时机便猫了出去。
“太太,您真的要去赔不是?”说话的是林氏的贴身大丫头宝贵。
林氏冷笑一声,想着如今还躲着的安铃儿,计上心头。“宝贵,你家去,告诉安铃儿,让她这样说,……”
宝贵听了林氏的话,心里大骇,这般下来,安铃儿怕是没命活下去了。
林氏冷眼看了看宝贵道:“怎么?安铃儿这个□,你还同情她不成?勾搭了四老爷不算数,还和高成那混账搞在一起,如今连肚子里的种是谁的还不知道!这样的贱人死了还干净了!好了,你告诉她,只要她今天这样做了,我必重重赏她老子娘和哥哥嫂子一家,若是不听,哼!不光没命生下那贱种,便是她的家人,我一个都不剩的全给卖到塞北去!”
宝贵看林氏的脸色,只得应了,心里去一阵发寒。安铃儿不过是貌美惹得祸罢了?什么勾搭老爷不成海勾搭高成,明明是他们强迫安铃儿的……可惜这奴才就是奴才,主子怎么定罪那里有他们分辨的余地?宝贵这个时候万分庆幸自己的爹娘给了自己这副不起眼的样貌了。
林氏和宝贵主仆在抱厦不远处说的话,宝贵从六房的边门偷偷溜走身影,都被藏在其暗处的吕嬷嬷听得一清二楚、看得明明白白的。待林氏假意去给沈宁道歉后,吕嬷嬷便猫回齐氏那里不提。
刚到了未时,渊哥儿等奉灵入土的人便回转了到家了。渊哥儿一路上不曾出错,表现丝毫不输给那些年长的族兄和表兄彦江,许多族人心里便有了数,便是六房没落了,有了渊哥儿在,或许十几年后六房再次起来也未可知呢。因为这个愿意,日后他们待齐氏母子几人留有几分余地便是后话了。
虽然是白事,但也需好好招待来为沈圭送灵的族人和亲戚们。男子们便是在外院摆了数桌,而女眷自是在内院了。齐氏推脱身子不爽,将这招待女眷的事宜全都委给了沈宁,外院招待事宜则委给了高彦江及沈润两人。
如梅拜见了族中多年未见的女眷后,来不及歇上一口气,便请同坐厅中的伯娘和婶娘及姐妹们入席。
“三姑娘!泽哥儿有些不好,太太唤您去呢。”传话的是齐氏院子里留下来的一名粗使丫鬟。
如梅看着众人已经入了席,便起身对坐在上首的孔氏等人告罪了一番,又和沈宁及如蔷姐妹说了声,便往齐氏的院子里去了。
如梅没有怀疑泽哥儿是真病还是假病,因为她记得从前父亲下丧时泽哥儿的确大病了一场,不过五随年纪,却跟着众人在这般寒冷的天气里送父亲下葬,病了也不稀奇。如梅这般想,却不代表齐氏这般想。她原先不过想着找个借口将如梅自厅里请出来,哪里想到泽哥儿是真的病了呢?她如今这满心的愧疚与不安,已经唤了两拨人去请大夫了。
“娘亲,泽哥儿这是怎么了?”如梅自己掀开帘子就匆匆的走进内室。便看见泽哥儿烧得满脸通红,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梅儿,都为娘亲我啊!都怪我……”齐氏看见如梅,便拉着如梅的手哭了起来。
一边的宁嬷嬷和翠珠水翠也陪着掉眼泪。
如梅看齐氏哭泣,劝了半天不见好转,只得随她去了。没看见吕嬷嬷,心里暗自奇怪了下,还是对着宁嬷嬷翠珠等人道:“你们别在这跟着哭,让人看了烦心,还不快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宁嬷嬷和翠珠忙应声跑出了屋子。
“水翠,你去打点温水来,给太太洗洗脸,一会大夫来了怎么见客?”
“是!”水翠也忙跑了出去。
“春华,你去看看渊哥儿身体可好?让胡妈妈和翠环好生看着点。”
春华也领了命跑了出去。
如梅见众人都不在了,才轻声对着齐氏道:“娘亲,弟弟会没事的。您记得我和你说的梦吗?快别哭了……”
齐氏听了这话才收了声,只是眼泪还是滚滚而出。
如梅便仔细地将从前泽哥儿的事情细细的给齐氏说了一遍。
而这个时候,六房的外院里却上演着好戏,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看了一出好戏。在内院的林氏原先以为这事牵扯不到自己和沈宜身上,不想吕嬷嬷早早就截住了宝贵,因此,在林氏还沾沾自喜梦想着沈宁夫妻和老三沈予丢了族长位子的时候,战火已经烧到了她自己身上。
沈宜这次还算露脸,便是大多数事情时侄儿沈润做的,但是他却处处以长辈自居指手画脚的。碍于大房和族长的脸面,大家也都是笑笑算了。只有高成,眼红不已。话说回来了,高成和沈宜并无大的仇怨,甚至还有几分交情的。两人都是一般的好色贪婪,不过是沈宜比高成多了几分脑子,且有着父母和兄长的庇护罢了。两人交恶其实很简单,为了钱、女人及面子。因为这其中的祸水女人是林氏的身边的丫鬟,且在沈宁出面讨要后,两个女人的关系的也立马交恶。加之老三沈予的故意为之,大房和六房的关系在沈圭去世前的半个月里迅速交恶。
沈宜早知道了高成在来回京城的路上闹的事儿,如今自己在六房也这般得意,便在席间处处没高成没脸。
高成本是个没脑子的,被沈宜这样的一嘲笑,在看看众人看笑话的嘴脸,立马蹦了起来,不顾场合,冷睇着沈宜大声道:“你再得意有屁用?还不是要帮兄弟我养儿子?哈哈哈哈,你还不知道吧,安铃儿那美人儿怀的是兄弟我的种!”
高成这一番话方出口才察觉场合不对,正想说几句话圆过去,便是角落里斜冲出也散发的憔悴美人来:“成老爷!求求您,绕过奴婢吧!奴婢已经说过这孩子不是您的,是宜老爷的啊!你害了我不够,还要害我腹中的孩儿么?”
安铃儿如今虽然散着发,满脸憔悴。但是衣衫单薄,泪痕斑斑,更是添了几分病柳之姿来。
沈宜早在安铃儿突然跑出来的那刻就呆住了,待听到安铃儿说的话,心里大怒,这孩子分明不是他的。沈宜看着高成的脸色,才看兄长沈予乌黑的脸色,马上到:“你这个贱人,你胡说什么?你那野种根本不是老爷的,你倒想赖在老爷我身上!”
高成原先并不确定这孩子是谁的,不过是想气气沈宜罢了。如今听了安铃儿和沈宜的话,心里自是怀疑的,却笑着对沈宜道:“罢了,这孩子看来还是要麻烦兄弟养了,等他长大了看长相就知道是谁的种啦……”
一边的族人听到高成这话脸都绿了,顿时议论声骂声不止。躲在一盆栽后的宝贵见事情不是林氏交代的那样发展,心里一急,正想偷跑出去报信,却被两个小厮瞅见了,给抓住带到了堂上。
高彦江一张脸早就被高成的话气得通红,若是能弑父,他早就拿刀子砍了高成。沈润得了沈予的命令,请走了客人,仅仅是沈家族中人留在了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