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马吟-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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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忙拉了拉平康的手道:“康儿姐姐,是我自己不惯穿颜色这么亮的衣服,哪里是锦儿姐姐抢我的?有康儿姐姐在,谁能抢得了我的东西?”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平康的手,平康就撑不住笑了。
“好,我就信了你的。如果有谁也仗着年纪大欺侮你的话,一定要跟我说,我定要她好看。”
“谁要谁好看还不一定呢!”平锦小声咕哝着,她虽说不怕平康,但本来就对平常有些不好意思,这时候见平常又替她说话,打圆场,就不想辜负了平常的这番好意了。但到底有些忍不住,只小声咕哝了句。
见死对头有些示弱的表现,平康自觉占了上风,也就不再穷追猛打了,到底今天是个好日子,再说一会儿也要集合了,也不便再像平常打打闹闹的了。
平福又让她们几个站在面前,细细看过一遍,见确实找不出什么问题了,衣服昨天也都拿出来细细地整过,又挂了一夜,都没有什么问题,便带头去院子里集合了。
这一天的天气却是不错,凌晨下了一场大雪,这会子只零零散散地飘着一些,气温却不算太低,人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极有情趣。早几天,众女孩子就在说,这赏梅到底还是要有雪才有趣,都说踏雪寻梅,有梅无雪终是少了些趣味。
这些天,她们字也认得渐渐多些了,兰嬷嬷就开始教她们背些诗词来,大多数都是些关于梅的。众人也晓得多半是为这次赏梅所做的准备,学得极其认真。现在说起这些来,还真有些文人的腔调了。
只平常暗暗可惜,这雪中梅花固然好看,但这么多积雪,打起雪仗来却更是有趣。跟平福几个说了,她们几个也极是向往,但向往之后,却没有谁当真,毕竟以她们现在的身份,参加的是夫人们的赏梅会,做出点什么不恰当的举动来,到时回来恐怕没有好果子吃。用平福的话来说,这次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就是了。
听得此话,平锦却有些泄气,她本来还想着显摆显摆,但见连平福也这么说,就知道多半不成了。虽说她自恃自己有几分聪明劲,学东西什么的也极快,但平福见事的正确性却是她极其佩服的。因此到底歇了几分争强好胜的心。
集合对这些女孩子是再熟悉不过了,到崔嬷嬷来点名时,这些女孩子早已排列整齐,看到一班姹紫嫣红的身影,崔嬷嬷暗暗点头,经过这些日子的训练,这些女孩子不论是神情气度还是行为举止,都有了相当大的变化。像这样明明各色服装夹杂在一起,极易给人杂乱的感觉,但由于一种说不出的气质,让整个队伍显得安静并不喧闹,让人一看便极为赏心悦目而不是眩目得头疼。
“你们想必也知道,这次出去,你们将会见到许多贵夫人。将来的你们,所要侍奉的主母也是和她们一样的人。今天,你们虽不是主角,但总有一天,会轮到你们,我希望你们不要浪费今天的机会。多听、多看、多想,用你们的眼、用你们的耳,而不是用你们的嘴。多余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但这次出去,关系着夫人的体面,出了什么岔子,回来自有分说。好,现在出发吧!”说完,示意一个婆子带路,今天她却是并不跟去的。
听了崔嬷嬷的话,本来还处于兴奋状态的众女孩子立马心往下沉,凉了个透顶,这并不只是一次单纯的赏梅啊,她们代表的还是夫人的体面。想到刚来时的那种禁闭压抑的生活,明明风不大,却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这天——真冷啊!
一时队伍里那种欢欣喜悦的氛围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带着些惶恐,不安及一些好奇的气氛,到底,在那里等待着她们的会是什么样的赏梅会呢?
听到了崔嬷嬷的话,平锦的心更是一下子沉到了谷底,看来这次自己还是要安份一些才好,她虽是喜欢出些风头,但到底不是笨人,崔嬷嬷的多听、多看、多想,几个字说得极其明白,若连这么明白的话她都不懂的话,这些日子也是白过了。只暗暗可惜,这次机无法过去了,又不知什么时候才有出头的机会了。只有在这园子里位于立于众人之上的几个位子,将来她的未来才能多些保障。虽然对姐姐的这些话她有些不明白,但并不妨碍她对姐姐的信任,从小到大,姐姐的话没有出过错的。
踏着雪,众人一路出了这百春园,向园子西角门走去,夫人她们却是早已从正门出发了,带她们的却是篆香。见她们来了,篆香也不多话,只示意她们四人一组上了几辆四头马车,就出发了。一路上,众人都无心说话,大约过了一个来时辰,马车才停下了。伺候的婆子们扶了她们下来。
平常抬眼望去,满眼俱是梅花,粉得若霞,红得似火,白得如雪,一时竟看呆了。她从不知,这梅花,也能美得如此壮烈,如此动人心魄。
一时看得入迷,直到一个响亮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她才回过神来。
“看这马车,却是金夫人家的姑娘们来了吧!跟我来!”一个身材健壮,看着极为爽利地婆子迎了上来。
第二十三章 赏 梅(二)
一看见此人,篆香的嘴角抿出了微笑,忙赶紧上前了几步,微微福了一礼:“环大娘好,哪敢劳烦大娘亲自来接我们,随便派个小丫头带我们过去也就成了。这大冷天的,还累大娘遭这个罪。”
一听篆香此话,那婆子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我就跟我家夫人说,这金夫人身边的人物那是个个了得啊。就篆香姑娘这份体贴,真不知金夫人是哪辈子修得的福气,竟得了这么个如花解语的丫头,像我们太太旁边这些丫头真是没法子比啊。也难怪最近我们三爷老是惦记着。”那环大娘显是跟篆香极熟,一边伸手扶起篆香拉在自己身旁,细细打量着,口里还一边啧啧称赞:“看这模样儿,看这人品,这哪是丫头,就是一般小家小户的主子奶奶也万万没有这等人品。”
篆香早已羞红了脸,早知道这环大娘是个口没遮拦的,但像这种还没有定数的事都拿出来打趣,心中不由有些恼意。但她也知道这环大娘是陈府大太太从娘家带过来的,虽然口里有些没遮拦,爱开些没大没小的玩笑,但处事却极是俐落,精明能干,是大太太极为宠信的人,于是也不敢得罪,口里只道:“环大娘又拿我这般丫头打趣儿了,我是什么身份,怎么敢高攀府上三爷?大娘也别姑娘姑娘的叫,可折煞我了,我可担不起。”
话虽如此,篆香眉间却隐约有些喜意,这三爷的事,她却是从弟弟德福嘴里听过的,只是全当是他的妄想,这陈府三爷是何等样的人家,怎么会看上她这么个丫头?她弟弟却信誓旦旦地保证,说是上次她去赌坊逮他回来时,这三爷也在,竟一眼就相中了。原本他也是不信的,后来却看那三爷却是十分认真,还说过几天前来下聘,现在看来,竟是真的了。这三爷,她依稀有些印象,长得虽不能说是多么俊逸,但也是面目端正,只略微有些发福,但大家老爷,哪个不是如此?德福帮她打听过了,这三爷家里只有个太太和几个通房丫头,姨娘却是一个也没有的。这三太太又是有名的慈善人,遇上了这么个人家,若是能成,也是她的造化了。
环大娘极会看人,见篆香这样子,便知道这事八成有戏了,不由松了口气。她今天专程出来,也是太太示意她过来探探篆香的口气,虽说是三房的事,可三太太一向是个木讷疙瘩头,只懂得吃斋念佛,心虽实在,但惯不会处事的。三老爷要纳个妾,她却不知该怎么操办,便求到了太太的头上。太太又是个操惯心的,难得三老爷看上一个丫头,断不能连这点事也办不成。可对方好歹是个黄花闺女,跟三老爷的岁数差得也有些远,却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若冒然然地上门提亲,万一人家没这个意思,可不砸了陈府的面子?
而三老爷虽说喜欢在外面院子坊里玩,但真个儿说要娶回来,可也是第一遭,显见对这丫头极是中意,这三太太也是极和善的,倒也是这丫头的造化了。只三老爷这个喜欢新鲜劲的脾气,不知道这回能维持多久了?但这些也不是她们做下人该操心地事了,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现在既探出了篆香的意思,她便也不再纠缠在上头,只携了篆香两个走在前头,陈府的一些丫头便自觉跟在她们的身后,平常她们便照惯例排了两列,也跟了上去。听这环大娘的意思,看来这次篆香才是今天的主角了,一时各人心里五味杂陈,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事不关己的。
平常就没放在心上,只按着规矩,头微垂,目视前方地上。虽然有心再看一下前方的美景,可到底不敢失了规矩。崔嬷嬷可是强调了又强调,到别人家作客时,最忌讳的就是像个乡巴佬,到处乱瞟了。只在心里安慰自己,既是赏梅,总会有机会的。
环大娘一面和篆香说着些闲话,一面不经意地瞟过身后,队伍整齐、安静,不闻人声,不由心下暗暗点头,早听说这金夫人不凡,但做这一行时间到底还短,上一次出了些出色的姑娘如皎儿、如画、抱琴、飘雪等,让扬州城多少男子抢红了眼,特别是那皎儿姑娘,容貌不要说在扬州,恐怕在整个天下估计都是不常见的了。只可惜,这么出色的几个姑娘,除了抱琴给扬州知府收作小妾,其余的竟全被外地人买走,倒让多少扬州男子惋惜不已,只说此次过后,恐怕多少年也出不了这么好的货色了。她本也深以为然,像皎儿小姐那般的容貌,恐怕不是轻易能得见了。但看看今天这般小姑娘,容貌虽然是及不上,但能赶得上如画她们的却也是有几个,再看这整体的素质,别的不说,但这份规矩,就少有人能调教得出了。看来这金夫人绝不是浪得虚名,而是极有本事的。难怪这次虽然知道她这里并没有合适地姑娘,老太太还亲自吩咐了请她,显见也是看中她的这份才能了。虽说以她们陈府的地位,还看不上她们这些做瘦马生意的人,但到底她们有些本事,调教出来的姑娘好歹上得了台面,比那些认不得几个大字的丫头还是要强得多,再加上她们的出身,也不怕她们妄想着一步登天,再宠瘦马出身的姨娘是一回事,可真把瘦马抬成正室了,恐怕这男人就别想在外面抬起头了。
心里不停地打着转,嘴里却一边和篆香说笑个不停,转眼就到地头了。
“好了,光顾着跟篆香姑娘聊天,倒忽略了各位姑娘了。走,夫人们正在里头等着呢!我们进去吧!”说完,便招呼平常她们进去。这时候篆香却略微靠后一点,让平常她们先行。
平常透过眼角的余光,发现前面竟然是一座透明的房子,晶莹剔透,反射着雪花,照在人的眼睛上,亮得有些刺目。心里暗暗称奇,这是用什么做成的房子,竟然会是透明的?真是没有听过的。不知这陈府是何等样的人家?还是这样透明的房子并不是太稀奇?而是她孤陋寡闻了?
随着这环大娘,几人向透明房子里走去,可是说来也怪,这房子明明看起来晶莹剔透,可是众人从外面却是看不到里面的情景。连门也是透明的,与整个房子完全接合,只有一个门把将它标示出来,要不然,恐怕找遍一周也找不到门在哪里。
一进玻璃门,一阵暖气扑面而来,众人身上的寒气一下子就散了。平常忍不住身子颤了颤,这种由冷到暖的突然骤变,还真有点叫人不太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