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幸福-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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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香雨回家开开门,谢天书在门里说:我不想让你继续陷在家庭泥潭里。你解脱了。星期六让笑笑一个人回来陪母亲睡一宿。从现在起,你不能走进这个家。他说完咣的一声关上门。
林香雨一哆嗦,潸然泪下。她晃晃摇摇地下楼,几次要摔倒。
她回到租房处一头扑到炕上哭起来。
3 爹,你得老年痴呆症啦
林香雪第一次到姐姐的租房处,一看像贫民窟,就火了。进屋子一看姐姐趴在炕上眼睛都哭肿了,更火了。问什么也不说,她来找谢天书。
谢天书也在闹心。一见林香雪一脸怒气,也没说话,拿起笔来想画画《奶奶》,也画不下去。林香雪坐在沙发上没好气地看着他。
林香雪问:有件事问问你……
谢天书边画边抢着说:你姐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这一猜中,倒是出乎林香雪的意料。她张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
谢天书说:有件事我问问你,我妈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林香雪说:什么?想了想到梨花的房间去了。梨花睡在床上,林香雪走进来,哈腰仔细地看老人的脸。梨花的脸上也是伤。林香雪疑惑地回到书房,重新坐在沙发上,蹙眉想着,摇摇头:不可能。
谢天书说:我也认为不可能。
林香雪说:我姐和大姨都不是这种人。
谢天书说:对。不过,自从我母亲得了老年精神病以后,不但母亲不正常,全家都不正常了。一切都不正常了。
林香雪说:就剩你正常了。就你想的对?一般情况下,在艺术上有才气的人,在政治和生活上往往是呆子。我还要问你一个问题,这回你再猜猜是什么问题?
谢天书说:肯定是政治和生活方面的问题,因为在这方面我是呆子,所以猜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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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香雪说:你们为什么分居?
谢天书说:以前是为了既照顾母亲,又培养孩子,现在又增加了新的内容。
林香雪说:有了新内容?这个新内容是什么?
谢天书说:新内容就是我妈和你姐脸上的伤。
林香雪说:该不是那个楚画吧?
谢天书摔了画笔说:你放尊重点!
林香雪笑说:哎?我还头一回见你来气。我就爱看你生气的样子。你生气的时候才有点关东汉子的气味。不过摔画笔就不如举大刀……她的手机响了,姐呀?我是在这儿。别难为他?我哪敢哪?人家正向我发脾气呢,画笔都摔了。什么?你要是肯跟我说清楚,我还能来问他吗?人家都考虑要不要你了,你还护着他,贤惠过分了吧?好了,听你的。关了手机。对谢天书说,走了。我姐不准我跟你吵。走到门口又回过身说,不送送啊?来了不说话,走了也不送,生气了也要有点风度嘛。美协主席,大学教授先生,你说是不是?说着咣地关上门走了。
谢天书坐下来生气。他想起波留洛夫的油画《庞培的末日》,一切都要坍塌。
电话响。谢天书拿起来说:什么?电话欠费623元4角?谢天书拿着电话发呆,623元4角?怎么这么多?
林香雪下楼时遇见笑笑嘟嘟着嘴上楼。她甚至没有看到老姨便直接开门进去。林香雪转回跟进来。她没有脱鞋,就站在门口看着。谢天书刚放下电话,扭头见笑笑。女儿是哭泣过的样子,每个泪痕都是问号。
谢天书先问:笑笑,你回家打长途了?怎么欠费六百多元?
笑笑不回答,却问:爹,妈怎么脸上,身上全是伤?眼睛都哭肿了?怎么回事?
谢天书不回答,把放在门处的一箱方便面搬进厨房。
笑笑到奶奶屋看看说:咦?奶奶的脸上怎么也是伤?身上也是伤?爹,这是怎么回事?
谢天书放完方便面进了书房,还是不回答。
笑笑走到书房门口问:罗兰呢?爹,罗兰呢?
谢天书说:问你妈去。
笑笑说:准是奶奶闹,罗兰不耐烦打的。我就说雇保姆奶奶就得遭罪。
谢天书说:那你妈的伤呢?也是罗兰打的吗?一个被雇用的小保姆有那么大的胆量啊?胡说!
笑笑一下子答不上来说:对了!咱家的电话老占线。准是罗兰老打长途。
谢天书说:她?不能吧?
笑笑说:怎么不能?爹,你得老年痴呆症啦!
林香雪扑哧一下笑了:老年痴呆?不、能、吧?
4 邋遢儿子漂亮疯妈
谢天书搀扶着母亲走进街心广场。乍看,母亲脸上的青紫已经消失了。细看依稀还有。谢天书虽然穿着西服也系着领带,却显得邋遢且精神不振。相形之下,倒是母亲的一头银发和一身白绸子衣服显得高雅而漂亮。
秋傻子无处不在地给城市带来一种阴霾的情调。一群群鸽子或于广场上捡食,或于广场上空盘旋。谢天书扶着母亲在凉亭里坐下来。望着外面的秋雨。谢天书历来不喜欢城市的秋傻子,它会让他产生一种乡愁。他想起了家乡的秋傻子。想起小时候跟妈割地、捡蘑菇,想到后来到外边念书,工作,结婚到今天。今天他陷入了魔藻。他已经决定辞职。从今以后只有三件事,画画、和大闹搞装修设计、护理老妈。
5 老年精神病康复中心之二
谢天犁和闫嫣来到中国精神卫生研究中心,接待他们的是一位白发学者商主任。这位老学者说,精神疾患不仅是一个重要的公共卫生问题,而且是一个突出的社会问题。根据预测,进入21世纪后我国各类精神卫生问题将更加突出。在2020年的疾病总负担预测值中,精神卫生问题仍将排名第一。老年精神病是更重要的社会问题。他牵动许多家庭和整个社会。而且不分国家,不分民族,不分人种,只要有父母,就有个老人问题。如果碰上有老年精神病的老人,就更复杂。
谢天犁说:能否建立一个专业性质的医院,比如老年精神病康复中心什么的。这对治病和解除儿女负担都有好处。
商主任说:这个问题提得好。事实上,我们已经建立了一个,名字就叫老年精神病康复中心。一切审批手续都齐全。场所也有。我们想做一下试点,有了经验后再扩展开去,只是一直苦于资金。万事俱备,只差两个条件。一是资金;二是观念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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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犁说:观念问题,到了病老人把儿女们都折腾垮了,都挺不住了,都伤透心了的时候自然就更新了。由专家和专业人员来治疗和护理老年精神病患者,把儿女们解脱出来,要比消极的护理更为理智和有效。至于资金问题,我们可以考虑。
商主任说:那就太好了。我们得先感谢你们对精神卫生工作的支持。
谢天犁说:请商主任先草拟一个计划,然后商量一下。
这天夜里,谢天犁给家里挂了电话,是个女的接的。谢天犁问,四嫂吗?对方说,四嫂?您找谁家?谢天犁说,挂错了吗?我要谢天书家。对方说对呀?您是哪一位?谢天犁说,我谢天犁。您是哪一位?那边笑了说,老疙瘩呀,我是楚画。谢天犁奇怪,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我们家?是母亲出什么事了吗?楚画说谢老师有点急事出去了,今天夜里可能不回来,请我护理大娘一夜。谢天犁明白了,是这样……不是雇保姆了吗?楚画说,保姆不在。谢天犁问,怎么了?楚画说不清楚。谢天犁问我母亲怎么样?楚画说,不好。谢天犁问怎么不好法?楚画说大娘精神不好,脸上和身上还有一些伤。谢天犁说脸上和身上还有一些伤?怎么回事?楚画说,不清楚。谢天犁说好吧,再见。放下电话,想,怎么脸上和身上还有一些伤呢?家里没人应该让四嫂和笑笑回来陪伴老妈呀?怎么回事呢?看来四哥家已经出了矛盾。必须加快成立老年精神病康复中心的步伐。
6 崩溃
楚画放下电话继续写日记:
……人世间最亲切的词是妈妈。妈妈是什么?妈妈就是割下自己生命中最美丽的一段埋在土里,再用自己全部的血浇灌,最后将自己腐烂成肥料,埋在小树根处的女人。
她抽出软盘,关了电脑,打个哈欠,进母亲屋里看看,进了谢天书的卧室上床睡了。大约过了两个小时,谢天书回来了。他见楚画睡在自己床上,便到母亲屋,在笑笑的床上睡了。
这一夜林香雨几乎没睡。开始,她对油布包做种种猜想,有时候眼前还会出现那个又高又瘦的大男孩。后来是无序地乱想,包括从母亲过生日到现在发生的一切,包括分析存折在哪儿?包括笑笑和牛地。想得最多的还是她和天书的关系。他们之间好像有了雾障。她早早起来昏昏沉沉地做好饭,然后拿着油布包昏昏沉沉地回家。她轻轻地开门。看见一双女士牛仔鞋,这使她的神经紧张起来。她悄悄走到卧室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见楚画睡在床上。林香雨低下头,再次向楚画看去时,两眼已经蓄满了泪水。她向外走,身子晃了晃,靠在墙上闭上眼睛想了好一阵子后,轻轻地出了门,再轻轻地把门带上了。然后向楼下走。她显得晃晃悠悠,下了一层以后终于支持不住倒下去。这一倒,便顺着楼梯往下滚。直滚到两个楼梯的接头处时才停下来。
她一动不动。
大闹从下面上来。他看见一个人躺在楼梯上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后来他又小心地走上去看了看,林香雨的脸背着他,看不着。他又转到另一面。再看。他一惊:四舅妈!他把她抱起来摇了摇,四舅妈!四舅妈!林香雨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说:大闹哇?
大闹说:四舅妈,你怎么了?
林香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不小心,跌了一下。没事儿的。她站了起来。
大闹问:摔哪儿没?
林香雨说:没。没摔着。
大闹问:是刚从家里出来呀?
林香雨摇摇头。想说刚从租房那来,还没进屋。没说出来。
大闹问:是刚上来,还没进屋子呀?我扶您进去吧?
林香雨:不用了。我就不进去了。叫你四舅看了说不定又认为我怎么的了。林香雨扶着楼梯往下走。
大闹又想下去扶她,却又没动,只是疑惑地瞅着。直到看不见之后,他才上楼按门铃。
谢天书起来开门。
大闹说:四舅,怎么还没起来呀?
谢天书看看手表:噢,可不是嘛?睡过头了。进来吧。
大闹进屋问:四舅,银河大酒店的设计怎么样了?
谢天书说:草图出来了。色彩稿也画了一些。
大闹说:草图出来了就行。昨晚11点半他们来电话,说是今天早上一上班就要看草稿,因为太晚了,就没给您来电话。我就知道四舅办事从来是认真的,只要答应了准办。四舅,咱们现在走行不行?
谢天书有点犹豫:我是怎么都可以,只是你姥姥……
楚画伸出头来:谢老师您走吧。大娘我护理。
谢天书:你不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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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画说:不。您只管忙您的。
谢天书说:那好。大闹,你等我一会儿。说着,他去洗漱。
自从楚画出现,大闹就有些吃惊。他半张着嘴一直盯着楚画出现的房间看了好一阵子才到姥姥的房间看看。然后就在姥姥的对面床上坐下来,好像是看着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