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妻奋斗记-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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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有做娘子说郎君该打嘴的。”秦云衡接了她那眼色,岔开话头,道:“怕要下雨了,咱们可回去吧,免得过阵子婢子们还要冒着雨收拾。若着了凉,亦不便伺候你了。”
“知你最是怜香惜玉,只不把奴记在心上罢了!”十六娘捶了他一把,便推着他朝正堂过去,拥雪原要跟,却叫她一眼看了回去。
拥雪心头明白,自退下了不提。十六娘却忙转身掩了门,道:“二郎亦不看看地方,便问出那般话来!”
“失语,失语。”秦云衡在正堂中坐下,道:“你对我使眼色,难不成,阿娘当真为难你?”
“说不上是为难,也是……也是因奴做错事儿了。”十六娘走到他身边坐了:“二郎知晓是阿家那儿丢了东西吧?可曾知是何物?”
“我不知,是何物?”秦云衡道:“十分贵重么?”
“贵重大抵不算,只……那是阿翁当年所绘,顾氏的画像。”
十六娘压低了声音说这话,却依然叫秦云衡眉尖一扬,极是诧异:“顾氏的画像?阿娘私库中,如何会有这般东西?你是听谁说的?”
“奴亲眼见的——那时,阿家赐奴衣料好做帔子,奴随如儿同去,便恰好撞着银朱出库,手中正是那画儿……”
“如此,今日不见了的,也该是那幅画?”秦云衡道:“可银朱叫你们看到了,你们便是不向阿家举她,也总该说个几句,怎生还敢再偷的?今日还是她被赶出府——这胆儿是多大?”
“奴并不知,只是这幅画,如何便这般珍贵?”十六娘道:“阿家这么放在心上——无非是一张画儿罢了,放在那儿,也是心上一根刺。若换了奴,早就撕了烧了毁去,眼不见心不烦。”
“……那画上可还题着几句话?”秦云衡想了一阵子,突道。
“是啊。”十六娘道:“那一日奴所见的,确是题着字,还盖着章……”
“阿娘对阿爷,那当真是恨到了骨头里了。她留着那画儿,不过是心里头还放不下,可阿爷都走了这么多年……”秦云衡苦笑:“只是你倒了运撞上去罢了!若丢个旁的,她不会如此认真。那画儿,除了大郎,怕是没人要的,她多半是忌讳身边有同大郎相通的人……”
“说真的,奴想不通,这大郎,到底有何可怕的,阿家同二郎都这般忌讳!”十六娘道:“不过是个庶……”
秦云衡打断了她的话,道:“你不晓得,越是一无所有的人,越是可怕的。阿央,我那位阿兄,自小便比我更得阿爷宠爱,待顾氏死后,才落得如此地步。试想,若是换了你,你可会认命,可会不恨?他如今是什么都没有,还有什么好在乎,还何必进退两难?”
“二郎这般说,也是有理……”十六娘心中微动,她又想将那画卷的事儿说出来了。
然而秦云衡却未曾容她说下一句话,便道:“你也多当心些,这府上,与他有牵连的下人,定不止是银朱一个!我虽未曾与银朱说过几句话,然而她没了爷娘,唯一一个弟弟也远走从军,如若被赶出府去,那后果她自己该清楚。既然已被捉了一次,便不大可能再去犯险。”
“奴亦觉得,此事大抵不是银朱所为。”十六娘道:“只是除却她,剩下三个婢子连同如儿,奴倒揣度不出谁会做这般事情。到底人面易识,心思难测。”
“谁说不是如此呢。”秦云衡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道:“你大抵不用操心这个了,阿娘不会容她们在府中的。只是这事起仓促,若是今日将牵涉之人一概赶出,怕太过张扬,叫大郎有了防备。且等几日,三月之内,这些婢子,大概一个都留不下。”
“这倒是奴的错儿。”十六娘惭道:“这几个月了,奴左右忙着,却忘了整饬这府上。”
“整饬也整饬不完的。”秦云衡道:“阿爷走后,阿娘将这府中旧人换了一多半,然而你看,如今还是有人向着大郎。只是你做了娘子,如今要好生小心着,也就是了。”
“这还真叫人头疼——对了,奴尚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说?”
秦云衡抬了头,对住十六娘目光,有些诧异地笑了:“又有什么事,连夫婿都不知该不该告诉?说罢,无妨的。”
“奴怕二郎以为是奴在诽害她……”十六娘色有踌躇。
“谁?乔氏?”
——已经不叫灵娘了么?
“是。第一次奴与如儿抓住银朱盗画之时,她说,这画儿是灵娘要她取的。”十六娘偷眼看着秦云衡的反应,却见他只是微微一蹙眉,神色倒是如常。
“这般么,之后如何?”
“之后……奴不甚信。灵娘何须要顾氏画像,是不是?”十六娘道:“许是灵娘曾与她不快过,所以银朱随口攀诬吧?”
她说着话,见秦云衡竟像是心有所思,过得片刻,他猛地站起身来:“你快去,问是哪个人牙子把银朱带走的,无论如何,要把这婢子弄回来!”
“二郎?”十六娘诧异。
“她一定还知道别的。”秦云衡低声,似是对她说,亦似是自言自语。见她疑惑,复又解释道:“阿娘说,银朱房中还搜出了一支浑金簪子,素面不雕饰的。那东西说贵重,也贵重,可到底不精巧,不是贵族女眷用的东西,怕是灵娘之物——她们两个,下头定有些说不清的事儿!”
“……二郎是要,要银朱……好,还是死?”十六娘问了这话,心跳得有些快。
“自然不是要她死!”秦云衡道:“这事儿一时同你说不清,待寻回银朱,我问了我要知道的,再细细同你讲!”
心思心机
“死了?!”
秦云衡与十六娘,便是在同时,惊而道出这句话的。
堂中,牙婆已经抖成了一团,细声道:“是,是……”
“才半日人就死了?你这是骗谁呢?”
“老身哪敢骗娘子!”牙婆颤得更凶:“那,那小姊姊,老身带走时便已然打得稀烂……一个老婆子,哪儿来钱给她治伤啊,到得老身那儿,尚未谈主顾,便咽气了。老身还要发送她,这,已然是赔钱事儿了呀,娘子!”
“打得稀烂……”秦云衡冷笑着,重复一句:“这是要责难我府上杖杀奴婢了?若我未曾记错,这银朱出府时,虽是由人搀着,然自己却还能说话能哭的!怎生这样一个人,到得你那里,半日功夫便不在了?”
“这……伤,伤重……”
“伤重是什么样子,我尸山血海里杀出来还不知道么?”秦云衡的目光益发森冷:“若只是外伤,伤重致死,那是要生了脓、发了热、折腾许久才能咽气的。若是内伤,她出府时还能哭闹,倒也是奇闻一桩——你若再扯半句谎,咱们请了仵作验尸,官府里头说话去!”
“郎君此言不妥呀。”那牙婆脸色已然如土,可还强撑着身子,道:“她既然已由老身再寻下家,总是不该由府中管……”
“身契不还在这儿么?”秦云衡从几上拈起一张纸:“没有身契,便是银钱交割过,她到底还是我秦府的人!”
尚未待牙婆再说话,十六娘又补了一句道:“真是奇了,我首次听说,有牙婆子把人都领走了,还是这样一个‘重伤’的人,却不要一道拿走身契呢。”
“……还不说?”秦云衡见那牙婆尚犹豫,面上最后一丝笑意亦消失了。他抬手,唤小厮道:“去报官,叫仵作来——你可莫要说她尸身已然火化了!”
那牙婆忙叫一声使不得,磕下头去,道:“郎君,郎君,且饶了老身!老身带她回去,自便去街外彭家伤药店买些草药,想着她颜色好,总不愁买主……然而刚抓了药,便记起忘了带钱囊子,老身跑着回去取,便见她……已然咽气了。至于那身契,老身想着,到时候等寻了下家,再一趟办了,岂不便利……”
“你这一趟出门,隔着多长时候?”
“大抵也不过是一盏茶时候。”婆子的声音不若方才颤得厉害了。
“她尸身何在?”
“老身怕臭了,便……裹了卷席子,说她是表侄女儿,雇了辆牛车拉出城外,丢去了乱葬岗。”
“我是懒得同你再说了。”秦云衡拂袖而起:“你这般人,不经一顿官府的板子,是不会说真话。从你带银朱出去,到如今也不过是半日辰光,仓促里哪里便来得及找牛车替你拉尸体出城,便算你找得到,又岂能来回?满口谎言的,阿央你也莫与她罗嗦了,着家奴拘了她,待官府的人来!明旌坊的事儿,亦是你阿兄管,是不是?”
“慢,慢!”那婆子叫了两声,这下才是真慌了:“郎君,郎君且莫再将话逼老身!老身当真不知她在哪儿呀!老身所说出门抓药,和忘带钱囊子,都是真的,只是回去却不是见她死了,是不见她了!榻上铺着苇席,上头还有污血呢,人却像是被老虎叼走了一般……”
“你便未曾向街坊四邻探听?”
“打听了,只是,他们也不知道啊!”
秦云衡默然许久,道:“罢了,你走吧,这婢子,我们只报作与人私奔了了。”
那牙婆慌得爬起身来,喏喏告了辞,便忙不迭跑了。
“二郎怎么想?我实是不知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待那牙婆走远了,十六娘才问道。
秦云衡侧了脸看她一眼,道:“哪句真,哪句假,那都不打紧了。只是这银朱,便是还活着,咱们也寻不到了。咱们叫她来,已然有阵子了,银朱定不会犹在她家中。”
“郎君之意,是有人,有意与咱们为难?”
“还能是谁!”秦云衡深出一口气,道:“我实实咽不下这口气!就晚了一着,处处叫他制着!”
“……大郎么?只银朱这事儿,单是牵涉灵娘,难不成他们……”
“你又不傻,这般说,只是想听我承认吧?”秦云衡口气中似有几分叹意:“他们俩……是,有旧。”
“二郎何以知道?”十六娘觉得心口子一紧。
“时间久了,总是能看出不对的。”秦云衡淡淡一笑:“我虽算不得心细,所幸也不甚蠢。她与我一道时,处处曲意奉承,那若是两心相仪,岂必如此。只是,当时看不穿,一心便……阿央,我这般说,你可会恼?”
“不。”十六娘有些尴尬:“二郎肯同奴说,已然很好。”
“是么,那我便说完。”秦云衡取了几上茶盏,抿了口茶,道:“这茶咸了些,回头叫婢子重煎——事后,我带她回了府,虽未替她脱奴籍,可当真有心好好待她。试想一个女子,这一世,不就系在男子身上么,她都有了身孕,若我对她不起,纵使不出事儿,也是不好的。只是过一阵子,我便看着,她似有异样。”
“以往,能在一起的时候不多,每次遇着了,她便是极殷切的。然而能整日相伴了,我却总觉得,她心思时时都不知在何处。有时,我看着她看我,那目光,便不知怎的空落落,然而喊起‘秦郎’来,却一声较一声甜。我心里头有些疑惑,然而终究未曾与旁人说,只那日……我同宋务年他们,出去宴饮,恰遇着灵娘从前一坊的乐伎。我原不识她,可她……却似与我相熟,甚至直指了我道,秦郎说是要走,怎生过了这许久都未走。”
十六娘禁不住掩了口低声惊呼,道:“她相熟的,岂不是……”
“我回来的前一阵子,大郎,恰在京中。”
十六娘颓然坐下:“如此,二郎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