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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嫡妻奋斗记-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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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贱籍

  待送走石氏后,十六娘便叫拥雪去取秦府下人们的身契来给她看。这些契子虽然都放在她这边,然而闲着无事,又有谁会把这些随身带着的?
  寻一个乐伎的身契,自然不劳她自己动手。可今日石氏提起的乐伎,她却全无印象,彼时,她便生了个念头——她要看看,秦府上下到底有多少奴婢的。
  身为这府中的娘子,当然不是只摆出正房嫡妻的架子,或者陪郎君共度几个良宵便是尽了全责的。她嫁入秦府至今竟不知秦府有多少奴子多少婢子,几许买来的,几个家生子。说起来,这般做娘子,怕也不太像样。
  这一日终归是无聊得紧,翻翻身契,倒也可以打发些时间。
  拥雪来得很快,手上捧着个大盒子,里头满满当当皆是身契。然而盒上落灰,想来已经很有段日子没有人开看了。
  做婢子的自然不能拿这样脏兮兮的东西给娘子,拥雪在进房的地方便顿住了脚步,将盒盖取下,交由小婢子捧着,自己捧了无盖的盒子过来。
  然而正在此时,原本蜷在十六娘膝边打盹的月掩猛地跳了起来,朝拥雪扑了过去。拥雪大惊之下连退两步,却还是失了手将那盒子打翻了。此刻她离十六娘已然很近,那些新的旧的身契,像是大片的雪花一般,兜头从十六娘顶上飘下来。窗户原本便半开了,借着几丝风,那身契更是飘得大半个屋子都是。
  “这猫!”拥雪气急败坏,然而看十六娘毫无愠意反倒掩着口笑得开心,她也不敢接着骂月掩半句,只好放了盒子,和一屋子小婢子一起捡拾身契。
  月掩似是当玩了个极好玩的游戏,侧了头,看拥雪一眼,喵呜一声又窜回了十六娘腿边,依样把自己团成雪球儿,睁了蓝绿异色的眸子只是撒娇。
  “自个儿不小心,还怨猫儿啊?”十六娘笑得开怀:“你早该在外头把灰掸了才是!”
  说着,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月掩两下。
  “娘子!奴不是想着娘子急着要看吗?”拥雪手上捏着几张身契站起身来,满面委屈:“这小贼猫!娘子你看,它多会认主人的!”
  她说这话时,月掩正在十六娘腕上的莲花牙镯上蹭脖子,一副娇憨模样。
  十六娘大笑:“这家伙会讨巧罢了!”说着,她也捡起榻上散落的几张身契:“拥雪阿姊!莫生气,我也帮你捡拾几张!”
  拥雪羞急:“娘子这么说,是要奴婢怎么样?”
  然而十六娘却不再答话——她脸上的笑意,在看到手中的身契时,突地便凝固了。
  拥雪不知她怎么了,又不敢凑上去看,急得喊了几声娘子。十六娘方才似回了魂来,声音略颤,道:“你们把这些身契都放下吧——拥雪,你去府门口候着,二郎一回来,便叫他快来!”
  说话时,她脸色极为不好。
  拥雪知她定是看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然而,秦府的身契会有什么蹊跷呢?她想不透。若说身契上出漏子,十有□是强买良民为奴,只是秦家父祖三代,如何会有这般做的缘由?秦府内绝不缺奴婢啊。
  心里想着,她也只得到府门口候着去——二郎一大早去兵部,谁知道几时能回来?可娘子如此说了,便是要等到天黑,都只得候着。
  幸喜过不了多久便听得门外马蹄响动,紧跟着便见了秦云衡。
  “郎君!”她叫道:“娘子让奴在此处等郎君呢!”
  这话似有歧义,眼见着秦云衡脸色微红,而跟着他的奴子们暗对眼色笑起来,拥雪真恨不得踩自己一脚。可此时她再多言,亦毫无裨益,只好恨恨垂了头。
  秦云衡跳下马来,径自朝沁宁堂的方向过去,边走边道:“她是不舒服了还是怎的?我听三郎说,石氏弄了只猫儿要送她,可拿过来了?”
  “猫儿是拿来了……可娘子怎么了,奴委实不知。”拥雪走得不若秦云衡快,跟得很是辛苦,气都有些上不来:“娘子看了身契……”
  秦云衡猛地顿住脚步,扭头看她:“娘子看了身契?看身契作甚?!”
  难不成那身契里真有蹊跷?拥雪觉得心慌起来,支吾道:“石娘子想要一名乐伎,娘子便寻身契来着……”
  秦云衡抿了抿嘴角,步速更快,竟如跑的一般。拥雪在后头跟不上,却也不敢叫他慢些。
  及至秦云衡闯进沁宁堂正屋,里头的婢子早就被十六娘打发出去了。而这府邸的女主人,十六娘,正斜倚榻上,她的口唇面颊皆无血色。
  “你……看到了什么?”他走过去,问出口的话,带着心慌的犹疑。
  “看到了不该看的。”十六娘低声道,她从裙边拖出一张身契,放在矮几上:“二郎,灵娘的身契……她还是贱籍的?缘何这身契上写着买乐伎?”
  秦云衡僵立,他不知如何答。一切均实实写在那纸上——十六娘看到了,他如何否认?
  “你都看到了……还问我作甚。”半晌,他低声道。
  “你混蛋!”十六娘尖叫一声,跳下榻来,抡起手,狠狠抽了他一耳光:“你讨个妾室,我不拦你,可你怎生能讨个未脱贱籍的女人!不给她脱籍为何还要抬进府中!”
  秦云衡抚住被她打过的面颊,几乎不敢相信她会如此:“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十六娘气得眼睛通红,她完全无法克制自己的愤怒,亦忘了自称“奴”:“你疯了么?!良贱不婚,你难不成不知道?!要她做妾,你是要免官罢职流放边疆的!你愿意,那也便罢了,可阿家怎么办,我怎么办,你全然不想的么?这世上如何有你这般人!我若知道你未给她脱籍,便是死也不会同意她进家!纳她为妾的文书呢?官府也给看过,也许了吗?!”
  “没有!”秦云衡道:“根本没有纳她为妾的文书——就只有这张身契而已!”
  十六娘原是一腔怒气,此时却愣住了:“怎生会没有?”
  “要给她脱籍,哪里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可她有身孕,偏生等不得。我便先把她当奴婢买回府中,日后再……”
  “……日后?”十六娘面色煞白,冷笑道:“哪儿来的日后!你难道忘了我亲兄长一个月前正调任了西边十二个坊市的官长!纵使你给她脱了籍,她依旧是我阿兄治所之内的民女——这样你还是不可娶她!要我阿兄再次调任,无论如何都要好几年了,这样她等得么?那孩儿落地,连庶子都算不上,更不能随着你姓秦!”
  秦云衡心中亦急恼,冲口而出:“那难道还有旁的办法?若她进府,好歹我能护着她和孩儿,若不进来,她一个乐伎,你说我如何忍心叫自己的儿女随着她长大?”
  “那你便忍心——叫那孩儿在咱们府中,像个奴婢生下的儿女般长大?”十六娘颓然坐下,道:“既然未曾纳她为妾,未曾有过这般文书,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二郎,我原以为你当真喜欢她,喜欢到事事为她计算好了那般的。”
  “……除了至尊,谁能事事都为心爱的女人算好呢?”秦云衡低声道:“便是至尊,怕也有不如意事,否则韩才人如何会枉死,你该知道的。”
  “……”十六娘摇了摇头,她实在不想再多言半句。至尊的韩才人之死似与姚皇后有关,然而这同她无干。秦云衡举谁为例,如何解释,她皆无心听。
  她只当秦云衡对灵娘,是有如同传奇故事中的少年那般,能为佳人放弃一切的深深爱慕。然而,现在看来,他待她,也不过如此。
  他并不会为灵娘放弃自己的地位和家族,这对她十六娘而言许是好事,然而,这岂不是也证明,他待她的情意要更浅些?
  秦云衡亦走到榻边,隔着矮几同她对坐。他伸手拈过那张身契,盯着看了一阵子,叹了一口气,复又放下。
  而十六娘亦终于平静下来。她想了想,心中便又几丝后怕爬了上来。
  她站起身,走到秦云衡身边,坐了下去,伸手轻轻摩挲她刚才掌掴过的部位:“二郎,奴……奴刚刚真的急了,怕了……”
  “你怕什么?”秦云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尚未怕。”
  “奴怕二郎想不清楚,做下那等事来。二郎若当真……奴真不知道要怎生是好了啊!”十六娘终于哭了出来,这却并不是伪装——从看到那张标明灵娘仍是贱民的身契开始,她便陷在巨大的恐惧中,无处可逃。若秦云衡当真纳了身为贱民的灵娘为“妾”,他会被免官,纵使走再多门路,也得远远贬到边疆去。
  他曾说过,鸳侣同心,夫妻同命。若秦云衡遭此一劫,她裴央,自然也免不了。
  而直到此时,她才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还在身子里面。
  秦云衡似乎微有动容,却未有言。许久才道:“我不会那样的,永远不会。阿央,你觉得我那般痴愚么?”
  “二郎痴心于灵娘,奴知道的。”她抽噎道:“倘奴是二郎,怕情急之下无法可想,多蠢的事儿也都做得出……”
  “你闺阁女流,自然……”秦云衡道:“罢了,莫哭了。这下可放心了?如今纵使灵娘脱籍的事儿行不得,苦的也是她,同秦府上下里外一概无碍的,你有什么可哭?”
  “奴哭,是因方才失态了。做娘子的哪可这般……”十六娘道:“二郎不在意的?”
  “你见过哪个男子被自家妻子掌掴还可不在意的?”秦云衡脸色复又不好起来:“我知你恼怒,然而夫妻伦常,你怎生可以这般!日后若真有个什么事,你莫不是要找把刀将我杀了么?”
  “……”十六娘此时知晓自己做得过头了,心上亦悔了,可此时又能如何的?再说那一刻,怒意确是占满了她心窍,除了那一耳光,她真想不到自己在盛怒之下还能做什么。
  她垂了头,不敢出声,许久才道:“那二郎要如何?要不,二郎也掴奴一掌……”
  “罢了吧!”秦云衡气得笑了出来:“我便忍你一回!若我打你,怕你要伤着了。到时又是无尽烦心!”

  传闲话

  十六娘听他这般说,正松了一口气。她擦擦眼角余泪,话说得口是心非:“二郎若如此,奴心下更是过不去……”
  “难不成我当真还要罚你么?”秦云衡看她一眼,道:“你还是去照照镜子吧——这几日你格外爱哭,脸都花了,比那猫儿还像猫儿。”
  十六娘脸上登时红了。她可不就是一直在哭的么?说起来,进了秦府当娘子,她的日子就没有一天顺心过。
  “奴先去重绘妆容。”她起了身,便要唤婢子,然而她尚未曾开口,外头候着的婢子便恰好出了声:“娘子,老夫人派人来叫郎君和您过去呢。”
  十六娘登时失色。她回头,望了望秦云衡的脸——他天生肤色白皙,在边关被晒了许久之后才有了几分古铜色,然而最近在神京中休养,又白了回来。那红色的掌印,在他面颊上分外清晰。
  她怎么从不知道自己有如此大的气力的!
  “二郎……”她声音几乎带着哭腔:“阿家叫您和奴一同过去,这可怎生是好?”
  秦云衡亦是无奈:“能怎么办?现在纵使取冰来敷,一时之间也是来不及。”
  “阿家看到奴这般,不是要气坏了么……”十六娘急得额上生汗:“二郎,二郎,奴求求你,你别去好不好?就当你不知道。”
  “我怎生能不知?阿娘若不肯定我在你这边,如何会遣人来叫咱们两个的?”秦云衡道:“罢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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