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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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聊什么呢?看你们乐的,”
“问老李啊,有人跟他告白,追这儿了都,哈哈哈,”之前拍大腿那人一听,又乐了,带着几分揶揄在老李脸上扫来扫去,弄得当事人一脸囧样,无奈又无辜,脸憋得跟茄子似的。
老李本名李衍,N市心理医生,三十出头,成熟稳重,不像三十的人,倒像四十的。就是那种让人看着就想欺负,伸手就想把他脸当面团揉的类型。
知道一特大号成年版天线宝宝啥样么,目指老李。再加上职业因素,老李天生就是一知心叔叔,甭管大事小事私事公事,有了不开心的事,就找老李诉去,且不说他给你分析得头头是道,舒经活络,就是专心致志在哪儿听你唠的神态,都能让你觉得特窝心。
于是自打第一天见面,大伙就自来熟了。别人叫他老李,康乐和靳思危也跟着叫老李,天线宝宝一点儿不生气,乐呵呵的说现在的孩子越来越不得了。
“谁啊?!咱家老李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拐走!!!”康乐说着,一爪子扑过去,挽住老李的胳膊,他挺喜欢这位知心叔叔,不对,知心哥哥,忘了老李三字出头的……
“去去,小孩别跟着瞎闹,”许沁然虎着脸拍了一巴掌康乐脑袋,装模作样的嚷嚷,眼底是藏不住的偷笑,据说这人深藏不露,至今套不出他是干啥的,只知道年方二十九,啥都不爱,就爱买车,而且吧,车不是用来开的,是用来撞的,报废4,5辆了都。
“我十九了!翻过年去就二十!”康乐愤愤,
“……嫩黄瓜,”许沁然就爱拿康乐逗闷子,要搁平时,靳思危准跳出来跟崽子站同一战线,一起攻击沁然叔叔,可这会,盟友盯着火苗,正神游呢,
“老李,到底是谁?你喜欢人家么?”康乐懒得跟老黄瓜较劲,扭头追问知心哥哥,
“…乐啊,你别逼我了行么,”老李十分无奈,仰头看了看天,怨妇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他妈到底喜欢我哪儿啊?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么!!!”
难得见心理医生如此失控,好奇宝宝的心思全给捣鼓出来了,正想死缠烂打穷追不舍,许沁然忽然凑到康乐耳边,低声说,
“让一病人爱上了,男的,就搁旁边那家客栈蹲点呢,从N市追到这儿,人说天涯海角都追定了,”
“……”康乐脑子嗡的一下,吐吐舌头,顿时同情起老李,拉着他的手重重握了握,表示深切慰问。
抬眼时,对面那屁人也刚好抬头,两人目光碰了一下,倏地闪开,康乐苦笑,拿起火钳子扒拉扒拉炭,也神游了。
一时间,除了许沁然,其余四人全成了闷葫芦,男主人看了看表,起身拍拍屁股,
“你们聊,我接我老婆去,”说完就走了。
余下两大老爷们两小老爷们互相干瞪眼,老李还在为他不幸的遭遇哀嚎,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像极了被人抢走干粮的老沙皮狗。
“要不咱们明天烧烤去?租个架子就成,”许沁然雄心勃勃,
靳思危和康乐同时看向他,又看看对方,谁也没搭腔,老李杵着下巴,幽幽道,
“你把我烤了算了……”
许沁然撇嘴,就这点出息。被男人爱上还能要了你老命不成?!当然这话没敢说出口,不忍心在这位老好人已经颤颤巍巍的心上再抡一刀。
“你俩呢?年轻人该多出去走动走动,”
靳思危一翻白眼,这几天动的还少么?!就差过劳死了!不过,要说去野外烧烤,好像挺有意思的,天平有些摆动,下午的坚决稍稍动摇了。
“没空,”康乐呵呵的笑,笑得没有一丝温度,目光若有似无瞟过靳思危的脸,“我们明天走,”
“走哪儿去?”
“回家啊,太后太上皇还等着呢,”说起这个,康乐脸色一下变了,操,出来那么多天,都没给老妈打个电话,她还不得急死!
“老黄瓜你电话借我用下,”手已经朝许沁然伸去,上下摸索,要不是崽子神色紧张,准挨一通蹂躏。
边打电话边往外走,康乐背对屋里的人,心跳个不停,该怎么解释?这种事以前从没发生过,尽管调皮,可还没调皮到几天几夜不回家,杳无音信的地步。
怎么一跟那屁人在一块儿,那些五讲四美敬老爱幼的优良传统全他妈见鬼去了,这回更好,连爹妈都给忘了。
靳思危看着崽子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知道他去给家里人打电话,知道他这几天尽顾着陪自己瞎疯,什么正事没干。知道这两年来,原本成绩优秀的康乐每次考试总在倒数前十的行列。知道因为自己满肚子坏水,硬是拖着他逃了一节又一节课。知道那次学生会选举,虽然有乔羽在背后作梗,可说辞却是康乐和品行差的学生走得太近,那个给他抹黑的人,自然是自己。
他靳思危不怕被人瞧不起,说他败家子也好,扶不起的阿斗也好,他不在乎。从小在别人一口一个少爷的冷嘲热讽里走过来。谁都知道他靳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见了老虎都敢扑上去咬两口,可又有谁知道,在最初,靳思危还是个屁大的孩子,谁往死里揍他,那些个子比他高的,看他爸赚了钱眼红的,说他爸在外边找小老婆的。
从小母亲身子就不好,生完自己那会儿更是落下病,天一冷就咳嗽,长年累月躺床上什么都做不了。当时父亲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公务员,没钱没权,靠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皮子和他们单位唯一一个大学学历的知识分子身份,愣是越爬越高。
人一有钱,就招人嫉恨,街坊邻里的老在背后嚼舌根子,说他爸贪污,是社会的蛀虫。靳思危不懂什么是贪污,可他知道啥是蛀虫。当时就跟人闹腾上,张嘴给人手背留了两排牙印。
自打那次以后,那条胡同里,再没人跟他玩。每天放学回家刚进小巷准挨一顿胖揍,脸揍肿了,鼻梁骨揍断了,牙揍掉了,他吐口血沫子,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从不跟老爸告状。等着,等老子长大揍不死你们这群乌龟王八蛋!
后来真的长大了,靳思危憋了多年的小火炉子也爆发了。
他开始知道,官场是个大染缸,白的进去,要么淹死在里边,要么黑的出来。他没怪他爹,知道老爷子不容易,至于找小老婆那事,靳思危当那群人放屁,他爹什么样当儿子的还能不知道?!老妈后来病得拉屎撒尿都不能自理,常常刚换上的床单没过一会儿又脏了,他爹二话不说,亲手洗干净再给换上,从没抱怨过一句。那时候,他家已经挺有钱了,在市郊买了后来那栋豪宅,可老妈不愿搬,她念旧。他爹愣是这么天天伺候着,直到十岁那年,才带着老妈的骨灰离开那套旧房子。
有些东西不需要做给别人看,就像老爸对老妈的爱。有些东西却是被逼出来,不得不做给别人看,就像他风风火火的少年时代。
如果可以,他只想要一个不算富裕的三口之家,健健康康,其乐融融。偶尔吃顿排骨都能乐上半天,老爸会因为自己调皮狠狠朝屁股蛋上抽几巴掌,而不是大半月见不着面,见面不到两小时又给电话招呼走了。
有时候挺心疼老爸的,想说几句贴心的话,让他好好休息,可这样的话,靳思危一辈子也说不出口。
没人教他,想关心一个人,该怎么做。想照顾一个人,该怎么做。想保护一个人,该怎么做。想喜欢一个人,该怎么做。
他只会凭着本能靠近,对人大呼小叫,龇牙咧嘴,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
康乐大概是第一个不带任何私心肯和他在一块儿的人,可这个人,如今却被自己弄得满身脏水。
第二十八章
康乐打完电话回屋时,靳思危已经不见了,老李不知什么时候也没了影,就剩许沁然一人在那杵着,两眼睛狐狸似的盯着火苗滴溜转,不知道在琢磨什么鬼点子。
冰凉的触感从脚心传来,才想起自己一直没穿鞋,脚底板黑的,像两块煤球。身后冷风一吹,两清鼻涕立马飞流直下三千尺,用手背抹了抹,我还就返璞归真到底了!最后一晚,再不放纵,更待何时?!
风风火火的窜到许沁然边上,踢开木头板凳,一屁股坐地上,顺手拿起老板的长烟杆,学着人样子狠狠吸了一口,那劲叫一个大,满嘴的黑烟,跟嚼了一把花椒似的,麻得舌头直抽抽,边咳嗽边从鼻腔里冒了出来,眼泪给辣得哗哗直流,
“你个屁孩子,没事抽什么烟!”许沁然一爪子夺过他的烟杆,又重重往他头上一敲,这下彻底把康乐给惹怒了,
“我头受过伤!敲坏你负责!!!”
许沁然一听,显然愣住了,原本嬉笑的眼睛忽然黯了一下,没过三秒,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狐狸招牌微笑,向上扬起的嘴角弧度很优美,说出的话却一针见血,
“跟你那小流氓斗气呢吧?从刚刚见面两人就一副死人脸,”
“谁说我气了?!跟他斗气犯得着么!我那是急的,都一礼拜没跟家里通报行踪,能不急么,”康乐裹着残留的泪花翻白眼,
“噢?可我怎么觉得你一点儿都不想家呢?”
“要有火箭我他吗现在就飞回去!”刚说完又是一个爆栗,
“别你吗他吗的,就不会学点好?”沁然叔叔放下烟杆,语重心长的看着康乐,“有什么心思也得藏着点,别喜怒哀乐都挂脸上,傻不愣登,”
“我有什么心思……”康乐闷闷的低下头,使劲搓他那黑脚丫,多年来受的良好教育全还给祖宗了,那副尊容,整个一乡下的狗娃,
“你谈过恋爱没?”许沁然隐隐含笑,笑得含情脉脉,眼珠子转啊转的,快把康乐魂给勾了,
“老黄瓜你想干嘛,”往后挪了一下,
“我对嫩黄瓜没兴趣,”老黄瓜皮笑肉不笑,背后再飘几缕青烟那就是太上老君下凡,“你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感觉么?”
“怎么?你还是童子鸡?上我这缅怀青春期的冲动了?”康乐不屑地看着他,谁没恋爱过啊,我十四岁就恋了!天天骑自行车带着姑娘到处瞎窜,还让小区保安给告了次黑状,回去没少挨老爸批斗,
“NONO,我说的不是青春期瞎显摆那种,再说你也过了青春期了吧,就是那种特喜欢特喜欢一个人,见不着他就跟猫爪子挠心似的难受,闹了别扭明明想上去踹他几脚却愣是狠不了心,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想跟他粘一块,好的坏的都想跟他分享,自己可以揍他骂他,可要是谁敢碰他一手指头准跟人拼命那种,有过没?”
“……老黄瓜,你怎么比老李还能唠?说那么多我哪儿记得住,”康乐慢悠悠起身,脚底的黑泥被他搓得差不多了,露出几块白肉,
“您老继续琢磨少年维特的烦恼哈,我睡了,”
说完迈开蹄子就朝楼上走,刚到拐角处,老黄瓜突然吼了一嗓子,
“回去好好照照镜子!就你现在那样的!该出手时就出手,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康乐想搬起阳台上的花盆给他脑袋一下,说的什么乱七八糟。
推开房门,黑乎乎的,隐约看到床上躺着个人,背对自己,身子蜷着,平日牛高马大一人此刻却像个在外边玩累了找不到家的小孩。
“喂,”康乐站了一会儿,腆着脸主动跟他说话,给你台阶就赶紧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打持久战你还不是我对手,看谁沉得住气!
黑影一动不动,睡着了似的,可康乐知道,他醒着,对这人的第六感一向没出过啥错。
“……喂,你看我哪不顺眼总得有个理由吧!从医院回来就阴阳怪气的,把我鞋给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