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仪光-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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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沈骧看完字条原样交还,叶茂将纸条搓在两掌之间,来回几下之后,捻作一撮纸屑。骧在旁静静看着,面无表情心中恶寒不已。
当初送儿子外放时,沈赫关照沈骧在安远时尽力去学四件事——谨言、慎行、守拙、避功。他自然也明知即使讲明道理,骧最多勉强做到一半。怀璧其罪,罪不容诛。沈太后忌惮侄子的心思,渗透在随时随地方方面面。只要沈骧能令松延宫如愿看到“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真实呈现,那么悬在头上那把刻有妒恨的剑就不会落下。
从将军府出来,沈骧长出口气。学着装傻的收获算得上丰富:两日休假、一篓将军府特供的鲜果,还有一纸升职为文案司监的任命。锈暗皂袍换成了领子袍襟滚银边的莲青色长袍,黑纱幞帽盔加了顶门白玉帽正。明处官级为从七品,暗卫升级为正六品游击卫。
“哎~~管不来许多。被子被子,我来也~~”骧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搂着茶叶末枕头与周公小聚去了。
次日辰时,沈骧穿起一件月白圆领长衫,用天青色灯笼穗腰带系了。头上并不着冠,只以一只行云纹银抹额束在额间挡了碎发。抹额垂尖上一粒红豆大的血红珊瑚,彷如眉间一点朱砂,平添了无限绰约妩媚。非时下轿之后心无旁骛的姿态,以及近前肃穆庄严的佛寺大殿,四下里的惊艳只怕早已化为撕扯利爪。
在大雄宝殿,沈骧默默为心中那个早已飘远的孤魂祝祷罢,又来到转生轮回墙前,将写好的名牌挂上。眸中已有湿润感似有泪意。回身闪目觑见周遭似有些令人不快的端倪,便撩袍步下台阶。今日此时,骧不想坏了心境,于是攥着腕间的虬龙丸,信步向寺后抄经阁而去。为故友抄几页经书,保佑他早踏轮回。
“实未料及竟在此间得遇沈公子,难不成我的幸运竟要归于空门?”一句略带轻笑的招呼令沈骧驻足回望,正是泪痕未干的又露惊喜的雨航。与之前相比,今日这少年素面天颜衣着朴素,少了俗艳却添了许多清雅。
沈骧挽手与之相互躬身一礼笑问道:“雨航来此是为祈福还是回相?”——雨航脸上涌起一层凄苦:“公子真高抬我了。风尘中人焉有资格论述福德功业···今日是焰辉哥哥的头七。承焰辉哥哥之托也为报答他的恩情,特向大姐求了一日,出来安置他的骨灰。这座禅寺之后有个小屋,是由好心人买下,专为存放风尘故人骨灰的所在。只是能被送来此处的骨灰寥寥无几。”
沈骧不禁一愣,脑海中闪出一个服饰容貌并艳的身影。想不到又是转眼间,化作一罐骨灰。“你代他完成身后事,怎的还有谢恩之说?”
沈骧和雨航并肩缓步走上寺内莲池九曲桥,分坐在桥栏长座上,看似随意实则却及有效杜绝了窥听的可能。
雨航被问及伤怀事,又涌起两汪泪:“焰辉哥哥其实···人极好的。他说:他年纪大了,好歹存些本钱赎身也好早点爬出火坑。替我应了许多场面。这回亦是如此。谁料这一出门就···十多日后竟被一个军爷穿戴的人送回来。身子毁得不可救药,人也疯了。只在最后一两日勉强清醒,趁机交代我,看在相处一场的份上,待他咽气后把骨灰送到这里。巴望着借一瓣佛香一缕梵音,保佑来世托生个好人家。”
沈骧扫视过四下,确认没有窥测耳目,方缓颜探问:“焰辉替你出门应局被作践疯了,什么人竟如此穷凶极恶?!”——“正是这话,鸣壑哥哥也说过。焰辉也是见过场面的,即使是手段狠辣些的恩客,将人伤了,再不至于到连人都作弄疯了的地步。后来我与鸣壑哥哥轮流守护焰辉,发觉他每每发作都是在喊着‘马~~’且每每听到马车马蹄声音也都是发作最甚。”
见到马或者听到马蹄声会发疯~~~什么马能把人吓疯?沈骧按住心头涌动的疑问,转开话题。“雨航到华璃坊多久了,因何落入风尘行的?”——“三年了。家父于公务上坏事,被上峰擒杀。母亲不堪于其后受辱,便在监室里触壁殉了父亲。我当时年岁小,便被投在官坊。”雨航撩起衣袖擦着泪水,声音哽咽道。
沈骧不禁感叹:“难怪,我看你与其他人不同。原是官家子弟出身。”——“快莫要提官家子弟四个字。进了那样门槛,便立时明白,世间其实有比死更可怕的,就是……生不如死。做小倌儿本就比不得女优,一进门先要过的关就是调教···”沈骧用手压住雨航的手臂,无言的摇摇头,雨航会意闭住口不在说话。
难怪鹃儿临死时,会以那样一种欣喜的目光看着我,原来就是为的‘生不如死’~~
雨航见沈骧情绪异样,当是有何不妥便凑近探问。沈骧掐掐额头推说是方才被烟冲了眼睛;随后向雨航可还记得送焰辉回来之人的特征。
雨航捋着颊边发缕,想了半晌道:“那人相貌不算显眼,但是属于中正之相。身高约八尺上下···哦,倒是记得,他的披风好是特别,立领上绣着的是···豹子。”
豹韬卫!沈骧心中雪亮。当今朝廷四精卫——鸾仪卫是御前护卫;虎贲卫是殿前司;鹰扬卫是帝都禁军。唯有豹韬卫是得先皇御准,直属于朝中异姓王,有麒麟公子之称的武靖王独孤澹。当今皇上为安抚住他,所许荣宠不亚于‘丹书之封’的荣耀。除减负减税之外,甚至准其选官立制。若此人旗下兵将狎妓犯律,倒真是无人敢插手过问。但沈骧深知独孤澹其人其品,及驭下作风。此人素有儒将之称,断不是叶茂那些鼠尾心性之辈可望其峰的。
雨航能感觉到沈骧对自己并不反感,见他静坐在那里不曾有丝毫轻薄动作,只是出神,便寻些轻松的话题来叙。“公子···您今日也是来为家人祈福的?”——“不,是来为一位故友捐个名牌,盼他早入轮回。”
“真是羡慕您哪位朋友,能有您记挂着···”——“是么?他若是听到你的话,只怕会笑你不懂惜福。”沈骧怆然一笑“你虽是沦落风尘,若逢机会得以赎身,日后即使不能再问功名,终究也能有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可他···除了死,却再无其他解脱之策。即使今日,我应他当年之托,送他到一方自由干净之地入土为安,也是辗转许久之后,方终其所托。相比你对焰辉···倒令骧愧不能言。”
看时辰不早,二人相对一礼辞别。步出禅寺山门,骧招手叫了一乘小轿,说了地名便坐进去。闭目支颐整理着刚得到的线索——焰辉被人以高价包下接出华璃坊应客,期间经受了长时间非常残酷的折磨,以至被误认为疯癫致死,又被弃于野外。巧遇到豹韬卫旗下军士(且此人有些行动处置自由)将其送回华璃坊。不幸焰辉受伤过重,又因为无意间反复受到刺激,频发疯癫终至不治而亡。那么,包小倌儿出门的人是何种来历?如果是与马有着密切联系的人,会是哪一类身份?又会是何种特殊的马匹,可以导致人一再受惊发疯?······
正沉思间轿子忽然停下。前面轿夫回头解释:前方街道似乎是发生某种激烈争端,引得无数人围观阻断了街巷,看来一时半刻散不开。问是否绕道。
骧挑起轿帘向外望了一下,此处正是离知府衙门不远的一处闹市。一旦有热闹,必然引来周遭围观,短时间内很难疏通开。于是关照轿夫从旁便小巷绕行。
小轿转进巷内不到半刻,忽听后面轰然间顿起嘈杂叫嚷,夹杂着哭喊尖叫、四散奔逃的响动。骧侧耳听了片刻,猜到定是围观人群内突发异变。类似情形很快会有官差出来封路盘查。倒时即使有心‘多一事莫如少一事’,怕也是躲不开的。于是索性打发了轿子,四外看好无人注意,提了口气纵身跃上房舍屋顶。几番起落来到喧哗地点,闪身隐在一棵树后向下观看。
衙差兵勇到得也算迅速,多是面色慌张。执刀手围住一顶四人抬大轿,四个轿夫抱头蹲在地上抖如筛糠。反倒是被衙差按倒在地的嫌犯甚为镇静,不挣不动极是驯服。稍后一个儒生打扮的人从轿中闪出,对着肃立在旁的捕头开言答复:“知府大人已经殒命。一箭贯喉而过,绝无生机。当务之急需尽快上报都护将军卫才是。”
捕头点头回身高声招呼:“把轿子抬回府衙。将嫌犯收监候审。你们几个随我向周围搜寻线索······”
沈骧回到住处换了衣袍,还未摸到茶杯,东来就引着公务装扮的人停在二进院门口,传将军府令:事出紧急,请文案司监即刻回公务所在地候命。
骧不胜其烦的将眼一闭,暗骂道:将军府的人可不是都死绝了,事事都要拨弄我···呜呼,怕是又要几个月没日没夜的满处乱飞了。
☆、7…醉扇旌风识玄鹏,鸣镝留记隐丹书
七……醉扇旌风识玄鹏,鸣镝留记隐丹书
春水汤汤,夜之未央。何来伊人,入室登堂。
昧昧思之,道阻且长。切切求之,惴惴惶惶。
春水摇摇,日在林梢。何得伊人,佩之秀瑶。
款款期之,忘语阡陌。绰绰应之,执手游傲。——《夙求》
安远知府施晗,当真是如沈骧曾预想的,人如其名——尸寒。外出回衙途中,恰遇闹市有人斗殴。不耐烦等候,便掀起轿帘喝令随从驱散闲人。正是这一当口,一支硬箭骤然而至,贯穿颈项并将之直直的钉在四人大轿的背板上。围观人群慌乱奔窜之际,凶手自然混迹其中不知去向。闻讯赶来的差役只擒到那个忙于与人理论的后生。其他线索一概没有收集到。
一府长官暴死于当街,必然很快报知安远将军卫。与叶茂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皮开肉绽之上撒盐。除却具表上奏朝廷之外,凶案要破,政务也要有人及时接管。将军卫立即发下旗牌公函,指派施晗手下的幕卿师爷吴廉暂时代管政务;不日将有新知府到任。
沈骧却在随后接到了一块紫金腰牌,明确指令他事急从权便宜行事,协查安远知府遇刺案。挂牌主管则是将军卫总监司杜崇。
晚间突审,沈骧从公文堆里抬起头。门口处正见有嫌犯被套着铁链,像牵狗一样拖进二堂。不禁眼光一滞暗道:怎会是他?
卓尔被拽进门,又被呵斥踢打着跪在青砖地上。他似乎并不怵于这类公堂氛围,很快也看到了公文堆后面旁听者的面目,目光一亮旋即归于平静。
被置于正位上充数的主审吴廉将惊堂木一拍,依着事先拟定题目讯问。杜崇则如一尊塑像般端坐在侧,一面冷眼旁观着嫌犯的表情,一面看着沈骧下笔如飞般的记录,其速度丝毫不输于对面位置上的秉笔文书。
提审告一段落时,杜崇取过沈骧和文书分别的笔录,对照着看了一遍,又分别从笔录中各抽出题目在此讯问嫌犯。所得答复皆是相同。久经公案的官人都知道,如此足以有六七成把握判断口供的真实程度。
卓尔于早间奉其家主之命,外出采买进香物品,于闹市中遇到了城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巧言秽行调笑纠缠。遭到申斥后,故作恼羞成怒,唆使家丁恶奴当街抢人。卓尔大怒之下与之缠斗。围观之人因忌惮那纨绔子弟的势力,无人敢上前说劝,以至围观人越聚越多。
纨绔公子哥是安远城中富户子弟,姓单却不行善。嫖性甚滥男女通吃,骄淫之名全城皆知。如今即使亲见的朝廷命官横死当街,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多使些银子压场那么简单。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