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穆茶棚-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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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有意为之,那天本来你们就听到了寡妇桥上的鬼哭和鬼影,沈家的女人本来就亏心,胆战心惊的时候又突然间发现你和湘眉这么像,所以活活地被吓死了,就像她一样。”老太太指指昏迷不醒口吐白沫的潘太太。
“可是周太太死的那天我可没有见过她,她又是怎么死的?”淑绣仍然无法将沈太太的死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她是被这女人掐死的。”一个有点虚弱的声音在淑绣和老太太身后响起——麻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
“被——被谁?”淑绣和老太太异口同声地问,她们不敢相信一向沉默而胆小的潘太太会亲手掐死别人。
“是的,被她掐死的。”麻四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他脸上的凶色已经褪去,他又变成了那个憨厚的小伙子,只是他刚才的样子让淑绣仍然觉得心有余悸,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麻四站起身,脸上还有几丝血迹。淑绣看了看身边的老太太,意外地发现老太太看麻四的眼神很复杂,有痛惜,有怜悯,还有些说不清的东西,也许是——庆幸?
“不是你,不是你,不是你就好……”老太太居然落下泪来,麻四的眼泪也夺眶而出,膝盖一软,跪在老太太跟前。
“你知道吗?从沈家媳妇死的那天开始,我就担心,我怕是你,你是个好孩子,你对湘眉有心,但她对你无意,你不该这么死心塌地的对她,你本来应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她死了这么久了,你还掺和她的事儿干什么?”老太太拍着麻四的后背,眼泪砸在麻四的手背上。
“老夫人,我明白您的心思,我是打算好好过日子,这几年我不都好好过来了么?”麻四像个孩子一样把头埋在老太太的臂弯里,“沈家女人死了,我以为是她又回来了,我等着,等着那个周家的女人遭报应的那一天,可我没想到,我看到的是……”麻四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麻四并不知道潘太太会害人,他只是替潘家做过木匠活,潘太太是个好人,对他们这些干活的木匠也好得很,端茶送水嘘寒问暖的模样让麻四想起了一个人——曾经是樟和村最标致的女人吴太太。麻四是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从来没见过像吴太太这样的女人,那么干干净净的,说话又秀气又文雅,麻四喜欢吴太太,吴太太也对他很好,麻四去吴家干活的时候,吴太太会冲着他很温柔的笑,那双朦胧的眸子似乎要把麻四化掉一样,可是麻四不敢有非分之想,在麻四心里,吴太太就像老人们讲的故事里下凡的那些仙女一样,又美又遥不可及。吴太太死的时候,麻四在邻村干活,等他回去的时候,吴太太已经被人草草埋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那天晚上,麻四在村头那座新石桥的桥头哭了一宿,边哭边想念着吴太太的一颦一笑,还有自己那天干活走神轧了手的时候吴太太送给自己的那瓶城里买的药膏。
所以麻四会喜欢上潘太太,因为除了吴太太,潘太太是第二个对自己这么好的年轻女人了。他们偷偷摸摸的好上了,年轻小伙子遇上守了十年活寡的壮年女人,就像焖灶火遇上了滚热油。每当激情过后,潘太太都会倒在麻四怀里,哭诉着自己这十年不堪回首的过往,常年的孤独守望,丈夫的无情背叛,如此种种都让麻四对这个女人心疼不已,根本来不及去想她的眼泪背后是否有着另一副面孔,直到那天晚上。
那天麻四活儿干得好,挣了几个小钱,打了半斤夹酒,喝的晕晕乎乎,边走边晃,一路晃到周家大院的后门旁边,看见墙根有两个女人站着说话,他仔细一听,居然是潘太太的声音,而另一个女人则是周太太,麻四赶紧后退几步,在一边的草垛里猫着。
“说吧,现在怎么办?”周太太的声音颤抖着,“现在她回来了,肯定是她回来了,要不那寡妇桥上的鬼哭是怎么回事儿?沈太太肯定看见她了!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她回来找我们了!我们谁都跑不掉!”周太太的声音因为极度恐惧而显得有些走调。
“你别嚷嚷!”潘太太四下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恨恨地对周太太说,“你问我怎么办?我问谁去?说白了,我当日还不是被你们拉上贼船的么?她沈家的想报一时之快,你周家的想当帮手,你们俩做下的事,现在你来问我做什么?”
“我们拉你?”周太太恼火地质问道,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了,“说白了难道不是你自己贱?你要是不想男人想疯了,你会主动送上门来?樟和村守活寡的人多了去了,个个都像你这么没出息?”周太太哼了一声,补了一句,“别以为,你和那小木匠的事儿就没人知道。”
“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周太太脸上,潘太太可以忍得下一切孤独委屈白眼,独独忍不得这一个“贱”字,什么叫贱?你沈家树大根深,当然不用犯贱;你周家盯的就是那一块牌坊,当然不会有人骂你犯贱;我呢?我十年含辛茹苦凄风苦雨换来的就是丈夫在外地成家置宅妻妾成群,你们骂我犯贱,我去骂谁?!潘太太的眼睛红了,她伸出手死死掐住周太太的脖子,掐的周太太眼球突出脸色紫黑,舌头伸出一尺长,丝丝涎水滴在潘太太的胳膊上,她竟然毫无知觉,只是像疯了一样掐住周太太的脖子,让她说不出话喊不出声,让她再也不会骂自己犯贱!不知过了多久,反正是周太太再也挣扎不了了,丰满的身体像死猪一样沉沉地倒下去,潘太太才住了手,随即瘫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片刻,潘太太才像大梦初醒一样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她看着周太太突出的白眼珠,直直向外伸着的舌头,还有那双把自己胸口的衣裳都挠成碎步片的干枯的手,突然感觉到一阵极度的恐惧,她支起身,四下看了看,连忙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了。
望着潘太太瘦弱的背影,麻四觉得自己也傻掉了——原来是这样,原来她也不是干净的。三个女人,三个各怀心思的女人,就这样带着自己的心思剥了别人的皮……一阵冷风吹来,麻四觉得一阵眩晕,今晚风很冷,路上没有人,麻四昏昏沉沉地爬出草垛,来到周太太的尸体前,看着周太太死不瞑目的脸,麻四觉得一阵恶心:立牌坊,立牌坊,樟和村最出名的寡妇、节妇,就为一块牌坊……一阵酒劲涌上来,麻四俯下身,掏出随身带着的木工刻刀,狠狠地划开了周太太的手腕,一股血喷出来,麻四觉得很痛快,就像当年的周太太看湘眉剥皮的时候一样痛快,麻四掏出腰里的空墨斗,看着黑红色的血注进墨斗里,麻四混身一阵快意的战栗,又一阵风刮来,刮得麻四连站都站不稳了,夹酒果然是烈,烈地麻四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稀里糊涂地一路晃着,晃到了村东的那片牌坊群。茫茫夜色里,平时那一排排庄重的让麻四不敢正视的牌坊此刻却显得各位诡异而面目可憎,“牌坊,牌坊,什么他妈的牌坊!要这些烂石头做的玩意儿干什么!害人么!”麻四恨恨地骂着,掏出装满血的墨斗,胡乱地在牌坊上画着,麻四不识字,那些龙飞凤舞的字儿在他看来就跟画儿一样,麻四就这么比着画着,画得怪模怪样歪七扭八,看着自己写下的那些不伦不类的血字,麻四笑了,笑着别人,笑着自己,笑着这宝相庄严的牌坊,笑着这没事找事无事生非把人拿捏地像畜生一般的世道。
“在牌坊上写字的人是麻四?”我打断了林姐的讲述,这是整个故事讲到现在我第一次打断她,“既然是他,他第二天干嘛还去当那第一个发现血字的人?”
“任谁都想好好活着啊,”林姐呷了口茶,“人不是麻四杀的,他酒醒之后自然会后怕。这小木匠胆大,豁得出去,知道有时候最危险的路其实是最安全的路,所以索性赌一把,做那第一个通风报信的人。”
我点点头,话是有道理,可是却让我有点讨厌这个麻四——“他这么想活着干什么?就为了掐死最后一个害死湘眉的人,那个潘太太?”
“这算是个理由吧,他既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自然不能允许潘太太还逍遥的活着。像麻四这样的人,其实很偏执和很可怕,一旦认定了一个人的好,他可以不惜代价的为那个人做一切,反正他也一无所有。”许先生插了一句话。
“那潘太太呢?”我追问道,“害死湘眉的三个女人,两个都死了,最后一个呢?就这么躲过去了?”纵然潘太太最可怜,但也最可恨,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她疯了。”林姐说,“被月光下侧面看起来很像湘眉的淑绣给吓疯了,比起被活活吓死的沈太太,她算是捡了条命,不过生不如死。”林姐耸耸肩。
“你说——淑绣真的这么像湘眉么?像到能把一个人吓死另一个人吓疯的地步?”我问道。
“不知道,我没见过,但我觉得,心理因素占得比重更大。”林姐淡淡地笑了笑,“湘眉是这三个女人心坎上一道永远好不了的伤口,所以她们会把和湘眉有关的一切蛛丝马迹无限放大,至于淑绣,只不过是凑巧罢了——所谓的无巧不成书嘛。”
我往后靠了靠,手枕着头,眼睛望着天花板,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满,也有点乱:“也就是说,这个故事里,三个女人,其实是连环套——”
“呵呵,一开始你是不是认为,一定是有一只幕后黑手在幕后操纵,把她们一个个杀掉的?”林姐看出了我的心思。
我点点头:“嗯,只是没想到,一个女人是被自己的心吓死的,另一个是被自己的同伙掐死的,至于第三个——总之都是有因必有果,没什么怨灵作祟,人和人自己也逃不过那个命运的螺旋。”我突然觉得生命像个圈套,也像个带着点儿风险的游戏。
林姐摇摇头,笑着端起茶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这一打岔,我都忘了我讲到哪儿了。”
“怎么?还有下文?”我从椅子上直起身,我以为这个故事到此为止就结束了。
“当然,说起来,这最后的结局才是这个故事最沉重的地方,”林姐顿了顿,看向我,“你不是还挺爱看悬疑故事的么?你怎么不问问,那天晚上在寡妇桥头哭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哦,对啊,”我按了按太阳穴,“我几乎忘了这茬事儿了,还有——”我飞快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所有人物,突然发现我还遗忘了一个人,“难道是——王老太太?!”
“没错,这个故事扯的太远了,你都把这个第一个出场的人给忘了吧?”林姐笑着看着我。我承认,我的确是忘了,各位看官,你们大概也忘了吧?但我没想到,这个被我遗忘的老太太竟是这个故事里最沉最重的一环,砸的我在写这个故事的时候,仍然觉得喘不过气儿来。
潘太太疯了,麻四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空空的老宅子里仍然只有淑绣和老太太两个人。麻四走的第二天,王家的老仆人夏嬷嬷却意外地登门拜访,让淑绣惊讶不已,她不知道夏嬷嬷怎么还会和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老太太有来往,更让淑绣惊讶的是,夏嬷嬷带来的是王老夫人的死讯。
“你们老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老太太声音不大,但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让淑绣很好奇这个老太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