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若相离 作者:游小离-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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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又拿起玉佩放在手里把玩了会儿,微抬眸,见帘子被打起,锦离着一身荷碧宫装莲步而入,额上汗涔涔的,乌黑的发间还落了一层雪,腻白玉颈上缠的轻纱尤为突兀。嬴政蹙起的眉心又紧了紧,呵斥道:“你来做甚么?”
锦离径自走进来,他的脸色阴冷下去,道:“朕看那帮奴才当真是活腻了,回头朕先摘了他郎中令的脑袋。”锦离听完慌忙跪下,眸光闪烁,道:“不关苏大人的事,是奴婢担心皇上,一时冲动,真是不管他的事。”
嬴政冷冽的眸子旋即温和下来,问:“你担心朕?”锦离点点头,双颊生出两片红晕。嬴政还想说什么,这时赵德走进来通传:“皇上,郑妃娘娘来了。”嬴政说了句“宣她进来”后赵德退了出去,他又看了一眼锦离,道:“还跪着做甚么,还不去奉茶。”
赵德引了郑妃进到暖阁,刚打起帘子,一股暖流拂面,还夹杂着早梅和紫檀的香气,香气宜人。见嬴政斜倚在软榻上,她规行矩步上前敛衽施礼,绯罗蹙金刺五凤华服上垂下极长的凤尾图案一直迤逦至裙裾,憔悴的脸上画了极淡的妆,身形瘦脱如同剪影。
嬴政让她上坐,锦离捧了和阗白玉茶盏过来,郑妃接过后向她微点头,目光一直盯在她身上。皇上宠爱锦离她是知道的,也时常听蝴蝶提起,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得见,今日得见便不由多看了眼,虽不是倾国倾城之貌,但星光流转的眸子及眉宇间的清爽不得不令人想要多看一眼,难怪嬴政会对她百般纵容。
嬴政又对锦离温和的说:“朕待会儿还要批改奏折,你去把墨研好。”锦离答应着走到御案旁,但视线也一直落在郑妃身上。她对郑妃的印象还是好的,还曾想去看望她,只可惜发生了一些事后也就耽搁下了。
锦离瞧着两个人聊了好半天郑妃才下去,而她面前的墨也被磨得酽酽的,遂上前道:“奴婢已将墨研好了。”嬴政只“嗯”了声不再说话,锦离突感委屈至极,眼泪簌簌落下,好像要把近日来的委屈全都哭出来,而每一滴也都像是砸在嬴政的心里,望着眼前可怜的人儿,心下一疼,伸手将她拥入怀里,长叹一声:“朕该拿你如何?”
被嬴政抱在怀里后,锦离突然朝着他的胳膊狠狠的咬了下去,嬴政眉心一紧,复而平静下来,轻拍她的后背,声音低沉温和,道:“没事了,朕不会再离开你。”这句话似乎是蛊惑般,锦离安下心来,忽而坐起身吻上了嬴政的薄唇,齿间带着迷人的香气,嬴政身子一颤,旋即深深的吻了下去,想要攫夺更多属于她的气息。
唇齿交缠间,嬴政突然推开了她,锦离不解的看着他,脸上还挂着两行清泪,嬴政伸手将她鬓角的发丝捋到耳后,神色依旧温存,道:“朕是怕把病气过给你。”
☆、四十三章:疏帘底事太关情(五)
不日嬴政下了一道圣旨:嫣妃嫣氏素行不端,嫉妒成性,即日起褫夺封号,废为庶人,幽闭华清宫。
景福宫里胡姬拿起茶盏狠狠地掼去,差人来报的内官跪在地上,她的嘴角泛出一丝冷意,道:“本宫真真小觑了那个女人。”立在身侧的竹影朝送信的内官递了眼色后,内官请辞起身退了出去,竹影道:“主子息怒,眼下还不是动手的时候。”胡姬闻言叹了口气,道:“也罢,好歹姐妹一场,本宫去送送她。”
紫骞奉了嬴政的旨意候在宫门外,嫣贞儿倦容憔悴,眸光黯淡,只穿了件极素的白衫,乌黑的秀发只用了一支素玉簪子绾起,身边的宫娥心儿小心的搀扶着她从延庆宫出来,她原以为嬴政多少还会念点情分,直到接到圣旨的这一刻,她只觉心如死灰。
紫骞看着这个素日风光无限的女子,心里竟升起一丝异样的惶然无力之感,客气道:“娘娘,小心地滑。”按理说被废除的妃子不应该再叫娘娘,但此情此景,竟没有一人在乎是否合乎规矩。嫣贞儿抬起头,凄然一笑,道:“有劳苏大人了。”
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儿远处的殿宇皆成了白茫茫一片琼楼玉宇,一双双靴子踩在积雪上吱吱作响,胡姬站在宣德门等了好一会儿,身上披的紫裘也已落了一层薄薄的雪,仿佛雕琢在雪地里的玉人。
嫣贞儿行至宣德门时,她莲步蹒跚走到嫣贞儿面前,眸子里泛着晶莹的泪光,道:“妹妹你受委屈了,等皇上回宫后本宫一定替妹妹求个情。”嫣贞儿握上胡姬微凉的玉手,唇角扬起苦涩的笑意,一时间看淡了荣宠,只道:“妹妹谢谢姐姐平素里的照拂,当初那把火没将她烧死也算她命大,日后还请姐姐万般小心才是。”
胡姬看着嫣贞儿仿佛像变了个人似的,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嫣贞儿倒不在意胡姬惊愕的表情,继续道:“我未能诞下一儿半女也算了无牵挂,如果有来生,只希望我们谁都不要再进宫。”说罢已经朝着厚厚的墙壁撞去,刹时鲜血浸在雪上,开出一朵极艳的花。
待胡姬和紫骞反应过来,嫣贞儿已然气绝身亡,胡姬脸上顿时惨白,高声惊呼,紫骞神色低沉吩咐身后的郎中道:“将嫣氏抬回延庆宫,待我奏明皇上再做处置。”
嫣贞儿自殁的消息传到上林苑已是黄昏时分,暖阁内嬴政斜凭榻上,专注于手上执的那卷书简,锦离跟着盈素学了几天刺绣,正坐在一旁拿了一条素绢一针针仔细绣着,但因左右绣不好生了闷气,嬴政放下书简走到锦离身边,问:“你还会刺绣?”
锦离垂下眼帘,嘟起樱红小嘴,道:“刚和盈素学的,见她飞针走线极厉害,可如今上了自个儿的手却总不听使唤。”嬴政眼角含笑,道:“这东西可是细致活,要耐得心性,你若将它绣好,朕许你个条件如何?”锦离听后,眸光流转,复问:“可是真的?”嬴政道:“君无戏言。”
天色渐渐暗下来,英红同着几名宫娥进来举了蜡,昏暗的屋子旋即亮如白昼,嬴政刚坐回去,赵德便走了进来,垂首道:“皇上,苏大人差人来报,嫣氏已自殁。”阁内静悄悄的,锦离拿针的手一抖动,指尖处即刻有血珠子渗出,仿佛高几上搁置的早梅。
她没有再听嬴政同赵德说些什么,只觉心里五味陈杂,嬴政让赵德退下后正瞧见锦离盯着一处兀自出神,指尖上还渗着血珠,眉心一蹙,道:“怎如此不小心?”说罢从袍袖间的夹袋里拿出一条缂丝刺绣锦帕,仔细的替她拭去指尖上的血渍,动作轻柔。
锦离抬起头对上嬴政温柔的眸子,问:“嫣妃娘娘死了?”嬴政点点头,锦离将手轻轻的抽回,嬴政微怔,旋即将她揽在怀里,一字一顿道:“离儿,穷尽此生,我也定要护你周全。”锦离执起嬴政宽厚的手掌,在他的掌心飞快的写上一行字,嬴政心喜,将她重新揽进怀里。纵使前面万丈深渊,他也义无反顾。
几日后嬴政移驾回了皇宫,宫里依旧热闹如故,锦离回到日月宫后,香兰和顺喜早已候在殿外迎接。
午后日头和煦,锦离惦念着和嬴政的赌注,遂命香兰将刺绣器具摆放在石桌上,香兰从一旁指导着她,倒也很快上了手。这时紫甫走了进来,想来已久未见面了,如今看他意气风发,唇角更是笑意愈浓,他道:“想不到你还懂这些。”
锦离放下手中的素绢,道:“你就莫要取笑我了,不过是左右无事消磨时光罢了。”又吩咐香兰道:“去给二公子奉茶。”紫甫在锦离对面坐下,拿起桌上的素绢看了会儿,锦离问:“你不在国子监陪长公子,怎么有时间到我这儿来?”
紫甫放下手中的素绢,又看了锦离好一会儿,方才道:“久日不见,你倒是清减许多。”香兰捧了茶盏过来,紫甫端起,将茶叶撇到一边,呷了口道:“眼看过了年就是万寿节了,我来看看准备的怎么样了,顺便过来讨杯茶喝。”
☆、四十四章:多少次第梦中开(一)
很快万寿节将至,因是刚过了年,宫里的年味自然没有消去,反倒比过年还要隆重热闹。朝臣女眷也被允许进宫朝贺,而蒙恬在信中提到的女子初若也早已被蒙毅安顿在府上,在他的帮助下很快又在都城开了家雅苑,不少文人墨客在此相互切磋,又因打出了蒙毅的名号,客流量自是不少。
后来蒙毅又担心初若一个人忙不过来,便派了云儿前去帮忙,紫甫更是那里的常客,后来传到了嬴政耳里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笑笑,道了句:“这块榆木疙瘩终于开了窍。”
此次的万寿节,嬴政特意让蒙毅携带初若进宫面圣,实际上是想顺水推舟送他一个人情。宫中饮宴,自然是罗列奇珍,歌舞升平,席间不知谁起了头,提议道:“素闻初若姑娘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精,今日得见,不知姑娘可否赏光为大家抚上一曲。”说罢他又问坐在左侧席位上的蒙毅:“蒙大人是否恩准?”
其实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话,蒙毅听到耳里尤为不适,只是看着初若,嬴政素听初若乃都城第一才女,也想见识一下她的才华便默许了。见初若离席行礼,举手投足间皆是大家闺秀风范,话语间更是温婉如鸣,道:“承蒙大人抬爱,既然如此,那初若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话音刚落,便有内官抬了琴来,初若上前娉婷而坐,殿内一时寂然无声,纤纤十指抚上琴弦,琴音柔和婉转,极为旖旎动人,众人皆陶醉在这琴声中,就连宫中女眷无一不被此女子所吸引。
阖宫热闹皆尽,锦离退去后走在僻静的小路上,只听一双厚缎棉靴踩在雪上咯吱微响,香兰提着宫灯照见回日月宫的路。
夜已深了,宫中白雪铺就的甬道在月色下闪着银辉。森森殿内静谧无声,锦离伏在案上,锦绣衣裙迤逦而下,铺展在月兰毯上,直到外面响起柝声方才醒来,迷迷糊糊中见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盯着自己,薄唇轻启,道:“醒了?”
锦离直起身子,揉了揉惺忪睡眼,昏黄灯下,衬着模样清秀可人。嬴政不由浅笑,道:“朕瞧你倒像个游魂之人,拿来。”见嬴政将手伸向自己,只‘啊’一声,竟睡意全无,眸子里皆是疑惑。
嬴政唇角的弧度又深了一圈,道:“朕的礼物。”锦离这才明白过来,打开案旁镶螺钿兰花形黑漆匣子,从里面拿出一条素白锦帕,正是平素绣的那条帕子,她再三犹豫后才递到嬴政面前,道:“香兰虽说手法有些娴熟,可自己知道着实吃了些力,不过到底绣完了。”
嬴政接过铺展在掌心,一朵初绽的石玉兰花最先映入眼帘,几片花瓣碓簇处还隐蔽着两个篆体小子,正是他的名讳:嬴政。字体极是歪扭难看,就像是他第一次执笔习字,先王告诉他,说:“政儿,你定要记住你是咱大秦未来的王上,凡事切不可行差踏错,正如你写出的每一字,都须得使出全力。你切记住一条,只要你说对便对,你若说错,即便对那也是错,这才是一个君王该有的威信,你记住了吗?”一双漆黑的眸子里照出嬴政瘦弱的身影,他重重的点点头,只因是父王说的,那就是对的。
打那以后他每日都要跑去国子监跟着吕不韦读书习字,时间长了指尖上也生出了一层薄茧。先王去世,储君即位,他更是丝毫不敢懈怠,一切谨遵先王遗诏,久而久之更是习得一手好字,每一字都苍劲有力如同刀刻。
锦离见嬴政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