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言惑众-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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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发力拨开人群向他跑去,手指间啪地展开几张符咒。
几乎在同一时刻,山羊胡扭头就跑。不,与其说是跑,不如说是用难以置信的速度与轻盈动作在满街的人与伞之间穿梭跳跃。很快地,他逃进了一条后巷。
数秒钟后,镇魂紧随其后追了进去。她的脚步骤然停下,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是一条很短的死巷,几乎一眼就可以直看到尽头。相较于街道上的喧嚣,这里静得可怕,只有地面积水幽冷地倒映着霓虹灯。
显然山羊胡已经不在那儿了。
镇魂站在那儿,懊恼地拧起眉,将手中的符咒攥成一团,愤怒与不甘的情绪像个气球似地在她心里膨胀起来。在那气球即将爆炸的前一秒,有个小小的疑问,如同锐利的针,在那个气球上戳穿了一个小孔。
他首先认出她的车子,然后才认出了她。这辆车甚至不是她自己平时开的那一辆,而是为了跟踪特意租来的。即使是这半个月的追踪令他有所警觉,在相叶市,同样外观的车子至少也有上百辆,几乎不可能一眼分辨。所以,很有可能正是他刚才接听的那个电话通知他尽快逃走,甚至……把她的外貌特征告诉了他。
镇魂默默地将揉皱的符咒塞回牛仔裤口袋里,转身离开了这条巷子。之四 妖妖无期 II 银亮绵密的雨线在车灯光柱内无声飘舞,如同许多扑火的蛾。镇魂驱车在城市干道上飞驰。此刻已是接近午夜时分,透过雨幕,道路前方,灯火明亮清冷的城市天际线上,长缨大厦的轮廓已渐渐在黑夜中浮现出来。即便在都市中心商务区,它也是最为醒目的建筑之一,而她的办公室就位于这座高达70层的大厦的——没错 ——第71层。从70层向上,再走32级台阶,便会到达大厦天台,从楼层高度便可以很容易地看出,其间不存在藏有夹层的可能性。但,这个71层是确实存在的。大厦内的上班族们传说,闯入71层的唯一方法是搭乘八号电梯。然而众所周知,从大楼建成起,八号电梯就从没有正常运行过,最近连门外的指令板都被拆卸掉,换成一块没有按键的金属板。奇怪的是,原先那枚小小的浮雕海螺依然被保留了下来。
镇魂将车子驶入地下三层停车场停好,下车径直向八号电梯走去。不知是疏忽,或是出于某种微妙的考量,大厦的安全摄像头拍摄不到八号电梯门前的景象,那是一个死角。( |。。)
镇魂按了按那枚浮雕海螺。
海螺沉默了片刻,一道不易觉察的金属冷光在它精巧螺旋的壳上闪过,八号电梯的门无声地左右滑开。电梯平稳上升,数分钟后终于轻轻一滞'奇*书*网…整*理*提*供',随着一声清脆提醒音,金属门再度打开,眼前的景色已经大异其趣——欢迎来到颠覆常识的世界。
午夜的走廊依然灯火通明,两侧排列整齐的不锈钢垃圾筒们大半都睡着了,鼾声高高低低,偶尔在熟睡中无意识打出一个响呃,喷出两枚柑橘种籽,滴滴答答滚远。谢天谢地,那只会磨牙的垃圾筒终于被送走了。西方巫术科的房门掩着,想来是谁在加班熬煮药剂,门缝内飘出来的蒸汽是带着闪光的柠檬黄色,丝丝缕缕,在空气中认真拼写出一串花体拉丁文。
镇魂大踏步向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走去,鞋跟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回音。那双原本独自在地板上反复踱步的红舞鞋警惕地转过来,密切观察着镇魂的高跟鞋。过了几秒钟,红舞鞋猛然倨傲地立起鞋尖,旋转几圈,小跳着走远了,仿佛有个看不见的舞者正穿着它们似的。
镇魂将钥匙在匙孔中转动了半圈,微微蹙起了眉头。门竟然没有上锁。
她抽回钥匙,转动把手,谨慎地侧身将门推开。
“你回来了?”熟悉的清朗的声音传了出来。是捕梦。
镇魂稍稍松了口气。“你在加班?PIZZA盒爆炸案有线索了?”
捕梦摇头,一面继续专注地用螺丝刀修理手里的台灯。他不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而是坐在会客区内靠窗的一张桌子旁,那是见习生的座位。 “今天检验了那家店剩下的所有食材,并没有发现混入西班牙火药小麦或者白磷蘑菇一类的魔药材料。我现在正在等他们对纸盒残片的检验结果。”
“见习生呢?他的妖气还在这里,怎么看不见人?”镇魂东张西望,目光最终落在捕梦面前的台灯上,调侃地笑了起来。“我不知道你还收集古董。”
捕梦耸耸肩,没有打算理睬他的副手的挖苦。
诚恳地说,那个台灯其实还是崭新的。塑胶灯壳,灯杆可以随意扭动,底座是一个巨大的塑料夹子,以便夹在床头或者搁板上使用。从装饰趣味来说,它看起来却像是上世纪70年代的遗留品——通体红色,还隐约带着金色鱼鳞纹,在灯光下熠熠闪亮。
就在此时,门被人鲁莽地撞开了。镇魂回过头,看见一个又高又瘦的人顶着一脑袋熟悉的蓬乱银发,端着一个小小的瓦罐闯了进来。那是他们的同事,西方巫术课的丹麦籍雇员风讯,虽然实际上已是数百岁高龄,外貌与个性却都还是个生气勃勃的青年。
“回复剂熬好了!”他气喘吁吁地说着,惊惶地朝镇魂瞥了一眼。
那个小瓦罐里飘出镇魂刚才见过的柠檬黄蒸汽,一种浅灰色的液体在里面缓慢地冒着粘腻的泡泡,发出青蛙被挤压时的那种咕噜声。
“发生了什么事?”镇魂不满地拧起眉头。
忽然,她盯视着捕梦手中的台灯,瞳孔因为专注而紧缩——台灯正在轻微但确实地扭动着,企图躲闪螺丝刀的动作。
长缨保险相叶市分公司特别事务及特别理赔部机动科的年轻科长苦笑着举了举手里的台灯,对他的副科长说道:“我们的见习生,他就在这儿。”
镇魂的眼珠左右转动,警觉地扫视着面前的两个男人。“你是说,这个台灯,他就是我们科的见习生?”她一字一顿地说。
风讯避开她的视线,似乎决定要数清楚他的药剂表面上究竟有多少颗泡沫。这等于承认他就是罪魁祸首。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镇魂的两手交叉在胸前。
捕梦头也不抬地回答道:“风讯说他做了一种新药丸,只要每天吃一颗,不用狸猫树叶也能保持人形。”
“所以”,镇魂弯下腰,眯起眼睛注视那盏金红色鱼鳞纹的台灯,“你就吃了。”
台灯躺在桌面上,惊恐地、缓慢地点了点它的灯罩,始终弯曲着细细的灯杆,不敢把灯泡抬起来。
镇魂猛然直起身来,冷冷地对风讯说道:“你最好快点把他变回原样,不然到了明天天亮,你得自己去跟部长解释,你到底是怎么把一个公司雇员变成了一件公司财产!”
“我煮好了回复剂,镇魂,请你别冲我发火,他喝了药就会好了……”风讯低垂着头嘟囔。
镇魂大踏步走到他的面前。银发青年虽然低下了脑袋,但仍然比镇魂还高出半个头。镇魂用一根手指戳着他的胸膛,缓慢地压低声音说道:“非常好。那么请问一盏台灯怎样才能把药喝掉呢?”
“呃,我正在试着把它拆开,看看能不能把药灌进去。”捕梦说着,将灯杆与底座轻轻分离开来,露出中空的灯杆以及里面连接着的电线。
镇魂叹了口气。“捕梦,他现在是一件电器,电器进水会短路的。口服药剂根本不能用。”
台灯的灯泡迅速明明灭灭,她猜测那是它表达恐慌的方式。假如风讯现在也是一盏台灯的话,镇魂想,他闪烁的速度会更快。
台灯的灯泡迅速明明灭灭,她猜测那是它表达恐慌的方式。假如风讯现在也是一盏台灯的话,镇魂想,他闪烁的速度会更快。
“我、我明天去档案室问问老蠹,我想他会知道该怎么办……”他结结巴巴地说。
“你明天还继续跟踪么?”捕梦有条不紊地将台灯重新装配起来。
镇魂丢开风讯,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取出薄外套,一面穿上,一面漫不经心答道:“当然。”
“去哪儿蹲守?”
“不知道。如果他不笨的话,那条夜店街他是不会再去了。”镇魂理平外套的衣襟,径直向门口走去。推开门之前,她摆了摆手:“明天见。”
她大步地向走廊入口走去,起初脚步还慢些,渐渐越来越快,走进电梯时,已几乎是在小跑了。金属门板她面前合拢后,她才稍稍松了口气,整个人颓然靠到了身后的电梯壁板上。
已经离开这么远了,捕梦应该感觉不到了吧?镇魂无声地对自己这样说。一定不会有问题的,我并没有说谎,他读不出来的……至少到目前为止,我没有对他说过谎。
她低下头,看见自己绞结的手指关节。电梯无声下沉,金属的内壁反射出冷光,把她脸色映得发白。之四 妖妖无期 III 次日清晨,镇魂把那辆租来的灰蓝色旧车开到租车行,换了一辆不起眼的黑色房车,甚至比原来那辆还要旧。
雨刷反复摇摆,车窗外的城市湮没在灰暗的水雾里。她将车子停在夜店街的西面街口,离昨天目标消失的那条小巷只隔三五十米,而后关掉引擎,放低椅背。时间流逝得很慢,除了观察那两条虬龙忙碌地搬来一卷卷雨云,把它们像地毯一样在天空中铺开,镇魂找不到其他消磨时光的娱乐。
手表发出轻微的报时声,这一天已经过去了一大半。她自嘲地笑笑。也许一切只是她太多疑,世上总是有巧合的,这样想着,心情便渐渐好转起来。所以,当手机在口袋里骤然开始振动的时候,她不由得惊跳了一下。显示屏上,熟悉的号码一位一位闪现出来。
镇魂警觉地向四周张望,满街浮动一朵朵灰的黑的伞,遮掩着路人混沌不明的脸孔。她将身子再躺低些,隐蔽起来,才接起了电话。
“镇魂,你在哪里?”彼端传来清澄愉悦的男子声音。
果然。她的眉间拧出了细微的纹路。事态正在向着她最不愿看见的方向发展。
“在港口啊。听说昨晚有人曾经在这儿见过那家伙。”她流畅地说出谎话,仿佛预先排演过多遍似的。“你呢?”她听得见他身边嘈杂的车声。
“我吗?”捕梦顿了顿,“我在公司旁边买报纸呢……”
接下去他说的是什么,镇魂已经听不见了。
从后视镜里,她看见一个高瘦的年轻男子正朝这边走来。他正在接听手机,面孔被伞檐遮挡着,镇魂能看见的只有他那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衬衫。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猛跳起来,然而理智提醒她,这是危险的,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要谨慎行事。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一切思绪排除出去,想象她的脑海是一张白纸,没有内容,也没有波动。
他经过她的车旁,向前走去,看来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镇魂?”电话那头,捕梦稍微提高了声调。“怎么了?”
“没什么……见习生恢复了么?”她握着手机的指节因用力而开始泛白。
那个年轻男子已经走到了三十米开外,还在继续向前。他把头微微侧向一边,那正是捕梦平时笑起来的习惯。“他很好,插着电源坐在办公桌上呢,风讯看着他。”
镇魂忽然觉得自己的喉咙里有一小块干燥,令她的声音变得干涩。“那么先这样?我想在码头附近转一圈,也许能抓住那个骗保的家伙。”
年轻男子走到便利商店的雨篷下,停住了脚步,不动声色四下环顾。虽然隔着小半条街,镇魂还是看清了他的脸。一张温文而俊秀的脸,但她知道那只是伪装,一旦面对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