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在上,我在下-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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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领着夏玉瑾等人来到章县令金屋藏娇的别院,将众人分散安置,将他的米粮暂时运往官库保管。夏玉瑾在这座小巧美丽的院子里慢悠悠逛了两圈,摸着镂花窗格,扫了眼院外假山,随手拎起个老旧茶杯,看了两眼,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
章少爷知他家里极度富裕,住惯了繁华上京。原本这个院子里也有精致的摆设和家具,奈何父亲憎恨儿子好男风的行为,吝啬地说这个关节眼上,不要做任何惹人注目的事,硬是把珍贵家具和字画统统收走,藏在库房,只留下些破烂玩意,如何能入玉少爷的眼?若是被当成乡下穷小子,岂不是会被嫌弃?章少爷又恼又恨,只好讪讪笑道:“现在非常时刻,父亲要与百姓同甘共苦,不好张扬摆现,这是很久没用的别院,打扫紧急,家具简陋些,切勿在意。”
夏玉瑾放下手中茶杯,打了个眼色,他带来的下人仆役们立刻将自带的生活用品取出,件件精致,纱帘帐幔,金碗银筷,将简朴的屋子铺设成华贵的府邸,然后笑道:“出门在外,不要太挑剔,我家世代从商,不缺钱,只讨厌黑心肠的官吏,最佩服爱民如子的清官。”
章少爷对上京巨商的富贵看得目不暇接,羡慕不已,然后见他高兴,松了口气,立即顺着说:“是啊,我父亲就是太清廉,从不贪污受贿,导致生活清贫,为百姓受点苦算什么?”
夏玉瑾笑道:“是啊,你父亲是个好官。时间不早了,我想安歇,明日再与你商议施粥之事。”
章少爷连声应好,依依不舍离去。
叶昭见他走远了,上前问:“你笑成这样,打什么鬼主意?”
夏玉瑾挑眉:“你怎知我在打主意?”
叶昭淡定道:“知夫莫若妻,你全身上下我哪里不清楚?”
夏玉瑾给呛了下,斥道:“无耻!”
“你想歪了。”叶昭很无耻地站旁边不动。
夏玉瑾懒得和她纠缠,再次拿起桌上的旧茶杯,“汝窑的雨过天晴杯子,前朝古物,价值百金,虽然在咱们家不值什么,在外却很难入手,不是清廉官员用得起的玩意。”然后指指窗外假山,“那块石头看似不起眼,却来自西山,是文人雅士院子里极为风雅的玩物。块头那么大,运输艰难,咱们郡王府有块更大的,是前任主人留下的,听说运的时候,要在冬天动用无数民夫劳力,冰上拖行,一路遇水搭桥,遇山开路,好不容易抵达上京,却因巷道狭小进不去,便买下邻居十几间屋子,统统拆毁,故价比黄金。就算岫水和西山近些,价钱也不便宜。你说这章县令为何那么有钱?买得起那么好的院子?”
叶昭耸耸肩,半开玩笑反问:“他家有钱?”
“正经点!”夏玉瑾皱眉,“现在想起,章少爷的言谈举止也有些奇怪,这事不简单。”
叶昭正色道:“若查出贪污受贿,直接亮出身份,摘了乌纱送京查办便是。”
“急什么?那章县令知道隐藏财富,做好表面功夫,也算个聪明人,留下的证据不会太多,老子堂堂赈灾御史,摘个区区芝麻官的小乌纱,罢个官打个板子,多没意思?”夏玉瑾靠在椅子上,玩着手中茶杯,嘴角露出抹狠辣笑容,“既然他想玩,老子就陪他玩,好好玩,玩大点。”
73。四处调查
夏玉瑾带来协助管事的官员有五个,为首的姓海,原是翰林院修撰,,一肚子学问,因不会说话,不擅长拍马屁,性格又刚正耿直,经常得罪人,所以先帝在位其间,混到六十多岁还混不上去。今上看中他胆大勤奋,升做吏部六品主事。跟着夏玉瑾这个史上最不靠谱的钦差出使,也不怕他会跟着乱七八糟的主子欺上瞒下,胡作非为。
海主事难得有露脸晋升的机会,正要摩拳擦掌,报效皇恩,大干一场。
他听见赈灾钦差召唤时,立即叫齐手下们,小跑步来到正院,兴奋地等待命令,恨不得立刻就冲去发粮放米,解救灾民与水火,为自己前途铺路。
叶昭坐在花厅内,擦着剑,面无表情,纹丝不动,好像一尊佛似的。
夏玉瑾还在把玩那只漂亮的汝窑杯子,示意众人坐下,头也不抬问:“一路旅途劳累了吧?”
大家都很有干劲地齐声道:“为君分忧,这点累算不得什么。”
“笨蛋!泡茶以泉水为上,没有泉水就用井水,院子里没有井就出去找,才出来几天,一个个就变成呆子了吗?”夏玉瑾将杯子递给愁眉苦脸服侍的小厮,轻轻扫了眼正坐的众人,安慰,“这些日子苦了大家。”
赈灾还要享受?
大家表面恭敬,心里都在暗暗腹诽这个乱七八糟的主子。
夏玉瑾却说出更石破天惊的话,“岫水的歌馆茶肆,花街柳巷还开门吗?”
赈灾还想着找姑娘玩?
海主事都快老泪纵横了:“郡王,这里的姑娘比咱们上京差多了,回去再嫖……不,再欣赏吧。”
夏玉瑾面若冰霜,敲击着桌子不言语,似乎很不高兴。
跟着海主事的年轻笔帖式,没有上司的迂腐,比较机灵,会拍马钻营,立即拱手道,“自古江北出美人,听说这里的下人说,莺啼胡同里的馆子有不错的姑娘,价钱也便宜,若是郡王有性致……”然后他见海主事正凶神恶煞地瞪自己,心里一个激灵,讪讪笑道,“不少新来姑娘都是附近的灾民,没饭吃,被父母卖进去,很可怜的。”
“开门就好,”夏玉瑾大喜,拍板吩咐道,“你们这几天好好去逛逛,要去最具盛名,最高等的青楼!”
他不但自己要找姑娘玩,还要带着所有手下一起找姑娘玩?
海主事连哭都没眼泪了,赶紧跪下磕头,拼死规劝:“郡王!这等昏庸之举万万不可!望你念及皇恩和江北百姓啊!”
“你在想什么呢?”夏玉瑾给他磕得莫名其妙,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赶紧解释,“被卖去青楼的都是受灾最严重最贫穷地方的女子,现在还逛得起上等青楼的也是岫水有钱家里的蠢货败家子,”说到这里,他奸诈地笑了两声,很有经验道,“男人一起逛窑子的时候,感情最容易沟通,而且谁都想不到钦差会去窑子鬼混,有心人千防万防也防不到那里去,你们装客人去和姑娘们谈谈心,和有钱纨绔套套近乎,调查一下岫水县的灾情真相、粮食储备和章县令往日的所作所为,越详细越好。”
海主事和众笔贴面对他的奇思妙想,宛若雷击,个个张口结舌。
夏玉瑾安慰他们:“放心去吧,责任统统推我身上,天大事我替你们扛着。”
海主事过了好久,醒悟过来,结结巴巴问:“你……你不去?”
夏玉瑾站起,负手忧郁道:“我现在的角色是善良可爱有钱正直的商人儿子,不方便去青楼鬼混,由于主子无知,你们这群扮演管家的,要奴大欺主,上下其手一点才像话!去青楼鬼混正合适。何况……何况将军说为了人身安全,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叶昭那不要脸的混球,进青楼叫姑娘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到时无论是他媳妇勾搭花姑娘,还是花姑娘勾搭他媳妇……这种人伦惨事,他统统不想看!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在有人扛罪名的前提下,众官员终于欢快地同意去花街柳巷打听情报,就连百般不愿的海主事,也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临出门前,夏玉瑾好心叮嘱:“出手要大方些!钱不够找我要!海主事啊,机会难得,你要老当益壮啊!多叫几个!”
海主事一个踉跄,差点磕死在门槛上。
夏玉瑾优哉游哉地继续喝新泡的香茶,欣赏窗外假山,打了几个哈欠。
约莫过了三个时辰,骨骰和蟋蟀兴致勃勃地从外面跑回来了,两人围在主子身边,较着劲儿赛忠心能干。
骨骰:“院子里果然被主人叮嘱过了,那些下人都不敢说主子坏话。无论怎么打听,都说章少爷是个怜贫惜老的好人,不过我看他们的神色都不以为然。不过他表面功夫做得确实不错,坏事大概做得隐蔽,在外头的名声也不太差。”
蟋蟀得意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倒是打听到个苦主,传闻他孩子被章少爷逼奸不成,悬梁自尽了。后来给了大笔银子,封口就没再说什么了,可惜了好好一个读书人。”
夏玉瑾漫不经心地听着,嘲讽道:“我看人的眼光果然不会错的。”
骨骰赶紧凑过去道:“那是,满上京谁不知大爷你一双眼睛最毒辣,看古玩看字画看人统统万无一失,那个‘脏’少爷还想在你面前演戏,简直不自量力。”
蟋蟀拍马屁功夫不如他,在旁边干瞪眼。
叶昭在长长的沉默中开口了:“读书人?”
夏玉瑾也回味来:“读书的不是男人吗?”
蟋蟀见状,抢着表现:“是啊!是个俊秀的少年。”
夏玉瑾:“少年?”
蟋蟀笑道:“章少爷只好男色的事情,不是秘密,岫水县人人皆知。”
夏玉瑾呆呆地问:“他一路上对我百般讨好,是……”
蟋蟀果断:“肯定不安好心!哎唷——为何踹我?”
骨骰踹完他后,不停安慰:“咱们爷长得英俊神武,半点都不像兔儿爷,他的眼睛肯定是斜了,看错了,呵呵,爷不要迁怒啊,和我们没关系……”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夏玉瑾的敏感心灵受到强烈打击,他咬牙切齿道:“姓章的,给老子洗干净脖子等着!老子要……”
话未说完,重重一声巨响。
木桌连同上面的汝窑茶杯统统被拳头砸得粉碎。
叶昭的手背青筋暴起,脸色堪比锅底,杀气四溢,危机四伏,看得人头皮发麻,心惊胆战。她一字一句地低吼:“格老子!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兔崽子!也敢动老子的男人?!他最好从现在开始忏悔不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骨骰、蟋蟀齐齐打了个寒颤。
纵使立场不同,也不自觉为章少爷掬一把同情之泪。
夏玉瑾则郁闷地思考:为何他媳妇对女人勾搭他不生气,却对男人勾搭他生气呢?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有些问题,还是别问为好。
74。夜半小贼
藏春阁的新官人娇杏原是林家庄的女儿,家有良田十余亩,父母双全,兄弟五个,精壮有力,个个都是种田的一把好手。她五岁学女红,八岁学裁剪,十岁会持家,绣得鸟儿会唱歌,绣得花儿能引蝶,十里八乡人人夸,十五岁时,母亲千挑万挑,定下李庄小二郎,长相俊秀,勤劳能干,家境富裕,婆婆和善,兄弟亲厚,真是百里挑一的好姻缘。三个月前,他偷偷捎来蝴蝶银簪,她羞涩扭着身子不敢接,他红着脸儿对她说:“大妹子,将来我定不负你。”世间千万句蜜糖话都不及这一句话甜。
飞针走线绣嫁妆,精雕细琢打家具。
只待秋天,唢呐喇叭从李庄敲到林庄,欢欢喜喜上花轿。
洪水滔天,恶吏似虎。
一夕之间,良田淹尽,房屋倒塌,家园尽毁。
疼爱她的父母被大水吞没,宠爱她的兄弟们被巨浪卷走,等待她的良人连尸首都找不到。
再没有人送她出门,没有人接她上花轿。
善良的婆婆一手抱着大孙子,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