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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02-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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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站了起来,缓缓走向木里喇嘛的经房。
  木里喇嘛的遗体,一定还在他的经房内,这种诵经的仪式,可能会连续好几天,然后,木里喇嘛的遗体才会被焚化,而铁马寺中,又会多了一座舍利塔,白色的,有著古怪的圆顶的塔,用来储放木里喇嘛的舍利子。
  金维那时,走向经房的目的,倒不是为了想瞻仰一下木里喇嘛的遗体,而是他的心中,充满了疑问。
  木里喇嘛何以会猝然死亡的?是不是和自己带来的那个怪人有关?如果是有关的话,那么,这个怪人,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木里喇嘛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可以医治他的病了呢?
  在一片诵经声中,金维缓缓向前走著,而在经过贡加喇嘛的身边之际,他停了停。
  金维之所以停了停,是想贡加喇嘛或者会有所表示,会阻止他进入经房,但是贡加喇嘛却完全没有这样的表示,只是专心在诵经。
  金维继续向前走,经房的门虚掩著,金维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和所有喇嘛的经房一样,房中的光线十分黑暗,大约黑暗的环境之中,特别可以体验到生命的秘奥之故。木里喇嘛的经房,所不同的是,除了藏香燃烧之际,所发出的种种特殊的气味之外,还有浓烈的药味,那是各种各样的药,混合起来的一种气味。
  金维进门之后,略停了片刻,他的眼睛,比较可以适应黑暗之际,他看到了木里喇嘛。
  木里喇嘛盘腿坐著,闭著眼,双手放在膝上,看来和外面的那些喇嘛,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他的生命已在他身体内消失了,或许他的生命,已进入了另一个更高的境界,但他已经是一个死人,那是毫无疑问的事了。
  木里喇嘛的身上,披著一件红,黄两色的袈裟,那种袈裟,只是最高的喇嘛才有资格穿,而且只有在最隆重的仪式中才穿,当金维看到木里喇嘛穿这种袈裟之际,他又不禁呆了一呆。
  那是木里喇嘛死后,贡加喇嘛替他穿上去的吗?看来不像,因为袈裟在木里喇嘛的身上,一点没有勉强的味道,那显然是木里喇嘛自己穿上去的。
  木里喇嘛为什么要穿上只有在隆重仪式中才穿的袈裟呢?难道他自己预知自己的死亡?
  金维一面想著,一面来到了他的身前,忍不住伸手在木里喇嘛的鼻端探了一探,木里喇嘛不但没有了鼻息,连鼻尖也是冰凉的。
  金维吸了一口气,再向经房其余的地方看去,经房的四壁和地上,全是各种各样的经书和医书,另外有许许多多,或放在竹筒中,或放在木箱中,或放在锡罐,瓷罐中的种种药材。
  在一角,有一只小炭药炉,炉中还有著暗红色,快将燃尽的木炭,火炉旁,是一张小几,小几上有著药罐和一只瓷碗。
  金维来到了几前,向那只碗看了一眼,碗中还有一小碗熬好了的药,金维并没有特意去嗅那种药,可是一股极其辛辣的气味,已经冲鼻而来。
  然后,金维看到了那几张羊皮,羊皮显得很凌乱,那怪人,却不在羊皮上。
  金维怔了一怔,那怪人不在,他到哪里去了?
  金维四面看看,这时候,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可以适应经房中的黑暗了。
  他可以看到经房中每一个角落的情形,可是,他看不到那人。
  那怪人不见了。
  这实在是出乎金维意外之极的事。木里喇嘛关起了经房的门,是为了替那怪人医病,可是,现在木里喇嘛死了,那怪人却不见了。
  金维的心中,极之疑惑,他提起了那两块羊皮来,羊皮上除了腥羶的味道之外,还有一股辛辣的味道,就是碗中那种药液的味道。
  那可能是木里喇嘛在喂那人吃药时,那怪人挣扎反抗,溅泻了药汁所造成的,那么,会不会是那怪人的行动,导致木里喇嘛死亡呢?
  金维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金维知道自己不能再在经房中得到什么了,他退出去,经过木里喇嘛身边的时候,他向已死的木里喇嘛看了一眼,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歉疚之意。
  他不知道木里喇嘛是为什么而死的,但是木里喇嘛之死,必然和他带来的那个怪人有关,那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了,他在木里喇嘛的遗体前,呆立了片刻。
  经房内更黑了,而当他拉开门,来到外面时,天色也已经黑下来了。
  大约有近百个喇嘛,围坐在经房之前,还在诵著经,十个小喇嘛,在各个诵经的喇嘛之前,插上香,一眼看去,暮色浓黑,一点一点的香头,映著严肃的,看不到任何表情变化的脸。
  金维来到了贡加喇嘛的身边,也盘腿坐了下来,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问道:“木里喇嘛是怎么死的?”
  贡加喇嘛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自顾自低声诵著经。
  而就在金维以为他得不到回答之际,才听得贡加喇嘛道:“死亡是最神秘的事,没有人知道死亡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知道。”
  金维不禁苦笑了一下,他所需要的是切切实实的答案,而不是死亡哲学上的答案,可是贡加喇嘛的答案,却来得如此之玄。
  金维等了片刻,又问道:“我带来的那个人呢?”
  贡加喇嘛摇著头,道:“别再问他了,相信我,这个人,比死亡更神秘。”
  金维陡地呆了一呆,他不知道贡加喇嘛这样说,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接著又问了几个问题,贡加喇嘛却没有再回答他。
  金维的心中,充满了纳罕,他站起来,看到一行穿著宽大白袍的智者,缓缓走了过来。那几个智者,在诵经的喇嘛后面,停了下来,却低下了头,表示他们对离开人世的木里喇嘛的追悼。
  金维苦笑了一下,他想到,在铁马寺中的智者,或许可以回答一切问题,但是有一个问题,他们是一定没有法子回答,那就是:什么是死亡呢?木里喇嘛的身体,仍然好好地在经房中,可是他却死了,他的身体少了什么哩?什么也没有少,只是少了生命,但生命是多么抽象,看不见,摸不到。说去就去,永远追不回来。
  金维看到尼达也在智者的行列之中,他慢慢地走了过去。来到了尼达的背后。
  尼达转过头来,道:“木里喇嘛死了,那简直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事。”
  金维对这一点,也有同感,他只是苦笑著,没说话。
  尼达向木里喇嘛的经房,指了一指,道:“你说的那个人,病好了没有?”
  金维又苦笑了一下,这一下,他的笑容更加苦涩道:“我不知道,他不在,不见了。”
  尼达震动了一下,望著金维,金维也望著他。
  在一刹那间,他们两个人的心中,所想到的是同一个问题,但是他们想到的事,实在太可怕了,所以他们都没有立即讲出来。
  为了怕他们的谈话,打扰了其他的人,所以他们都走了开去,走开了十几步之后,尼达才开口问道﹔“那个人,照你说,他是一个很古怪的人,会不会是他害死了木里喇嘛?照你看──”
  这正是刚才他们两人同时想到的事,金维的声音有点发哑,道:“我不知道,他不见了。如果──是他干的,那一定得把他找来,他可能再害别的人。”
  尼达向前去,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在黑暗中看来,一幢接著一幢的建筑物,更显得幽邃而神秘,尼达摇了摇头,道:“如果他躲起来了,根本没有法子找到他。”
  金维像是没有听到尼达的话,只是自言自语地道:“不过,他为什么要害死木里喇嘛呢?我相信这七天来,木里喇嘛一定是在替他悉心治病。”
  尼达又摇头,在他的心中,同样没有答案。
  金维和尼达来到了他们的房间内,两个人的心头都很沉重,其实谁都不想说话,不过为了不想这种气氛加重他们心头的压力,所以他们找著话来说,讨论了好久尼达研究的课题传心术,然后,尼达叹了一声,道:“要是能找到那个人,对于我的研究,一定会有很大的突破。”
  接著,又静了下来,在几乎完全的寂静中,他们都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在他们的房门前停止,过了片刻,尼达说道:“请进来。”
  随著尼达的话,门缓缓地推了开来,本来几乎静止的烛火,闪动了一下,他们都看到,进来的是贡加喇嘛。贡加喇嘛进来之后,反手关上了门。脸色很沉重,来到尼达和金维的身前,坐了下来。
  贡加喇嘛的神情,看来很疲乏,好像很不想说话,但是他这时候来到,当然不是想来和尼达和金维静坐,所以两人等著,等他开口。
  过了一会,贡加喇嘛才道:“今天,太阳西斜,已经快碰到山顶的时候──”
  贡加喇嘛一开始说话,金维就全神贯注地听著,他知道贡加喇嘛所说的,一定和木里喇嘛的死亡有关,也和那个怪人有关。
  尤其是贡加喇嘛一开始就说出时间,太阳碰到山顶,那是黄昏的开始,而木里喇嘛的丧钟,正是黄昏时分响起来的。
  贡加喇嘛继续道:“两个小喇嘛过来对我说,他们听到,在木里喇嘛的经房中,有一种奇怪的声音,传了出来,由于经房锁著,而且木里喇嘛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所以他们不敢擅入,只是在经房门外,问了几声,得不到回答,而那种怪声,则越来越甚,所以他们才来请我作主。”
  金维趁贡加喇嘛顿了一顿之际,问道:“怪声?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
  贡加喇嘛伸手,在脸上重重抚了一下,道:“那两个小喇嘛说不上那是什么声音,自然是因为他们从来也未曾听过那种声音的缘故。事实上,我也听到了那种怪声音,我也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声音──”
  金维道:“至少,它像是什么声音?”
  贡加喇嘛道:“像是母牛在生育小牛时所发出的那种哞叫声,不过高昂和急促得多。”
  金维的身子,震动了一下,刹那之间,他感到一股寒意,他是记得那种声音的。
  那种声音,贡加喇嘛可说是形容得十分贴切,的确像是犁牛在生育小牛时的那种哞叫声,痛苦而惶惑,完全无依无靠的一种呼唤,金维记得很清楚,那种声音,就是孤峰上那个和大鹰为伴的人,所发出的声音,那是他“说话”的声音。
  金维震动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贡加喇嘛继续道:“我是在接了小喇嘛的报告之后,来木里喇嘛的经房之外,听到这种声音的,那种声音,不断自经房中传出来,奇怪的是,这种声音,好像是由两个人发出来的,其中一个虽然听来很怪,但很显然是在刻意模仿著的,而且,我也立即听出,那是木里喇嘛,在模仿那种古怪的声音,我想,木里喇嘛继续能发出这种声音,他当然不会有什么事,但是由于他关闭经房,已经有七天之久,我总是有点不放心,所以我就敲打著经房的门──那是小喇嘛所不敢做的事。”
  贡加喇嘛讲到这里,又停了下来,而且,现出了极难过的神色来。
  这时候,贡加喇嘛并没开口,但是在一旁的尼达,却明显地已“感到”他说了些什么,所以他道:“贡加喇嘛,你不必难过,我相信整件事故中,你并没有做错了任何事。”
  贡加喇嘛喃喃地道:“我不敢说我没有做错事,我敲了经房的门,我是准备隔著门,问一问木里喇嘛,是不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了,普通的喇嘛不敢在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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