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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没有钥匙的房间-第3部分

小说: 没有钥匙的房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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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搀着温特斯利普的胳膊,催着他赶快走下船的梯板,丹的脚一沾码头地面,上下船的梯板就抽回船上了。正如岛民们看到船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时的感觉一样,他也被这迷人的景色迷住了。过了一会儿,他回身慢慢地穿过码头库房。他突然看到前面有一个纤细的身影,他马上认出那是迪克·卡奥拉,卡麦奎的孙子。他加快脚步赶上了那小伙子。

“迪克,你好。”他说。

“你好。”褐色的脸上露出不友好的神色。

“你很久没来看我了,”丹·温特斯利普说,“一切都好吗?”

卡奥拉回答说:“当然,当然一切都好。”他们一起到了街上,小伙子赶快转身走了。“再见!”他低声说。

丹·温特斯利普站了一会儿,看着他离去然后才上了车。

他告诉司机:“现在不用着急了。”

当他再次出现在起居室时,米纳瓦小姐不再看书,而是抬起头来望着他。

“丹,你赶上了吗?”她问。

“正好赶上。”他回答道。

“太好了,”她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我要拿着我的书上楼去了。做个好梦。”

他等她走到门口才说:

“哦,米纳瓦,不用麻烦你写信给你的侄子说在这儿停留的事了。”

“不用写了吗?丹。”她再一次疑惑地问。

“是的,我打算亲自邀请他。晚安!”

“晚安。”她说完就离开了。

他独自一人留在大屋里,不安地在发亮的地板上走来走去。一会儿他走到走廊上,找到他黄昏时读过的报纸。他把它拿回起居室,想继续看完,但好像有什么事烦着他,他的眼睛总无法集中。随着一声压抑的喊叫,他撕下报上海运版的一角,拼命地把它撕成了碎片。

他再一次站起来,走来走去。他本打算到海滩去见阿莫斯,但上面米纳瓦小姐屋中的平静——波士顿人最有容忍的态度,但波士顿人还是使他迟疑。他回到走廊上,在蚊帐下有张帆布床,他想在那儿睡觉,他的更衣室就在旁边。毕竟现在睡觉还太早,他穿过门走上了海滩。确确实实是那温柔的但却靠不住的科诺的微风掠过他的双颊——这风有时会令人作呕地激起高高的浪花,拍打着海岸,一时间摧毁这海岛的乐土。天上没有月亮,通常非常友善明亮的星星现在也朦胧不清,黑色的海水翻滚着,像是在恐吓着什么。他站在那里凝视远方的黑暗——一直伸向大路的交汇处。倘若你能赋予他们时间——倘若你仅仅是赋予他们时间——

他回身看见铁丝网外的角豆树,看到有火柴的光,那是他哥哥阿莫斯。他突然对阿莫斯充满了友好之情,他想走过去与他聊天,谈谈他们一起在海滩玩耍的童年时代。没有用的,他明白。他叹了口气,平台的纱门在他身后关上了——没有锁的纱门,这地方上锁的很少。

他坐在黑暗中瞑思,很疲倦。他的脸转向他和起居室之间的竹帘。竹帘上出现了一个影子,呆了一会儿又消失了。他屏住呼吸——影子又出现了。

“谁在那儿?”他大声喊道。

一只褐色大手掀起竹帘,接着又露出一张褐色的友善的脸。

“我把你的水果放在桌上了。”卡麦奎说,“我去睡了。”

“当然,去吧。晚安。”

这女人退了下去。

丹·温特斯利普很生自己的气,他到底是怎么了?年轻时在极度恐惧中披荆斩棘的他现在却如此地不安——“老了。”他咕哝着,“不,老天,不是老。是科诺的气候!是科诺的气候!当贸易风再一次刮起时,我会好起来的。”

等贸易风再次刮起时,他不晓得他能不能确定气候就是他不安的原因。



约翰·昆西·温特斯利普在奥克兰登船,感到相当疲惫。近六天来他一直在旅行——在芝加哥的逗留也不过是从这辆火车换到那辆——对此他已经厌倦了。他这些日子所做的就是第一次细看美国,而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啊!

他感到自己正在无休止地凝视着一望无际的平原,那上面零零落落地点缀着些难看的房屋,而这里的居民也肯定从未听过交响音乐会。

行李搬运员慢慢地走在他的前面,拎着他的两只箱子、高尔夫球棒和帽盒。搬运员的一只手断了——无疑是在某前线混战中失去的,他戴了一只钢钩代替手臂,没有人会怀疑钢钩对一个搬运工来说有多大的价值,多么离奇古怪的西方世界啊!

他指着围栏旁边,让搬运工把东西放下来。约翰·昆西慷慨地把小费塞进搬运工那只健全的手中,于是他用钢钩敬了一个古怪的礼。约翰坐在一大堆行李中,从大汗淋漓的头上摘下草帽,莫名其妙自己为什么给他那么多小费。

离开波士顿已有三千英里,但他还有两千多英里的路程要走。他愁眉不展地问一向乐观的自己,他确实曾同意做这种荒唐的、到这种野蛮地方来的长途旅行吗?现在正是六月下旬,是波士顿最好的季节,可以在朗伍德有羽毛球赛,在卡尔斯穿着背心度过温暖的长夜,在马格诺利亚和阿加莎·帕克打高尔夫球。如果一个人定要旅游,那就去巴黎,他已经两年没去巴黎了。当他母亲将这个愚蠢的想法强加于他时,他正在计划去巴黎呢。

很愚蠢——这就是对这件事的评价。行程五千英里,仅仅是要给米纳瓦姑姑一个建议,让她回到她那在比肯大街紫色玻璃窗后的平静的、有规律的生活。而他有可能说服这位固执的亲戚吗?几乎没门儿!米纳瓦姑姑向来做她自己喜欢做的事。他回忆起有一次她说她就是要做她喜欢干的事,这曾使他很不愉快并很惊讶。

约翰·昆西希望自己已经回了波士顿,他希望自己正穿过波士顿广场走向斯泰特街上他的办公室,在那儿他提出了新债券问题。他现在还不是公司的一分子——公司荣誉只属于老温特斯利普,他又秃又驼——但却一心想着工作,他有充分的理由提出债券问题,他等着大家的裁决,就如同剧作家在新剧上演的第一夜等在幕后一样。一期六号抵押债券是能赚大钱呢,还是在他脚下彻底失败呢?

刺耳的船笛声将约翰·昆西带回到眼前这不可思议的地方,船开始启动。他隐隐感到有个年轻的女子走过来,坐在他的旁边。船载着约翰·昆西离开码头,驶进港湾。他突然坐直身子留心观看起来,他从不会对美视而不见的,现在他又看见了美丽的景色。

清晨的空气是清新、干燥、透亮的,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能把疲倦的航海者的梦想变为现实的港口。他们经过戈特岛,并听见微弱的号角的回声,他看到塔马尔派斯抬起它高傲的头一直伸向闪光的天空。他转过身,那里是旧金山作点缀的群山。

船继续行进,约翰·昆西静静地坐在那里。桅竿和烟囱林立,在水边使他产生浪漫的遐想,当他是学生的时候就被这些神奇的浪漫所述住。他是一个失去了吉普赛血统的内向的温特斯利普家族的年轻人,现在他能分辨出从安特卫普传来的船鸣声,那是来自东方的航线,这使他联想起早被遗忘的一种五桅纵帆船,它来自通商口岸,来自南方的椰子岛。这优美如画的景色如同剧院中的背景幕布那样吸引人,那样色彩绚丽,只是比那幕布更真实。约翰·昆西突然站起身,他的平静的灰色眼睛中显现出一丝迷茫。

他低语道:“我不明白。”

他为自己说出了声感到惊讶,他本不想出声的。为了不显得太唐突,他向周围看了看,希望能找到一个他可以假装对之发表评论的对象。他周围除了一位女士外没有别人,他也不可能与女人搭话。

约翰·昆西低头看了她一眼:西班牙人或类似这类人的深蓝色头发,黑色的眼珠因高兴而显得明亮,她正力图掩饰她的笑意,细嫩的椭圆形脸蛋让太阳晒成深褐色。他再一次看了一下港口——船的周围真美啊!比坐火车旅行要好得多!

女孩抬头看了一下约翰·昆西,只见一个男子汉,肩阔而强壮,脸却如孩子般地无邪,她立即判断出,一点友好的表示不会带来误解。

“对不起,”她说。

“噢,不——是我对不起你,”他结巴地说,“我不是想这样,我是无意的,我是说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她问。

他继续说:“最奇妙的事发生了。”他坐下来,扬手指向港口,“我以前来过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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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点迷惑不解。

“很多人都来过。”她同意。

“但是——你知道——我是说——我从未来过这儿。”

她在他身边站了起来。

“很多人都没来过。”她也同意这一观点。

约翰·昆西深吸了一口气。他卷入了一场怎样的谈话呀!他有一种想拿着帽子走开,让整个事情自生自灭的冲动,然而他没有这样做,他来自一个要把事情办到底的家族。

“我是波斯人。”他说。

“噢,”女孩回答道。这解释了一切。

“而我力图要弄清的——尽管当然我没有任何理由把你也拖进去。”

女孩说:“没什么,请继续讲吧。”

“直到几天前,我从没到过纽约的西部。你明白吗,一生中从来也没有过。我去过新英格兰,几次出过国,但西部——”

“我懂,你对西部没兴趣。”

“我不该这么说的,”约翰·昆西小心客气地为自己辩解,“但它是那样广阔,似乎没有希望对它进行开发。而后来我家里人认为我应该去,你懂吗,于是我乘上了火车走啊走——对不起——真是有些厌倦了。现在我来到这港口,看着我的周围,我有一种奇怪的感受,我感到我好像以前就来过这里。”

女孩的脸上露出同情的表情。

“其他人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她说,“这是心灵的选择。你花了那么长时间来到这儿,最后终于到家了。”她伸出纤细的褐色的手说道:“欢迎来到你的家乡。”

约翰·昆西庄重地与她握手。

“噢,不对,”他委婉地纠正道,“波士顿才是我的家乡,很自然我属于那儿,但这里——我很熟悉这里。”他向北看一眼那些环绕着月亮谷的小山,然后又转向旧金山,“真的,我似乎觉得我曾有一次来过这儿,很奇怪,不是吗?”

“或许你的一些祖先——”

“对极了,当我的祖父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来过这里。后来他又回家了,但他的兄弟们就一直呆下来了。我去檀香山将要拜访的就是他们之中一个人的儿子。”

“你是要去檀香山吗?”

“明天早上,乘‘泰勒总统号’,你去过那里吗?”

“是的。”她的黑眼睛变得严肃了,“看,那是船坞——是东部起始的地方,真正的东部——和特利格拉夫山。”她指着那儿。在波士顿从没人这样指,但她是那么可爱,约翰·昆西假装没看见。“那是俄罗斯山和诺布山上的平圆顶。”

“生活一定是充满了起伏,”他大胆地评论着,“给我讲讲檀香山吧。我猜想一定是个荒芜的地方。”她笑了。

“我会让你自己去发现它有多荒凉。”她说,“几乎所有的有名望的家庭祖先都从你热爱的新英格兰州来,我父亲称他们为发疯的清教徒。我父亲是个聪明人。”她补充道。她那奇妙的孩子般的声调富于智慧而又很有挑战性。

约翰·昆西发自内心地说:“我相信。”他们离船坞越来越近了,其他旅客挤在他们周围。“我本应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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