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手姻缘-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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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王道,“我非怀疑表哥,实在是不情之请,心生惭愧。”
易卿阳笑道,“王爷言重了,只是南越自古繁华富庶,擎天索之宝物,令天下垂涎,而今大周初定,百姓休养生息,国库空虚,王爷一声借用,怕是难以归还了。”
吴王道,“表哥……”
易卿阳道,“我不是说你,而是说时局。王爷借此珍宝搏得江山皇位,继承的是萧氏大周正统,即便君临天下,也受臣民制肘,不敢背叛祖宗,只怕到时候珍宝未归,连我,也要身死人灭了。”
吴王变色道,“表哥如此心思,竟疑我至此……”
易卿阳道,“大家都是明白剔透人,七姑居何心思,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在这儿冠冕堂皇?她要为自己的儿子夺得天下,到时天下一统,她岂会分疆裂土,为一个娘家的侄儿复国南越?”
吴王面色苍白,沉默无语。
易卿阳道,“我明白王爷的意思,以我之功勋,封我为异姓王,统领一方,这怕也是我最好的归宿了,想来我也从未求过别的。至于擎天索,自古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若不放手,早晚有一天会死在这上面,绝世珍宝,当奉为天下主,否则自招其祸,这个道理我懂。”
吴王垂首,烛光让他英俊的脸幽暗而模糊,他不辨喜怒地轻声道,“表哥苦心,受委屈了。”
易卿阳道,“谈何委屈,南越已山河破碎,大周一统,时局已定,我能为一偏安小王,已是万幸了。”
吴王道,“定不负表哥相助辅佐之意。”
易卿阳淡声笑,“皆仰赖王爷成全了。”
庭中淡月朦胧,葳蕤静谧的花木深深浅浅地浸在牛乳般的夜雾里,依稀恍惚。
易卿阳静靠在长椅上,不遑一瞬地望着面前绽放的昙花。
突然爆裂的颜色与馨香,令他屏息静气,心底空明。那个瞬间他的心如飞向天空般轻盈,又如深潜海底般沉静,所以他最是喜欢看昙花,看它如何短,如何惊艳盛放,如何仓促凋亡。
他的手指伸向花瓣,然后,用力地撕扯下来。
他的目光迷惘而苍凉。
沈墨瞳被婢女领来,在他身后见礼,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夜雾愈浓。没有风,没有鸟虫的夜动,只有无边的花木,在夜雾里吞吐呼吸。
那个男子英挺静坐的背影,如昙花般绚烂的颜色与姿仪。竟让沈墨瞳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昙花在看他,还是他在看昙花。
鲜花转瞬归于沉寂,易卿阳眼底的光渐渐聚集,渐渐深邃。他转头看向沈墨瞳,目光冲融,言语清淡。
“坐啊。”他说。
沈墨瞳敛首道,“身上有伤,坐下如受酷刑,墨瞳儿站着回话,表哥饶过我。”
易卿阳浅浅笑,“世上有种人,打得怕,却永远打不服,说的就是你这种。”
沈墨瞳不说话。易卿阳突然也不说话。
夜雾袭人,却是连不远处的花木都看不到了。沈墨瞳低声开口道,“表哥是去见吴王了?”
易卿阳只看着她,目中玩味。沈墨瞳道,“大鹏因风起,方能扶摇直上九万里,表哥一时蜷曲于人屋檐下,难免心怀抑郁。”
易卿阳遂笑笑,“墨瞳儿若真乖巧懂事起来,倒也善解人意。”
沈墨瞳道,“表哥交出擎天索,助吴王得皇位,依雪贵妃和吴王的意思,表哥最好的结局,不过异姓封王。”
易卿阳但笑不语。沈墨瞳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表哥自伤人气,挑起东南争战,再交出擎天索,到时无所依凭,吴王上位,不知又能否真的信守承诺。想来表哥深夜无眠,是为此事苦恼?”
易卿阳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吴王上位,第一个要除掉的便是我,这又有什么可苦恼的?”
沈墨瞳轻笑,“那便是表哥降尊纡贵,伏低做小,说了违心的话,回来心里不痛快。”
易卿阳的眼神顿时直钩过来,说道,“你这女人,心思忒也可怕。”
沈墨瞳道,“不过是表哥手上的囚徒,心思剔透一点,有何可怕。”
易卿阳不说话。
沈墨瞳望着那凋残的昙花,轻声道,“我有个疑问,多年存于心,未敢解答,不知表哥能否赐教。”
易卿阳道,“你说。”
沈墨瞳道,“前南越王,我的外祖,您的爷爷,当年的心思,不过是献出擎天索和嫡公主,求得一国和平免受兵灾,子孙偏安一王永享富贵,当时天下大势,南越反抗无异以卵击石,想来他这样做也无大错,为何便惹出了一场乱子?他这么做,是听了宣王劝谏,可是后来宣王陡然逆转,弑君杀弟,可他若得到些好处也就是了,却身死人灭得不偿失,这到底是为什么?”
易卿阳哼笑一声,“为什么,还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以为女儿是他手里的刀,其实被自己女儿给玩了。”
沈墨瞳道,“我虽如此猜测,可又不敢尽信。”
易卿阳道,“他当年送雪贵妃入宫,是想让她在后宫站稳脚跟,生下皇子,再乘机害杀周王,而他夺得擎天索和南越王位,届时扶自己的外孙上位,趁大周天下未稳,幼主当道,搅一个天翻地覆问鼎中原。不料雪贵妃一入宫闱,即刻调转风头,向他举起屠刀,他在南越篡权夺位,大周大兵压境前来受降,他自以为聪明,让主战的成王迎战,好名正言顺除掉自己的兄弟,届时他再肉袒出降,不料……”易卿阳顿住,对沈墨瞳道,“人皆以为是皇爷爷赐死了宣王,其实那时皇爷爷已死,是宣王把持朝政,他是被自己的好女儿,雪贵妃派人杀死的。雪贵妃自以为兵踏南越,从此后可以高枕无忧,一心一意经营后宫,母凭子贵,坐拥天下,谁知道竟冒出了你娘,在大将军府为侍妾,这般碍手碍眼的人,她不除去还等什么!”
沈墨瞳道,“那表哥因何逃脱?”
“父亲战死,当时我年方八岁,被虞叔叔舍命救护,多年隐忍,重整残部,以擎天索为诱,佯装坦诚懵懂,投奔于雪贵妃,彼此利用,与虎谋皮,”易卿阳目光雪亮地盯着沈墨瞳,“你恨我灭你满门,不肯助我!且不说你父亲当年马踏南越,血洗王族,杀死了我南越多少父老亲人,便说我若不下手,如何取信雪贵妃,结成同盟!”
沈墨瞳道,“狼狈为奸,无异自取灭亡!表哥你如今进退维谷,不怕以身投虎,身死为天下笑?”
易卿阳怒,举手欲打,沈墨瞳挺身昂头迎着她,目中无畏。
她脸上尚有青紫残余的指印,易卿阳那一巴掌终没有打下去,只讥诮道,“因何便是我以身投虎,身死为天下笑?我便不能回天逆转,重整河山?墨瞳儿你小看我,雪贵妃要我死,我自也要她死!”
沈墨瞳垂下头,半晌轻声道,“那祝表哥志意顺遂。”
也不知为什么,易卿阳听了这句,却陡生一阵悲凉。他有些缭乱地看了地上被他撕毁的昙花瓣,举头望天,喃声道,“今夜好大雾啊。”
沈墨瞳没说话。易卿阳望着她,只觉得她近在眼前,在浓雾中低眉敛首,清雅安静得不像话。
“你说,”易卿阳道,“三日之限,叶修会来么?”
沈墨瞳道,“若是表哥,会来么?”
易卿阳怔住,半晌沉涩地道,“君子坐不垂堂,我不会为一女人,乱我的阵脚格局。”
沈墨瞳道,“他不是你。”
易卿阳默然。
沈墨瞳道,“他若不来,表哥会杀了我么?”
易卿阳道,“你说呢?”
沈墨瞳遂笑了。那笑容明亮得如暗夜的白莲花,让易卿阳不知所以。
“你笑什么?”他说。
这时突然有尖锐的烟花弹在东南处爆炸开,有属下急惶地冲过来禀告道,“公子,问心阁在大举围击!”
易卿阳心一沉,举头看浓重如烟云般的大雾。
沈墨瞳道,“我笑,是因为我知道,他不会给你杀我的机会。”
易卿阳凶狠地一把掐住沈墨瞳的脖子,盯着她的眸子一字一顿地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了!”
作者有话要说:等着看男主的同学,别着急啊别着急
62。第六十二章 兵不厌诈
易卿阳甩手快步消失在浓雾里,世界倏而变得杂乱起来,四面尖细的风啸声,脚步声,哨子声,此起彼伏。
有婢女来到沈墨瞳身后道,“姑娘,请回。”
沈墨瞳回头望了望那两个婢女,低头道,“好。”
她举步往前走,那两个婢女一前一后,一个领着,一个跟着。是夜晚,又大雾弥漫,三尺见方不见人影,在行至芭蕉园的时候,沈墨瞳突然一个趔趄,扑倒在前面婢女的身上,后面的婢女刚弯腰去扶,一下子也被制住穴道。
沈墨瞳起身,拍拍手,猫一般纵出去消失在茫茫的大雾里。
这个时机,因为夜间雾大,能见度差,问心阁的攻击恰如猫逗老鼠一般,占据着主动。
有时星星点点,有时连成一片,有时挑衅一下见好就收,有时神出鬼没攻其不意。
几次交手,易卿阳分辩出这玩弄激怒之意,喝令属下据守各个防卫护点,敌来迎敌,不必游走相顾。
毕竟是易卿阳手下人手众多,不多时便安稳下来,由被动挨打变成了以守为攻。于是问心阁开足火力攻其东门,为首的,竟是一向留守于问心阁的洛欢。
洛欢极其悍勇,一把玄铁刀排山倒海般追魂索命。他只穿一身布衣,骑着赤电马,凶神恶煞,强攻硬闯。
箭弩如飞蝗雨点般射过来,洛欢身后的武卫皆盾牌成阵,唯独洛欢以刀挥挡开路,却以盾牌遮马首。
洛欢一马当先,在一拨箭雨刚过而一拨未至的短暂间隙,他纵马直冲了过去,越马扬蹄,人如鹰隼般凌空跃起,呼啸的玄铁刀砍断了敌人的脖子!
敌人阵脚顿时大乱,有这么个煞星从天而降,不要命一般所向无敌,一时的厮杀抵挡,皆化作腥风血雨。
而洛欢的身后,浩浩荡荡的武卫跟着冲了过来。东门沦陷,洛欢带人长驱直入。
易卿阳猛地一拳直砸在柱子上,骂道,“一群废物,没见过高手么?一个洛欢就挡不住了?”
属下道,“黑鹰在第二关口拦住洛欢,正在鏖战。”
易卿阳道,“洛欢一向凶悍,都是不要命的打法,黑鹰一个人拦不住,派南门白水前去助阵!”
属下领命而去。易卿阳负手踱了几步,看了看漫天的大雾。
叶修果然会找时辰啊。不过他占天时,我占地利人和啊,他长途孤军作战,一时之胜,抵得了什么?
易卿阳正这样想,属下又匆匆来报,“公子!黑鹰被洛欢砍伤,现在白水应战,可是李承影又带人从南门冲进来了!”
易卿阳被气得笑了,脱口道,“调青龙紫云去!告诉他们俩,务必提李承影的头来见我!”
属下正欲下去,易卿阳喝住补充道,“立即调白水去南门,让青龙紫云他们三个,务必置李承影于死地!”
一声哨响,拖着奇怪的尾音。白水听了顿时虚晃一招,卖了个破绽闪身于浓雾中消失不见踪影,洛欢反而愣住。
前路平平荡荡,白雾茫茫,就此一无遮挡,前无堵截,后无追兵,他反而觉得事情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