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衣警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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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区的方位图,木管怎么说,这张图和北京接头这个任务之间是看不出什么联系的。”
大陈讲的是有道理的,段科长也点头补充道:“接头的标志肯定是有问题的,据我看,接
头暗语也不对,这种类型的暗语早在二次大战前就被淘汰了。在现代间谍战中,使用暗语必
须符合周围环境和人物身份,而且得选择日常生活中常见的问答句。像他们这样,跑到王府
井去谈什么剑兰、徽榄树这类风马牛不相及的疯话,木要说被我们碰上,就是一般人听见,
也要奇怪。还有一点,他第一次所供的姓名和在国内时的历史都是假造的,我们当时没有戳
穿他。如果他今天是老实交待的话,那就应该把假姓名和假历史一并更正过来,可他没有更
正,仅从这一点上看,其它口供的真实性就值得怀疑。不过……”段科长沉吟了一下,接着
说:“我倒是还有另外一个想法。昨天我一见到这个人,从开头几句话中,就感觉到此人不是
个等闲之辈。他在答对时,用词很恰当,很准确。这说明他有相当的文化修养,从他的举止
和我们缴获的特务器材的用途看,他也像个受过正规训练的骨干特务。可他的这两次供述却
如此荒诞不经,漏洞百出,这和他的实际水平之间距离太大,这不能木说是个很矛盾的现
象……”
段科长最后的这几句分析,的确是很精彩的。周志明现在躺在床上,在事过境迁之后再
来回味这段推理,仍然要佩服段科长的细心和敏锐。但是这段推理后面应当引出的结论,他
却一直没能揣摩透。段科长那天还没把话说完,就被甘局长和纪处长的突然到来打断了。
也许因为甘局长是第一次临幸他们的小办公室,所以大家都感到有点意外。当纪处长说
明了甘局长的来愈之后,周志明也弄不清是该高兴还是该挠头。他还从来没有跟局长一起搞
案子的经历呢。
“甘局长这么晚专门赶到这儿来,是准备明天亲自参加这个案件的审讯工作的。”纪处长
说,“甘局长进城以前就搞过审讯工作,应该说是老经验啦。”
“啊,啊,”甘向前坐下来,摆摆手,“老经验靠不住,还要靠毛主席的革命审讯路线嘛。
我接触审讯工作还是在东北剿匪那阵子。过去审土匪也好,现在审特务也好,总不外那么几
条嘛,政策攻心啊,指明出路啊,分化瓦解啊。”甘向前停了一下,又说:“这个案件,市委
亦得同志很重视,点名要我亲自动手,当然,你们这两天的审讯,成绩还是主要的。木过,
目前还没有把敌人的气焰打下去,审讯录音我粗粗听了一下,我个人认为,这个人根本没有
向我们缴械。市委亦得同志对这个案件的工作有很重要的指示,要求我们把审讯室变为大批
国际反动派的战场,把大批判贯彻始终,首先要让他低头认罪,只有在这个基础上,才能使
审讯顺利进行下去。”
甘局长讲话的时候,大家都一声不响,只有纪真哼呀啊呀地随声应酬着。甘局长说完,
又坐了一会儿,问了问物证检验的情况,就走了。周志明还等着听段科长刚才那段分析的下
文呢,谁知道段科长却闷闷地说了句:“散会吧。”
“科长还没说完呐,”他禁不住问道,“下一步咱们怎么搞啊?”
“怎么搞,”陈全有站起来,戴上帽子,用一种无可奈何的口气说:“听甘局长的呗。”
周志明看看段科长,又看看纪真,他们都沉着脸不说话,似乎是默认了大陈的说法。小
陆、小严也锁抽屉戴帽子准备回家了。
在那一刻,周志明的嘴里是切切然地嚼出一股子难言的苦味儿的。他一向看重的那个职
业荣誉感仿佛也变得索然无味了。甘局长一来,也木和大家认真研究研究,只凭着“粗粗听
了一下”审讯录音,就不客商量地把审讯方略确定了,既不征求一下纪处长和段科长的意见,
也不问问他们这些侦察员的看法,仿佛他们这些做具体工作的干部全不过是拉磨的驴,只能
听喝!这倒真是应了小陆在湘西时对他说的那句话了:“什么叫好侦察员?别叫领导腻歪,就
是好侦察员!”
周志明离开办公室的时候,纪真和段兴玉仍旧默然坐在椅子上没动窝。他反手带上门,
才听见他们在屋里说起话来,纪真的声音低沉不清,段科长则显得激动些,声音里带着点暴
躁。
“……审讯室又不是批判会,审讯的目的是搞清问题,又不是辩论是非,这怎么叫单纯
军事观点呢?……”
段科长在科里同志的面前,从不这样动容,大概,也只有在纪处长这个老上级面前,他
才会如此直抒胸臆吧。
因为甘局长主持的审讯,是从局秘书处带了个顺手的干部去的(也是个没搞过侦察的),
而他们五处这个承办案件的小组只须出一个做记录的。所以第二天上午,段科长和大陈便带
上那张神秘地图的复制件,乘飞机在边境地区的H市去了,他们想在那一带公安机关的帮助
下,解开这张地图的谜。严君从一上班就埋头桌前,把前两次审讯的录音誊写在审讯记录纸
上,周志明自己,则开始着手整理那些个物证,把它们登记、剪贴起来,所有“物证检定 分
析书”也都装订成册。小陆平时最怵这类烦琐枯燥的工作,他经 过拼命要求,终于被段兴
玉同意派去给甘局长的审讯做记录,一大 早就被甘局长的汽车接走了。
那天晚上快下班的时候,小陆回来了,周志明从他的脸色上, 看出审讯仍旧不顺利。
“这小子,装疯卖傻,迟早是挨枪子儿的货。”小陆咕略咕路喝 下一大杯凉开水,抹
了把嘴,说:“审到最后,连甘局长都给惹火地了。”
“下一步怎么办,甘局长没说么?”周志明忧心仲仲地问道。
“接着审呗,非把小子敲开木可。甘局长刚才到技术处去了,好像是那个熊猫牌半导体
查出点儿什么名堂来了。”他停了一下,又说:“看来,甘局长怀疑他的潜入任务可能和批邓
运动有关。”
“和批邓运动有关?”严君很是不以为然了,“人家管你批邓不批邓啊,不可能/
周志明却并没有大往心里去,因为甘局长只审了一天,一切都只不过主观分析而已,何
况他们当头儿的,满脑袋都是“批邓”,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难免要往那方面去琢磨,就连现
在十一广场上那几个小小不然的花圈,他们也要疑神疑鬼,好像天下的人全都是为了破坏批
邓才活着似的。
晚上,小陆回家去了,严君自告奋勇陪他加了一个小班,他们刚刚把那个印在胶纸里的
盲发电台收听时刻表抄在格纸上,就被组真从办公室里轰回家去了。那些天,查店、审讯、
开会,连轴转,按说是够累的,可他晚上却睡不着,从盲发电台收听时刻表上看,距第一个
收听时间——三月二十一日夜间零点十五分,只有八天了,如果八天之内案情仍无突破,就
是收到了特务机关给徐邦呈的什么指示,他们也没法动作。那可就真不知道这案子将如何了
了,他想弄不好也就是不了了之了。
可是他完全估计错了。第二天段科长和大陈那方面虽然仍旧没有什么消息,可甘局长的
审讯却出现了谁也没有料到的进展,到中午,小陆带回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他全供了!”他一进门就兴冲冲地宣布,“好家伙,果然是条大鲨鱼。”
他和严君全都目瞪口呆地望着小陆,小陆扯过一把椅子坐下来接着说:“技术处把那个小
收音机给查出来了。那是用咱们熊猫牌半导体改装的小型信号机,可以发射和收接信号,有
效范围一公里,他到王府井接头,要这玩意干什么。今天我们一上去,先把这玩意跟那张图
往他眼前一摆,这小子立时就傻眼了,甘局长把桌子一拍,几句硬话往他头上一压,这小子
就坚持不住了。嘿,我发现甘局长还是挺有气势的。”
“到底怎么回事?”严君忍木住打断他的话。
小陆冲她笑笑,赶快说:“外国特务机关派他来,是为了执行一个庞大的计划。他的任务
是先进来摸摸情况,躺躺路子,看看边境地区需要什么证件,买火车票要什么手续等等。其
实这些特务机关原来也知道,只不过是为了慎重看看有没有变化。在三月二十五日,他要返
回边境,就是那地图上画的那个地方,那地方叫仙童山,山的本身就是国界线,在那儿接应
一支特遣小分队进来,分散到几个大城市去搜集情报,同时散发一些伪造的我内部文件,破
坏批邓运动。整个计划的代号叫‘三月行动’,他本人的代号是‘1127’,敌人规定他入境后
冒用一个外侨的名义给使馆写封密写信,汇报他执行任务的情况,然后再用盲发电台把指示
传达给他,这封信他还没来得及写呢。看来,下一步咱们要有大戏唱了。”小陆不停气地说着,
脸上的兴奋是不能掩饰的。
下午,小陆又去看守所了,审讯还在继续。傍晚的时候,段科长也从H市打来专线长途,
证实了那张图正是仙童山的方位图。
真是一天之内,风云突变!
晚上下班的时候,小陆没有回来。吃过晚饭,纪处长接了一个电话便立即坐车到市委去
了,临走匆匆跑来叫他们给哈尔滨挂长途催段兴玉和大陈回来。从处长的脸色上,他和严君
不约而同地感到了事态的紧迫。果然,当天夜里十点钟纪真从市委汇报回来,就决定了他和
小陆的湘西之行。“三月计划”是一个如此之大的行动,为万全计,纪处长认为必须去湘西把
徐邦呈的老底查实··二…
“白白”突然站起来了,用力甩了甩脑袋,把他的思绪打断,它东张西望了一会儿,一
只小肉爪竟然踩到他的脸上来了,冰凉,倒是让人挺舒服,他没动。随着一阵细小的呼喀声,
“白白”那不但冰凉而且湿乎乎的小鼻子也触到了他的鼻尖上。不行,这家伙给脸上鼻梁,
竟然要在他的脸上打坐了。他抓住它的腰,把它放到床下去了。
他的思路岔开去,对了,明天还要去萌萌家,给施伯伯讲讲湘西。讲什么呢?那可是施
伯伯阔别了二十多年的老家呀。
五
人花板低垂着,呈银灰色,薄薄地贴着层暗光,不知是寒月清辉还是郊大妈家里那盏二
十五瓦目光灯的折射,使人更加感到周围的压抑和狭小。
周志明家的这间屋子,原来是个二十多平米的大房间,在他们搬来以前,就被人在当中
打起条隔断墙,成了里外套间。二十多平米,照着两口人的标准,平均居住面积是不算窄的,
可自从打湘西回来,他就常常感到周围空间的拥挤和色彩的单调,常常要情不自禁地向往起
那青山秀水的天地了。
他从小没离开过城市,就是出差,也不外是北京、天津、上海。广州一类的繁华去处,
和南州大同小异。应该说,湘西,是第一个用大自然的雄浑和优美给他以奏陶的地方。
他和小陆是下午三点多钟乘飞机飞抵长沙的,傍晚又乘上了长沙至怀化的火车向西而行。
虽说那时候春节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火车上的拥挤风潮却还在持续。挤在探亲期满的职工、
士兵和度完寒假的学生中间颠簸了一夜,真是精疲力尽的一夜。第二天早晨又在怀化改乘长
途汽车,不到中午,汽车便已经攀援在湘西婉蜒而潮润的公路上了。
日夜兼程的疲倦被藏怀的一点好奇和向往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