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社-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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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跟我很熟,因为工作关系大家成了朋友,就算是这样,毕竟也是客户,得罪不得。我们订了明天中午的返程机票,于是米洛提议晚上打通宵麻将,可我执意不肯,无论如何也不肯,坚贞不屈,软硬不吃,于是米洛的鼻孔就变得一张一张的了。
“我可以当牌架子。”我说,目光坚定,这是我退让的最后底线。米洛熟悉我的这种目光,在公司双方谈项目费用的时候,只要我露出这种目光,米洛就知道这已经到了我的底线了。
终于,米洛松下肩膀,叹口气,说道:“好吧,真服了你!”
我手忙脚乱地摆着麻将,上下两排,可还是跟不上他们的速度。米洛第一个摆好,点上一根烟,于是宾馆的房间就有了仙境的感觉,这种场景似曾相识。米洛一脸严肃,电视机里正播着我设计的广告,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的。我突然紧张起来,心口莫名地疼。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觉得从坐上这张牌桌的那一刻起,米洛就不是米洛了,芮锐不是芮锐,刘皓也不是刘皓了,每个人都似是而非。明明知道彼此相识,却从内心深处感到浓浓的陌生和恐惧,这种感觉,要怎样形容呢?我记得有一次,闺中密友小如请我去高档洗浴中心洗澡,那是我第一次去公共浴池洗澡,当我和小如赤裸相对的那一刻,我感到小如不是小如,我不是我。
宾馆电话嘟嘟地尖叫起来,芮锐起身接电话,然后不耐烦地说:“不需要!”芮锐最讨厌那种女人。
芮锐回到牌桌,牌已经摆好了,四四方方,像个密不透风的围城,每个人都是骰子,掉进去就可能再也出不来了。
打麻将是米洛他们公司的潜规则,几乎成为他们企业文化的一部分,据说米洛最背的时候,一晚上输了三万。
“牌桌上,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本性。”
这是米洛他们老板的信条,也是我父母的信条。当然,我父母不是米洛的老板。
小赌怡情,父母喜欢小赌,输赢都在五十元以内。爸爸常说,以后若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的话,只要让他跟我父母打八圈麻将,就一定能让他现出原形。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爸爸的话恶狠狠的,大概是不希望宝贝女儿成为别人的人吧?
牌桌,就是人生,输输赢赢,变幻莫测,每个人都卸下伪装,变得赤裸裸。
【2。诡异的六条】
其实我很小就会打麻将,对于麻将,我基本上算是无师自通。
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以怎样的方式,总之我就会了,会得莫名其妙。
不过,自从十岁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碰过麻将,并且,我从来不以任何方式赌钱。
“六条!”米洛“啪”地把牌推进中央,我想了想,既然是牌架子,还是不要和牌了,上上一局刘皓出六条,上局芮锐出六条,我都没和,因此,米洛出六条出得很放心。
“和了!”不是我说的,是电视上一个女人说的,不过那个声音跟我很像。还不待我解释,米洛已经把自己的牌推倒了,于是我也只好亮出牌,说:“我确实和了。”
很显然,米洛不高兴,米洛以为我在故意整他,别人出六条我不和,一到他我就和。还好,我是牌架子,输赢不算钱。
我看了看电视,电视上的女人也看了看我。
米洛拿起遥控关了电视,于是那个女人就被囚禁在电视里,可我还是觉得,她正透过黑黑的屏幕,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
“小孙很会打嘛!”芮锐笑着,脸上有两个酒窝。我手心里冒着汗,忐忑不安地说:“下次我不和了,否则你们玩得没意思了!”
“知道就好!”米洛气呼呼地说。米洛在牌桌以外是个很有修养的人,很绅士,也没有领导架子,怎么一到牌桌上就变了?
我的心抽搐了一下,“怎么一到牌桌上,就变了呢?”
这句话,似曾相识。
我也点了一支烟,于是整个房间的上空,灰压压地缭绕了一层妖气。我思绪纷乱,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或许前世的某个瞬间,也是这样的灰压压的房间,整个屋子的人都赌红了眼。
米洛已经输了四千五,他始终沉默着,每摸一张牌,都紧张地用拇指摸一下,似乎想像盲人一样摸出这张牌的谜底,似乎牌经过这么一摸,就能变成他希望的牌似的。我爸爸也喜欢这样摸牌,对此我十分不理解,直接看牌面不是更简单更迅速么?
“六条!”米洛小心地把牌扔到牌堆里。刘皓大叫:“哈哈!又和了!”刘皓已经连续做了三把庄家,因此米洛和芮锐都有些气急败坏。
“妈的!今儿晚上跟六条有仇!下把死活不扔六条了!”米洛把烟按熄在烟灰缸里。这是我认识米洛以来,第一次听他骂人。
米洛红着眼睛,直直地盯着某处。四双手在洗牌,我的眼睛有了片刻的恍惚,我看到一个女人的手也在其中,却不是我的,我没有涂红指甲。然而再定睛一看,那双手又没有了,我摆牌越来越迅速,我心口越来越疼。
【3。女人的手】
这是最常见的麻将牌,牌的背面是晶莹剔透的翠绿,这种牌,在我小时候就已经很流行了。我小时候的某一年,爸爸迷上了赌博,每天放学,我家里都烟雾缭绕,一屋子的人,四个人赌,其他人观战,每个人都抽烟。我就是在这样哗哗啦啦的洗牌声里吃饭、写作业、睡觉,梦里也在哗啦啦。
有时候爸爸会把我抱到他的腿上,让我替他摸牌,因为一般我摸的牌,都是爸爸需要的好牌。如果因为我摸的牌而让爸爸赢了,他会很大方地给我多出平时十倍的零用钱。
妈妈也常坐在爸爸身边观看,偶尔爸爸去洗手间的时候,她会替他打一把,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她赞同爸爸赌博。只因为管不了,所以只好顺着他。
妈妈一直是个有思想的家庭主妇,起初爸爸迷恋上打麻将的时候,彻夜彻夜地在朋友家的地下室里赌,不吃饭、不喝水、不睡觉,也不回家,整个人都被耗成了魔鬼。妈妈去叫、去骂、去掀他们的牌桌,只会招来爸爸的耳光以及变本加厉的不回家。
后来妈妈似乎也想通了,认命了,干脆让他们到我家客厅里赌,还供应茶水和简单的饭菜。这样的话,爸爸起码在家里,起码饮食正常,起码在妈妈的视线内,起码不会因为赌博而做出过分的事情,比如像电视里常演的那样,连房子和妻儿都赌上。
这一把,我又早早地听牌了,还是和六条。
“不会又有人和六条吧?”米洛手里握着一张六条,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刘皓露出神秘的笑容,似乎在暗示米洛他就是和六条。而芮锐喝了一口水,看了一眼饮水机,若无其事地说道:“让服务员再送一桶水。”
“奶奶的!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了!”他把六条甩了出去。我自然不会叫和,我是牌架子。我起身说:“我打电话叫水。”
我站起,袖子碰了牌,我的牌呼啦啦地亮了出来。
“啊呀!原来是小孙和六条,还是清一色!”刘皓哈哈大笑,“小孙手气不错呢,如果不是牌架子,你今天就把我们赢惨了!”
我脸色苍白,我的袖子只碰倒了边上的两张牌,其他的牌不是我推倒的,是一双手。
一双女人的手。
一双涂着红指甲的女人的手。
似乎那个女人,就只有一双手。
“都十二点了,要不大家睡吧……”我小声说,那双手刺激了内心深处某根神经纤维,让我战栗不已。
“不行!才十二点而已,说了要通宵的!”米洛的嗓子被烟熏沙哑了,“我一定要翻本!”他已经输了一万了,他自始至终就没有和过。
我打电话跟服务员要了水,舒展了一下腰肢,打开电视。我期望电视里嘈杂的声音能消除我内心的恐惧,此刻我需要来自外界的声音。
估计是循环播放的影片,打开电视的时候,首先出现的是那个和我声音相似的女人的声音,“和了!”,然后图像显现出来,那个女人抬起头,透过屏幕望着我,似乎她一直就等在那个黑黑的电视屏幕里,等待我再次打开,等待和我的第二次对视。她的外貌很妖娆,手上涂着血红色的指甲油。
我颤抖着关了电视,回到牌桌上。
【4。第五个人】
有一阵子,我爸爸老是输,输了就逼着妈妈拿出存折。妈妈在一次次拿出存折以后,终于再也不肯拿了。妈妈说,那是家里最后的积蓄了,那是一家人能够继续活下去的基础。
爸爸红着眼,面目狰狞,“不给是吧?不给是吧?不给我就到外面借!借不到就去抢!”说完这句话后,爸爸掀翻了牌桌,之后半个月没有回来。妈妈四处打听爸爸他们赌博的据点,可是知道的人谁也不肯说。爸爸放了狠话,要是让他知道谁说了,他就砍谁。
爸爸是个打架不要命的人,当年妈妈就是看上爸爸这一点才嫁给他的,因为妈妈一家都是胆小怕事的本分人,妈妈渴望被一个强硬的男人保护。可是,没想到这种强硬落到了妈妈自己头上,于是妈妈整天以泪洗面。
我看不得妈妈哭,妈妈哭,我也跟着哭。我一哭,妈妈就哭得更凶了。
门铃响了,是服务员,男的。
服务员穿着合体的制服,微笑着跟我们打招呼。那时候我正好又听牌,还是和六条,这恐怖的六条!
谁也没有心思看那服务员一眼,服务员自己换好了水,微笑着站在我身边,用训练有素的声音说道:“您好,水换好了,一会儿热了就可以喝了。”
没人理他。米洛气急败坏甚至有些恶狠狠地吼道:“他妈的!老子就不信了!六条!”
“呀!和六条!”一双涂着红指甲的手帮我推倒了牌,是那个服务员。
我愕然地盯着那双手,然后抬头望向服务员。服务员扭扭捏捏地笑着,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他笑起来有点女人气,说起话来也很娘娘腔。一个大男人涂指甲油不是变态是什么?
米洛骂道:“有你他妈的屁事儿!”
服务员不好意思地道歉,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多嘴了,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嘴巴微微张开又合上,似乎想解释什么,又觉得怎么解释都是自己错,于是求救似的望了望我,又望了望芮锐。
“好了好了!谁都不容易,”芮锐打着圆场,对服务员说,“没你什么事了,出去吧!”服务员匆忙退了出去,用那双涂了红指甲的手替我们带上门。
那双手很白,那指甲油很红。
芮锐看米洛已经输急了,就说道:“我看今天还是算了吧,小孙也不赌,玩起来也没劲儿!上半夜就当消磨时间了,所有钱都归位。大家都当娱乐娱乐了!”
芮锐一向很会察言观色,也很懂得照顾别人的情绪,尤其是照顾领导的情绪。芮锐很善良,有时候在策划案沟通会中间休息的时候,他会悄悄发短信给固执的我,告诉我如果再固执下去,领导可能就会放弃这个项目了。每每这个时候,我就会做出适当的让步。刘皓则不同,仗着自己和集团上层有裙带关系,常常口无遮拦,有恃无恐。
“不玩就不玩,钱都归位干吗?这么点钱米总又不是输不起。”刘皓伸了伸胳膊,继续摆牌,手气很好的他,显然丝毫没有不玩的意思。
米洛也说:“玩!玩!谁不玩我跟谁急。”
于是八只手又呼啦呼啦地洗牌,突然,芮锐的手停了下来,逐个看了大家一眼,然后又看了看四周,吐出一个不规则的烟圈,神秘兮兮地说道:“我总觉得这个房间还有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