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阻挠刽子手-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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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懂,”州长夫人苦笑道,“现在我不得不整天在家看护她,无论怎样,她都会跑,没有人知道她每次漫游会带来什么后果。瞧,阿尔卡季,我什么也不瞒您,反正全城的人都知道我们的不幸,我们对此根本就无能为力。”
“我很难相信这些,”他故意流露出恐惧和震惊,“您知道吗,我们曾经有过一段浪漫史,我觉得,安热莉卡真正地爱过我;我确信,我能唤醒她身上曾经有过、现在仍然存在的那些美好的东西,它不可能消失,只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发现它罢了。”
“恐怕您想错了,”马利科夫的妻子忧伤地叹了口气,“我女儿身上什么好东西也没剩下,有时我甚至祈求上帝让她死去,您是不是觉得这听起来很奇怪?”
“您不应该这么说,”米哈伊尔强烈地反对说,“不能放弃,每个人身上都有美好的东西,我想我应该和安热莉卡谈谈,让她回忆起我们的爱情,这会对她有所帮助。我觉得,当年那么强烈的感情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
“好,让我们试试吧。”她同意了,但语气中毫不掩饰她的怀疑和冷漠。
于是米哈伊尔开始尝试了。他叫“阿尔卡季·格林贝格”这个名字并非无缘无故,他知道,我们国家的人名和民族都很奇妙,叫这个名字的年轻人应该是个正派的犹太男人,比如音乐家之类,而绝不会是什么瘾君子。
女主人体态匀称,虽形容憔悴,但轮廓依然美好,她接过米哈伊尔的花,将他领到安热莉卡住的二楼。安热莉卡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琢磨着怎样才能溜出去。上一次,父亲早晨做完按摩后忘了戴金链子,她把它偷来了。为了换回金链子,他们给了她两三天也享用不完的海洛因。
米哈伊尔走进她的房间,立刻厌恶地皱起了眉头。安热莉卡重约一百二十公斤,外表邋遏。
“站住!”州长女儿尖声叫道,“你是谁?”
米哈伊尔转过身,看看门是否关好了,然后向安热莉卡躺着的大床走去。
“我是你的王子,美人儿,”他轻轻地说,“这么多年你一直沉睡着,等着我,这不,我来了。现在我要把你唤醒,你醒了之后就会过上童话般的生活,为此你等了许多年,经常受恶梦的折磨,所以你会觉得这么难受,是吗?”
“那,”安热莉卡说,“你是先和我做爱,再唤醒我,还是先唤醒我,再做爱?”
“同时进行,”米哈伊尔迷人地微笑着,“现在你脱光衣服,我来唤醒你,你会喜欢这样的,等着瞧吧!”
“好吧,”她很快就同意了,“可是,你到底是谁,我认识你吗?”
“当然认识。”
米哈伊尔坐在床边,拉起她的手,安热莉卡的手很胖,还有些发黏。他用另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然后放到她的后脑勺下。
“你当然认识我,”米哈伊尔尽量模仿她的语速和呼吸频率,“我是音乐家,我叫阿尔卡季·格林贝格,几年前我和我的乐队在这儿做巡回演出时认识了你,我们之间曾有一段浪漫的故事,我们曾彼此深深相爱,后来为了见你我曾专程来过这个城市几次,再后来你把我赶走了,是的,不是我抛弃了你而是你不要我了……”
两个小时之后他走出安热莉卡的房间,小心地关上房门,走下楼去,安热莉卡的母亲正坐在那里等着。
“很可怕,是吗?”她抬头看着米哈伊尔,悲伤地说,“您可能没料到,情况会这样糟,我想,您可能会白费劲儿的。”
“您说对了,”他点点头,“她费了好大劲儿才认出我来,天哪!天哪!她都对自己做了些什么!”他伤心地抱住了头。
“但是,我觉得还有希望,”他接着说,悲伤已经渲染得差不多了,“我发现她身上有些美好的东西还未彻底消失,我觉得她还能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羞愧,当然,这感觉只有一点点。按说,吸毒者根本就没有羞耻感和良心,但她还保留了一些。哎,要是我能留在这里每天来看她就好了!我自信能将她治好,我感觉自己能行。”
“那么,为什么您不能留在这儿呢?”
“我要走了。”
“什么时候?”
“一周以后。”
“您不能再多呆一段时间吗?”州长夫人的声音里包含着微弱的希望,也许这个可敬的犹太人音乐家能救她的女儿,能救他们全家?
“不行。十天后我将和乐队飞往奥地利做巡回演出。要不等我回来以后再说……这样吧,我尽量延长在这儿停留的时间,我会为安热莉卡竭尽全力的。”
这时,楼梯上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他们同时抬起头,看见安热莉卡走下楼来。她洗得干干净净,穿得很得体,还做了发型。
“您不反对我沏茶吧?”她彬彬有礼地问道。
州长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客人,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可从未听过女儿用这种语气说话。
“谢谢您,安热莉卡·谢尔盖耶夫娜,”米哈伊尔用同样的语气回答,“您很好客,但我不得不走了,希望您和您的母亲生活愉快。”
“真遗憾,您这么快就要走了,”安热莉卡还是那么不慌不忙,彬彬有礼,“请允许我送送您,妈妈,您和我们的客人在这儿告别吗?”
“不不,”母亲跳了起来,“我也送送您。”
母女俩肩并肩地站在台阶上,目送米哈伊尔·拉尔金走出大门。
母亲惊讶得久久不能平静。客人走后,安热莉卡并未躲进自己的小屋,反而和母亲一起留在一楼,并主动要求帮忙做些家务。母亲小心翼翼地拒绝了她的要求。安热莉卡从未做过任何事,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她连最简单的活儿也干不了。
“我很惭愧,妈妈。”她说,“我表现得太差了,把生活搞得一团糟。我好像睡着了,做了一场噩梦,现在我醒了,我向您保证,一切都会变样的。”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母亲并未感到奇怪。安热莉卡跟在母亲后面不停地追问:“爸爸在哪儿?他什么时候回来?我要为我所做的一切向他道歉。我真想早点向他道歉,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些。”
4点钟弟弟从学校回来了,他飞快地吃了点东西便上楼到自己的房间啃书本去了,不到开饭时间他不会下来。8点左右响起了马达的轰鸣声和门的撞击声。
“听,你父亲回来了。”母亲微笑着告诉安热莉卡。
一秒钟后,一颗子弹射入了母亲的后脑勺。这个可怜的女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她那独一无二的女儿冲入了前厅。等门一打开,马利科夫刚走进来,她就重新扣动扳机,向父亲连开数枪。
米哈伊尔·拉尔金坐在宾馆里,等着收看地方新闻。在没有确信事情成功之前,他不打算离开这个城市。如果今天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那么明天就不得不再回去弥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今天才特地安排了一场动人的集体告别戏:母亲和女儿肩并肩向音乐家挥手告别。这样一来,明天再去警卫就不会阻挡,可能连通报都不用就会放他进去。
今天一切顺利。电视播音员强忍住激动,就记者们在州长住宅内及周围拍摄的录像发表评论。州长夫人面朝下躺在厨房里,后脑勺被子弹打穿;州长本人庞大的身躯塞满了整个前厅;而肥胖的安热莉卡镇静地端坐在客厅的椅子上,身旁围满了医生和警察局工作人员,在她面前一张低矮的小桌上摆放着一把手枪。
“您从哪儿拿的手枪?”一个穿制服的男人问道,看样子像是检察院的调查人员。
“爸爸的。”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像个小孩子,“爸爸在家放了许多武器,我找到它并把它藏了起来。”
“您为什么要拿它?您想用它干什么?”
“不知道,我记不得了,今天突然想把他们杀了。”
“为什么,安热莉卡,为什么您要杀自己的父母?”
“因为不想让他们碍我的事,他们总是这不让,那不许,还不给我钱,我受够了。”
录像播完了,播音员又出现在屏幕上。
“这个可怕的悲剧再次提醒我们:与毒品作斗争是当前的重中之重。毒品不会放过任何吸毒者,不会放过他的家人朋友,甚至还会殃及一些不相干的人。明天我们中的任何人都可能成为它的牺牲品。”
“太好了!”米哈伊尔一边铺床睡觉一边想,“明天就能回家了。”
报纸上关于国家杜马议员将妻子推向车轮的那些刻薄评论还没消失,又出现了关于总统候选人被吸毒的女儿枪杀这一悲惨事件的报道。维亚切斯拉夫·叶戈罗维奇·索洛马京长长地舒了口气。虽然沙巴诺夫从跑道上退了下来,但现在他们也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上帝保佑总统,让他在这场艰难正义的斗争中取胜,感谢上帝。
今天,总统公开宣布,他亲自组建的车臣问题委员会将于本周末呈交报告。索洛马京知道,他们将提出七种摆脱危机的方案,而总统却有自己的方案——第八种方案。想到这儿,索洛马京兴奋起来。是他向总统提出了这个方案,总统采纳了并为此向他表示感谢。索洛马京当然也没有忘记介绍自己,他向总统提起了很久以前的一次会面,总统微笑着,仿佛记起来了。但一切迹象表明,他根本什么也记不得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注意到了索洛马京,而且以后再也不会忘记他。
索洛马京想,布拉特尼科夫并未白白夸奖自己的助手帕维尔·绍利亚克。帕维尔干活没说的,但他是怎样无声无息地拿到文件的,鬼才知道。很遗憾,布拉特尼科夫死了,以前,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去找他,只要付钱,他没有办不到的事。要是帕维尔能为自己工作该多好!但索洛马京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帕维尔十分狡猾,连面儿都没照过,他们只是通过电话联系,报酬也在秘密地点领取。
索洛马京曾和布拉特尼科夫住在一幢楼里。楼刚建好,他们就和一批各部门及党的领导人一起搬进了新居。这样一来,克格勃的重要领导人和市党委负责人就成了门对门的邻居。他们常常互相借用一些生活用具,很快地熟识起来。他们经常单独或和夫人一起到对方家做客。有一段时间,索洛马京的儿子甚至追求起布拉特尼科夫的女儿来,那时,父母们总是笑着谈论将来做亲家的事。
后来索洛马京倒了霉。在选择情人时他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他碰上了一个伶牙俐齿、非常难缠的女人。她坚决要求索洛马京离婚,她说,她深深地爱着索洛马京,没有他她就活不下去,如果不能和自己生命中唯一的男人结合,她宁愿离开这个世界。她暗示,她会把遗书交给主管机关,并在遗书中陈述她自杀的原因。这样一来,所有的人都会知道他对配偶不忠,他就不得不和他的仕途说再见了。
一天晚上,索洛马京喝了点儿酒,把自己的不幸告诉了布拉特尼科夫。他说,他这辈子在女人方面都很小心,谁知这次却犯了糊涂。布拉特尼科夫哼了一声,咬咬嘴唇说,世上没有绝境,如果索洛马京能帮克格勃莫斯科分局将一些人从党内清除,那么这个女人的事由他来摆平。
过了一段时间,这个女人突然不再给索洛马京打电话了。他给她打电话时,她低声下气地说,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今后再也不会向他提任何要求,他们最好分手,因为她不能破坏坚不可摧的苏联家庭。索洛马京完全同意,真的,这再好不过了。
索洛马京很好奇,他很想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