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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收割-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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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的发现者,与其说是一个人,还不如说是一群人——一群挨到了中午,下课后无所事事的中学生——原本是打算到网吧消遣一番的,在经过宾馆附近的运河时,却意外地注意到桥洞下方的水面上,漂着什么怪异的东西。

也许那地方过于隐晦,也许是大人们往往一个心思往前走不远矣左顾右盼的,总之,是这群孩子发现了尸体的头部——而他们最开始还以为是个烂西瓜呢!

孩子中的一个,在河畔走过的时候,闲来无事,飞起一脚踹在岸边的一个易拉罐上。这罐子在空中翻腾了几圈,然后落在桥下,砸在水面漂浮的物体上。所有的孩子,都盯着那飞起的易拉罐,以便因为这一脚踢得太臭而加以嘲讽。可当罐子砸在那东西上面,弹到一边的时候,几个人都愣住了。那个水中烂西瓜,为什么还丝丝拉拉向外飘着黑色的头发?!

孩子们的惊叫声很快引来了更多的人,将河岸围了个水泄不通。刘队赶到后,就不免要率领警员分开人群,亮出警徽,才得以靠近观察。

现在不是责怪孩子毫无环保意识的时候,刘队反而应该夸奖孩子们的随意作为以使得警方能够迅速发现尸体——可他又无论如何提不起这个兴致来。“6。10”的案子至今没有个说法,城里又出现了骇人的水尸,无论如何都不是件可喜可贺的事儿……

艾莲和麦涛赶到的时候,尸体已从水中打捞上来,平放在岸边。尸体旁的一条绳子,连同末端连接的沉甸甸的铁块足以显示出凶手的险恶用心。尸体并没有浸泡太长时间,也未经人为毁坏,因而她的面容依稀可辨。然而在艾莲看来,不用说那张脸,仅仅是尸体身上穿着的衣服就足以叫他呆若木鸡了。

被害人正是昨夜里偷偷约见艾莲的宾馆服务生——薛婷婷。她的脖子上依旧带有细绳勒紧的痕迹,脸色青紫,眼神呆滞而茫然。

人死了,也就不必在乎什么保密原则了,或者,就算艾莲想保密也不可能了。面对刘队以及众人惊疑的目光,他只得将夜里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刘队只说了一句:“你应该早点儿告诉我!”便转身去责骂负责留守的警员了。然而在艾莲听起来,字字句句都仿佛无数钢针扎在自己心上。身旁的麦涛不知如何劝说,只得扶着艾莲肩膀,轻声说,“算了,别想了,这不是你的错……”

是的,我没有杀她,那么理当不是我的错。

可是,如果我意识到她的危险,及时联系刘队,这样的惨剧就有可能避免。

如果……

他又环视四周,在那些警员的眼里,只读出冷冰冰的感觉。

是的,我很懦弱,懦弱到了必须依靠别人的态度来惩罚自己,可即便如此,我又能怎么样呢?

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他真的没有感情吗……

第十章  红鹤

红鹤,学名Anthurium andraeanum,属天南星科花烛属;多年生草本植物。叶片长短适中,发自基部呈簇生状。花朵呈牛耳状,由花苞变态而成,称佛焰苞。有鲜红、深红、粉红、橙色等品种。色彩艳丽又具光泽,酷似蜡制品。肉穗花序金黄色。红鹤芋花叶兼美,轻盈多姿,亭亭玉立的红色佛焰花苞,形如合拢的手掌。然而红鹤的养植条件却颇为苛刻,全年需在高温多湿的环境栽培。夏季生长适温20…25度;越冬温度不可低于15度。它要求排水良好,常年处于弱光环境下。如果你想要栽培红鹤,须牵株或插扦,春季选3片叶以上的子株,从母株上连茎带根切下来,用水苔包小心翼翼地扎移植于盆内。你还必须特别注意使用含镁肥料,再将温度控制在27度以下,以免叶面生长过剩,影响开花。

也许,被它的美貌所吸引的人们,会不遗余力地呵护它,巧费心机地照看它,然而,在被人类发现之前,它却在适宜的环境下,悠然自得地自生自灭,完全不需要其他生物的帮助。

乔纳森将军说得不错,现在的艾莲,已经不适于生活在中国了。也许,由于他早年缺失感情,不会形成自己的生活习惯;可一旦他到了美国,成为组织的一员,被美国的文化沾染,他就彻头彻尾地改变了。而这种改变,似乎也不具备逆转性。

正如那绽放的美丽植物红鹤一样,艾莲形成了他独特的生存习惯——而最可悲的是,这些习惯出自人为培养——可以这样以为,他是美国军方秘密培育出的植物——“情人”,已经不适合在中国开花结果了。

艾莲似乎也觉察到了这种悲哀——还是由于胃部的感觉。这天下午,他挑选了河岸边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屁股底下枕着柔柔的绿草,几乎漠然地盯着那些忙碌工作的警员们。

他看着他们手持卷尺、相机,谨慎在环绕现场,可又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们,眼前只是一段空荡荡的运河。不一会儿,又开始下雨,细密的雨线打在河水上,激起一个又一个大小不等,时而幻灭的小泡泡。

艾莲坐在那里,对身旁的一切置若罔闻、无动于衷。

他眼中的神采渐渐隐退,自信的态度荡然无存。

回想“6。10”案件,直至今日已经过了这么久,可调查始终处于停滞阶段。尽管来自上层的压力一天重似一天,可刘队并不敢轻易地浪费警力去做无谓的追查。这就和战场一样,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耗费的永远是人力、物力和财力。刘队,作为区区一个刑警大队队长,甚至把他上面的局长也算是,有没有那个胆子胡乱浪费纳税人的钱财?!至今的会议,人们详细地探讨了各类证据的分析资料——包括是否会有其他的工具割取被害人的舌头;现场血迹的种种疑点;那两次照片上都出现过的女孩儿身份……种种如上,却并没有把调查向消失于空气中的嫌疑犯推进一步。那么,艾莲自己和他最好的朋友麦涛呢?以往,他们可以对着照片或者就是马桶,发表具有前瞻性、预言性的看法——其实有时候就是他们过于活跃的大脑琢磨出的一些异想天开的理论而已——在这个案子上也丧失了活力,连罪犯的性别和作案特性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麦涛是个中国学生,鉴于国内的心理学不太发达,而特种心理研究(比如犯罪心理学)的研究更是刚刚起步,不可能获取太多的资料用于分析。至于自己……哼,一个美国的职业杀手,难道还要假惺惺地帮助故乡的警方,再揪出一个杀手来?他已经和心理研究告别的好几年,以往的知识储备渐渐地淡化了,已经力不从心。他们两人和所有的警员一样,前者凭借小聪明,后者依靠多年经验,在这宗案件里苦苦挣扎,试图求得一线光明。

艾莲体会着前所未有的空虚,既矛盾又苦恼,坐在柔柔的草地上,迎着飘洒的细雨。

“要不要抽一支。”有人递过一支香烟。

“谢啦,”艾莲回过头却发现那人不是麦涛,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不好意思,我不接陌生人的香烟。”

这是乔纳森将军的劝诫,他忽然意识到了,又是一阵痛楚,难道我成了命运的奴隶?

那人却并不介意,调转香烟,塞进嘴里,也跟着蹲在草地上。

为表达歉意,艾莲掏出火机,“嚓”地响过之后,火苗跳跃而出,几秒钟之后,被雨滴打灭了。

艾莲借这个机会,细细打量身旁的男人:他留着一头黑色长发,在脖子后胡乱扎了个结。脸部轮廓分明,颧骨高耸,眼窝很深,两眼散出淡淡的光芒。脸边两个大酒窝轻巧地撇着。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艾莲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又记不起来。

“那只是你的错觉,朋友,”那人向河边喷了个眼圈,侧过头来,咧嘴笑了,“我说,你们警察就是这么做事的?”

艾莲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警员们还在冒雨测量,他转回来惆怅地说:“对不起,我不是警察。”

“噢?很好。我也不是警察,同样也不是凶手。”他又笑了。

艾莲有些迷惑,这话什么意思?

“看来我引起了你的好奇心,朋友,那女孩子不错,可惜,死了。”

“你认识她?”

“不,我只是知道,昨天晚上她去找过你,可你不在。”

“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啊。宾馆里跑出个人头,所有的客人都搬走了,只有你和我除外。我是因为外出错过了精彩的一幕,回来后赶上了人们匆匆换房的场面,才从服务员的口中得知发生尸体的事情。而告诉我这消息的人,正是现在的死者。”

精彩……

“那么,你又怎么知道她找过我。”

“别紧张,朋友。刚才说了,我并不是凶手,只是回来的时候,顺便索要了整个三楼的居住情况,发现只剩下你和我两人。自然对你也多些关注,更何况你是尸体发现者。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我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从我的门前经过。我觉得有些奇怪,就悄悄开门看了一眼,发现有个服务员停在你房门前。犹豫了一下又走回来了,当然,她看到我吓了一跳。我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她慌张之间什么话都没说就跑开了,但我记住了她的样子。这些,她都没对你说起?”

“你刚才这句话,”艾莲也掏出一支烟,没急着点上,用怀疑的目光紧紧盯住那人,“你说,她没对我说起,那么,你也知道她后来找到我了!”

“是啊,”男人这次笑得更随和,“我也没必要隐瞒。因为宾馆出了命案,我也不可能不好奇。而有服务员悄悄找你这个尸体发现人,不能不让人想些什么。我本打算等你经过我房间的时候告诉你一声。可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我没有听到脚步声。”

“是的,那是我的习惯。”

“很好的习惯,”那人接着说,“可这些无法避免我对你这个人的好奇。因此两三点的时候偷偷在楼层里转了两圈,我注意到你的房间有电话的响动,随后你就出去了。因此我猜想你可能是去见那女孩儿了。”

“很大胆的猜测,也很准确,那么你知道什么人可能杀死她吗?”

“这不是你要解决的问题吗?怎么能问我!朋友,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但愿对你有些帮助,好了,我得走了。”那人说完,便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是的,他说的对,这是我的问题,可我该怎么做呢?

“喂,”那人走得很远,又突然转过身来,“喂,朋友。我在昨晚回来的时候,索要过宾馆记录,那上面没有318室出租过的记录,难道这不是很奇怪吗?”

“这话怎么讲?喂……”艾莲站起来,可那人转过街角,走远了。

是的,318室没有出租记录,可是,昨天我们就已经知道了,有什么……对了,这不可能……

麦涛见到艾莲失魂落魄的样子,想不出劝慰的话来,只得跟着刘队静静地离开了。相处数年来,他第一次看到他那副德性,可又帮不上什么忙,也是心怀愧疚。可眼下不是内疚的时候,他便专心致志地检查宾馆登记。

随后他又连续拨出了几个电话,忽然,像被针刺过,他在坐椅上弹动了一下,“妈的,原来是这样啊!”

“怎么啦?”刘队被他这么一叫,也赶忙凑过来,盯着电脑屏幕。

“不,不是。你看那个也没用,还是听我解释吧,”麦涛得意地翘起腿,微微侧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刘队,不慌不忙地说道,“318室确实没有记录,但是我知道是谁把这间房子借给了凶手。”

“你说什么?你真的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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